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面前是空旷的走廊，两侧是关闭大门的房间，他用力推开厚重的铁门，仿佛洞开一个新的世界，那个世界无比黑暗和血腥。

里面是一间实验室，中间是一张手术床，放着冰冷的手术刀具，以及检查仪器，刀具之上还有没有干透的血迹，鲜血顺着手术床往下淌，顶部只有一盏冷白色吊灯，灯光落在钢铁制具上，闪烁着寒光。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手术室，更像是一个屠宰场，空气里弥漫浓烈血腥味扑面而来，那种味道挥之不去，仿佛刚刚进行过血腥无比的手术一样，让路明非都有些反胃。

退出了实验室之后，他扭头一看过道两侧还有工具间和设备间，他不知道在这种阴暗的地方，到底进行过多少血腥的实验呢？

路明非继续往前走，中途弯弯绕绕，似乎穿越迷宫一般，等他走过最后一个拐角的时候，出现一条可以看得到尽头的走廊。

墙壁上的白灰片片脱落，每隔十几米才有一盏白色的灯炙，老旧灯泡发出吱吱声，犹如鬼火一样。

右侧是坚实的墙壁，左侧是小房间，铁门上用白漆刷着数字，一共38间，最末尾的一间是38号。

路明非推开了38号的铁门，里面很小，只有一张小床，墙壁上是一扇小窗，窗口只是几十公分大小从窗口望出去，只有冷白色天光，还有灰白色的天空，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住在这里的家伙，每天只能看见，这么一丝小小的景色，如果是路明非，他觉得自己可能会疯掉的吧？

路明非沿着房间墙壁慢慢的走，最终在那张小小的床铺边坐下，床铺边是棉白的床单，被收拾的很整齐。

没来由的，路明非却在幽闭房间里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曾经见过一个人，多年以后，在遥远的地方，再一次相遇。

你记不得她的脸，她的声音，她的名字，但那股气息却挥之不去。

路明非忽然有些难过，好像一种同病相怜的悲伤，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在床边坐了一会，路明非才缓缓起身，走出了38号房间，继续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他停下了脚步，面前是一扇孤零零的铁门，用着唯一的红漆写着巨大的“Zero”。

零号房。

路明非看见的一时反应就是想到了“零”，不过这里和零应该没啥关系，毕竟那家伙可是皇女啊，怎么会跟这种试验所有关系呢？

整个过程，路鸣泽只是静静跟在路明非身后，并不说话，也不阻止路明非做任何事情。

路明非越过了“禁入”的标记，汽灯在头顶摇晃，影子在地上来回变换，他走到铁门面前，门上有着一把大挂锁。

这种锁很结实，一般是用来关押野兽之类的东西，但以路明非的血统来说，这种挂锁并不能阻挡他。

他握住了挂锁，只是轻轻用力，就轻易震断了挂锁，然后随后丢掉，挂锁落地，金属撞击的声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

路明非毫不介意，反正在梦里，他不用避讳任何人，轻轻推开了大门。

房间里很黑，空气里带着轻微腐烂的味道，墙上白色窗帘起落，上面有着凝固的黑色血迹，在左边是一排排铁架，上面堆满了玻璃药瓶，右手则是一张钢铁手术床，已经锈迹斑斑。

最里面是一张铁铸的躺椅，上面缠着许多用于拘束的皮带。

原来这里是一间手术室，而且似乎是专门为谁准备了？

路明非一开始就知道黑天鹅港是什么地方，因为他也曾和零一起听过瓦图京的讲述，但那时候，并没有多少感觉。

毕竟对他来说，无论是基因实验室，还是被拿来做实验的小孩，那都是冰冷的词语。

但现在这个黑暗的实验室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路明非脑海里自动闪过几个残缺的画面，手术床，白炽灯，白色死神一样的医生……还有一个被拘束衣裹住的男孩，清秀的面孔带着一双漆黑色的瞳孔。

而如果当初苏联没有解体，黑天鹅港继续研究，现在象龟君兄弟和绘梨衣依旧还会在这种地方长大呢。

真的让人愤怒啊。

路明非内心深处某种被抑制的东西忽然涌起，他不自觉的握住手术床的边缘，钢铁发出咯吱的声响，变了形。

特别是，当他见到这个禁闭室一样的手术室时，情绪更是不受控制的爆发而出，眼底涌出金色的火焰。

路鸣泽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静静走到靠椅旁边，甚至试着在上面坐了一下，然后嘟囔了一句，“果然很不舒服啊。”

他抬起头来，“哥哥，这才是真正的黑天鹅港。”

路明非沉默不语。

路鸣泽起身走到路明非身边，“你今天不是还听那个神经质老船长说了吗？前苏联的三大研究所？实际上他说的神学研究所最早是这个，那时候也没有创造苏联队长的超级战士和什么永生计划，因为都会在这里进行，当然见到这些，你也能猜出来了。”

路明非点头。

路鸣泽站在路明非面前，他直视着路明非的眼睛，“哥哥，你是在生气么？”

