同往常并无二致的工作室，初步加工的盔甲原件静静地躺着，大型等离子切割器按照既定轨迹，按部就班地切割着精金。

但一切又都不一样，那个经常穿梭于机械间的身影此刻正停在哈迪斯工作区最中间的位置，平日里，那经常出现各种表情的电子屏幕此刻却黯淡无光。

金袍子边缘的毛边上，那些细小的纤毛无序地漂浮着，有些则落下来了。

哈迪斯把视线移向他——并没有任何试图挣扎的尝试

金-306锁死了自己大部分的关节引擎，开放底层代码，关闭防火墙，静静地等在那里。

等待着来自哈迪斯的审判。

弱者是这样的。

当实力的鸿沟完全不可逾越，主动示弱和投降则是弱者保全自己的一种明智抉择。

哈迪斯眨了眨眼，再次检查和扫描了金，确定他没带什么自爆热熔炸弹一类的东西。

然后哈迪斯看向金，这位机械神仆就像是死机了一般，毫无生气地立在那里，但头盔成像里，那电缆里热烈奔流的电流，却又告知着哈迪斯这个生命的鲜活。

哈迪斯叹了一口气，

“你的打算是，金-306？”

本来哈迪斯就是借着金的联系才反向揪出那位“兰则”贤者，将计就计，此刻并没有被背叛的感觉，倒不如说是他在最初就意识到了金的背叛。

比起金表面上的不在意，在他每次联络那位贤者时，则十分谨慎和小心，同时又有一种紧迫和害怕的情感混杂在那里面。

通过那个贤者随意地说出处死金来赔罪，加上瞬间就给了哈迪斯金的控制代码，哈迪斯已经确定了金大概就是个被迫干活的打工人。

嗯.之前的相处里，金跟他的配合相当不错，虽然平日里的交情是装的，但哈迪斯不太想就这样处死一位机械神仆。

他还是需要一个助手的。

只要金的管理代码还在，哈迪斯便不用担心什么。

这些贤者们设计并植入他们下属机械器件里的代码极其霸道，但正是如此，才确保了贤者们的学徒不会背叛他们。

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

金的电子屏幕还是暗淡的黑色，但他的扬声器开始工作，冰冷刺耳的机械音响起。

“金-306听凭您的决定，大人。”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是这个结局了。

个体并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命运从最初便被决定。

金-306，他的一生从两个低等神仆的自然生育开始，但作为火星上没有经过基因筛查和编辑的自然人，等待他的只有毁灭和成为机仆的道路。

但柯克兰贤者找到了被自然父母抛弃，奄奄一息的他，并将他带走。

据柯克兰贤者所说，他在找到金-306的时候，金-306的灵魂波动非常微弱，让贤者误认为自己找到了不可接触者。

但事实上，残次品就是残次品，他的灵魂波动过弱仅仅是因为长期的饥饿。

贤者本打算销毁他，但金通过自己的小心和察言观色赢得了贤者的一丝目光，并被成功加入了大量机械零件，成为了一名机械神仆。

之后，金就站在这里了，柯克兰贤者通过之前的初步分析，为他加上了可以显示大量表情的电子屏幕，以及最先进的仿真声带。

然而.在跟目标接触的时间里，金-306意识到原来世界上存在着另一些.不同的存在。

奇怪，是金在跟哈迪斯接触时，逻辑模板出现的最常用的词汇。

淡薄的阶级意识，过于乐观的情绪，习惯性鼓励他人.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那些机械贤者的人，也是完全不同于那些帝国官僚的存在。

他更像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或许金正在做的是一件错误的事情，金想到。

但他没有办法，不是所有人都有着做正确事情的权力。

于是金默默地把引爆代码植入摩托的引擎里，然后站在原地，看着哈迪斯远去。

贤者并没有发给金下一步的指令，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被抛弃了。

仅凭他自己是逃不出去的。

仅存的湿件腺体在分泌着激素，这就是后悔吗？

既然自己已经被宣判死刑，为何不去更改指令？

金-306不知道。

他只是默默地走回最常立的那个助手岗位，然后让自己陷入低功耗模式。

然而哈迪斯回来了，并且拿着自己的控制代码。

啊，怪不得金-306会感到奇怪，原来目标知道金-306的真实面目。

目标走过来，带来审判。

在死之前至少能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就已经足够了。

然而——

“你现在是不是没地方去了？”

“如果你保证不背叛我的话，那么伱可以继续做我的助手，之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

金开口了，如果他有着声带的话，那他的嗓音是否会颤抖？

“为什么，大人。”

“金-306不理解。”

哈迪斯像往常那样挠了挠脸。

在金的数据库里，此行为代表着哈迪斯知晓事件全貌，却在思索着如何搪塞他人问题的时候使用。

“可能因为我现在就一个助手，你走了我就真成光杆司令了。”

按照管用推理，金自动过滤了哈迪斯的奇怪词汇。

逻辑电路在闪烁，按照技术军士基地规则，即使金-306被抹除，也会立刻有其他的机械神仆补上。

他们都心知肚明。

金打开了自己的电子屏幕，熟悉的蓝色光点开始跳跃，组成了一个小小的，最原始的，最简单的一个表情——

“好的，死亡守卫的哈迪斯大人，金-306此刻开始，为您工作。”

这个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表情符号，表示着最原初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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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