“嗯。”路明非说，他却松开了手术床，眼底金色也慢慢褪去。

“你现在是不是，还想把那些戈利奇纳家族的人杀了？就像对待赫尔佐格一样？”路鸣泽继续说。

路明非眼角跳动了一下，他淡淡地说，“那些家伙，不是人。”

“哥哥你想要审判他们，对吗？”路鸣泽露出森冷的微笑，“但审判是需要权力的，作为一个曾经一无是处的衰仔，你明白的，没有权与力，你就什么都做不到。”

他微微一停顿，“但，只要伱把握住世界上最大权与力，就算是极大的怪物在你面前，也会像是小丑一样……”

路鸣泽的声音在风中回响，不知道什么时候，路明非周围又一次改变了，从幽暗的禁闭室，变成了架着十字架的尖顶，他们站在塔顶之上，像是危险的小鸟。

月光落下，十字架的影子投在两个人中间，恰好将他们分开。

“你怎么又变成那个魔鬼推销员了？”路明非耸耸肩，“你以前就经常这样，喜欢天天给我说这些权啊力啊，可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不是不能交易了吗？你说那么多，我也没办法给你卖命了。”

“虽然是魔鬼推销员，可我还是一心向着哥哥的。”路鸣泽眼珠子转了转，“而且，怎么会没有用呢？哥哥，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你以为结局，其实只是一个开始，命运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那个原点。”

“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明白了。”路鸣泽露出职业奸商一样的笑容。

路明非叹了口气，“所以你今晚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是哦。”路鸣泽耸耸肩，“今晚不是我找你的，这一次是你主动找我的。”

“我找你？”路明非一愣。

“对啊，你忘记了，是你看见了那刻满龙文照片，出现了灵视，看见自己想见到的东西。”路鸣泽说，“这所黑天鹅港，也是你自己想看见的，你不是心心念念这个地方么？”

他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真开心，哥哥在灵视里看见我了，证明我在哥哥心里是最重要的。”

路明非看着他，愤愤地说，“不可能，我心里只有美少女，没有你这个魔鬼推销员，你肯定是在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你呢。”路鸣泽笑着说。

“还挺多，”路明非想了想，认真地说，“在芝加哥酒店，你不是还骗我吃过沾着朝天辣椒酱的油条么？”

路鸣泽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可是记得很清楚，那些记忆对我来说，和亲身经历没什么区别哦。”路明非板着脸。“为了补偿我内心创伤，这不给点福利？”

路鸣泽一愣，随后叹了口气，好像很为难的样子，“好吧，谁让我摊上你这么一个哥哥呢？”他扭头看着路明非，路明非也看着他。

两个人目光相迎，沉默了一会，路鸣泽一字一句，“过段时间，北极就要降温了，哥哥注意保暖，多穿衣服，睡觉也别踢被子了。”

路明非愣住了，一脸惊讶的看着路鸣泽，他张大了嘴巴，“这算什么？”

“你要的福利啊，您的贴心助手小泽温馨提示啊，这种待遇可不是谁都有哦。”路鸣泽说。

路明非嫌弃地说，“如果美少女的温馨提示还差不多，我还能接受，你一个男的，怪恶心的。”

“那哥哥是想上衫家主，亲口对你说，Sakura，最近天冷了，要好好穿衣服啊！”路鸣泽对着路明非抛媚眼。

“滚！”路明非说道。

“好的，小的这就退了。”路鸣泽笑着说，“哥哥，要记得我说的哦。”

“好的，好的，你是老妈子么？”路明非不耐烦地说。

这时候，忽然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路明非以为自己会往下掉，结果他却往前走了两步，停住了。

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黑天鹅港，再回头，灰白色建筑群就在身后，建筑最高的地方依旧竖立白色十字架。

路明非刚想说路鸣泽又搞什么鬼，这时候，三道迅捷的影子从他后方掠过，那是三架苏27，它们俯冲向了黑天鹅港。

机体下方的火箭筒闪烁起火光，蜂窝火箭弹如同大雨一样倾落，笔直的击中了建筑，建筑纷纷倒塌，黑天鹅港在刹那间，化成了一片火海。

隔着火海，路明非忽然看见一个女孩，穿着连体白棉衣，说不上很漂亮，有些小小雀斑，身子单薄，脸上没什么血色，肌肤素白映着火光，唯一漂亮的白金色头发在火焰中飞舞。

路明非不认识那个女孩，视线却落在女孩怀里抱着的布袋小熊，他猛地愣住了。

港口的油库也被击穿了，火焰冲天而起，如同升空的红龙，瞬间将一切都吞没了。

路明非想都没想，就朝着黑天鹅港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时候，被提前安置在黑天鹅港的真空炸弹爆炸了，最后的巨响传来，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一切。

黑天鹅港瞬间被爆炸余波吞没，数十道白色气柱犹如龙卷风一样升空，最终汇聚在一起，形成直径一百米超级火焰龙卷。

爆炸声夹杂音爆声，建筑的废墟被卷着升空，并在火焰中化作蒙白色的灰尘，一直抵达火焰的最高点之后，完全炸开，变成白色的蘑菇云。

将世界全都照亮。

路明非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白光刺眼，他下意识伸手挡了挡，那时早晨的阳光从悬窗外照进来，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