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图书馆，自修室。

路明非和绘梨衣肩并肩坐着，周围静悄悄的，除了他们之外，其他来自修室的学生也在低头看书，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沙沙的笔尖在纸张摩擦的声音。

这时候，绘梨衣忽然停下了手里的笔。

路明非抬起头，想了一下，没有开口，而是在一张草稿纸上写字，“怎么了？实验报告写完了？”

“没写完，但是不想写了。”绘梨衣在纸上回复。

路明非挠了挠头，“这样可不太行，虽然我也不想写了，那个老师可是点名和查作业狂魔。”

绘梨衣想了想，在纸上写着，“那个老师看起来有点凶。”

路明非咧嘴，无声的笑了，继续写道，“他只是看起来很凶而已，人还可以的。”

他们说的是，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的授课教授，曼斯·龙德施泰特，一个考试和点名狂人，而且他的作业如果不写，会被直接取消考试资格。

是学院里出了名的“狠角色”

但据跟校内新闻网的揭露，以及跟过曼斯教授出任务的学生所说，那个整天看起来都板着脸，就跟个老学究一样的曼斯教授其实对自己的学生总是特别的照顾，特别是在任务里。

“可以休息一会，待会再写么？”绘梨衣把纸条推到路明非面前，然后直直的看着他。

“好吧，那我们休息一会。”路明非同样在小纸条上写。

他以为绘梨衣说的休息一会，是指在桌子上趴一会，没想到她直接掏出一本时装杂志，封面上是穿着海蓝色吊带裙的亚洲时装女郎，裙上镶嵌着白色的水钻，星星点点，仿佛夜色里的星光。

“绘梨衣，你这本书哪里来的？”路明非有些诧异，他作为卡塞尔“老油子”，很清楚图书馆的书种类繁多，可没有杂志和通俗读物这种东西。

“机场。”绘梨衣只写了两个字。

绘梨衣虽然变了，但有时候说话的方式，还是和以前一样简单而直接，这时候，就需要路明非去揣测一下绘梨衣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路明非想了一下问，“你是说在机场芝加哥国际机场买的？”

绘梨衣点点头。

“你居然还会买杂志？”

“因为封面上的裙子很好看。”

路明非笑了笑，“确实挺好看的。”，他其实想说，如果绘梨衣穿，会更好看，可惜他是路明非，一个感情经验为零的衰仔，这种话，想得到，说不出口。

“嗯。”绘梨衣回答。

“你在学院呆了这段时间里，习惯么？”路明非忽然问。

“习惯。”绘梨衣停了好一会，继续写，“但猪肘子不好吃。”

“哎，学校什么都好，就是这个猪肘子，确实是卡塞尔学生噩梦……”路明非写字，同时回忆某人记忆，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吃了五年的猪肘子，想想都可怕。

“不过餐厅其他东西还不错，到时候我给你推荐几个。”路明非继续写。

“有什么？”

“小菲力牛排，煎鹅肝和菌菇汤都不错。”路明非写，“还有烤鹅，如果只吃腿的话，也挺好吃的，水果沙拉也还行。”

“那今晚就吃这些吧。”

“没问题……”

他们用纸条继续聊着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图书馆的百叶窗落叶纷飞，路明非觉得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秋天，那个情人旅馆。

————

芬格尔窝在被子里，抱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偶尔伸手在后背上挠一挠。

这时候，宿舍的门被敲响了，他扭头往门口方向看去，这个时间点，不知道谁会来303宿舍呢？

芬格尔翻下床，拉开宿舍的大门，然后他愣住了。

门外站着五六个男人，面容刚毅，他们穿着不同于学生校服的黑白西装，胸口佩带着银色的盾徽，上面绘制一颗半朽世界树。

所有卡塞尔学生都该认识这群人，因为他们是学院最出名的部门之一，卡塞尔学院，执行部。

男人围着宿舍门口，一言不发，身披的黑色风衣被过道的风轻轻吹起，身后仿佛升腾起黑色的气。

芬格尔迟疑了不到几秒钟，立刻高高举起了双手，“我投降，别动手。”

门外男人也是微微愣了一瞬，几个人面面相觑，走廊里是一片寂静。

“你是？”为首的男人缓缓开口，似乎不认识芬格尔。

芬格尔悻悻地问，“你们不是来抓我的？”

“抓你？”男人显然有些愣住，“为什么？”

“因为，我把之前执行部执行任务的视频，在论坛上公布出去了呀。”芬格尔说。

几个执行部的专员对视了一眼，为首的男人咧咧嘴，露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这个风纪委员会管，我们是来找人的，请问这里是路明非的宿舍么？”

“什么嘛，是来找路明非的呀。”芬格尔松了口气，“他早上就出门，说不定现在在那里和黑道公主手牵手散步呢，伱们找他什么事？”

“没什么事情，就是恰好回学院了，想过来打个招呼。”为首男人笑了笑。

“打招呼？”芬格尔眼珠子转了转，一脸惊恐，“难道……师弟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有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从后面走了出来，他手里捧着一束花，是康乃馨混着百合花，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叫维尔，几天前在里约热内卢执行任务的时候，是S级救了我，所以想当面道个谢。”

芬格尔疑惑的打量了面前的几个男人，觉得有些眼熟，他思考了一下，瞬间豁然开朗。

这几个家伙不就是在里约热内卢仓库被俄罗斯人险些全灭的执行部小分队吗？

“我认出你了。”他说，“这么快就回学院了？”

“医院的医生说我伤的很重，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躺了几天就全部恢复，就连比较严重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维尔说，“我就在想，这是不是S级的功劳。”

“这跟师弟有什么关系，你好得快，不应该拉个横幅去感谢医生。”芬格尔随意地说。

“我说不清原因，那时候，在我快晕过去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S级的脸，听见他说话了，然后就好像有什么力量，注入了身体，修复了我的身体，我仿佛听见了细胞高速愈合的声音，很不可思议。”维尔挠了挠头说，“那种感觉很模糊，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芬格尔一愣，他思考了一会，“你确定，不是你们这群人里，有类似的言灵么？可以救人那种？”

执行部专员们对望了几眼，都摇摇头，为首的男人开了口，“实际上，我们在S级抵达之后，也有类似的感觉，只是没有像维尔那么明显。”他又想了想，“大概就像是晒一场暖洋洋的日光浴，感觉全身暖洋洋的，那些撕裂伤口带来疼痛感也在一点点消失。”

“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S级好像对世界下达了命令，而世界居然服从了他。”维尔语气有些感慨。

芬格尔贱兮兮的表情那一刻凝固住了，银灰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些金色的微光一闪而过。

但很快就变成了原来的表情，笑嘻嘻地说，“这听起来太夸张了，我们虽然都是混血种，但要讲科学是不是，S级言灵也没有这种效果，或者说言灵序列表上，没有任何言灵有这个效果。”

维尔笑了笑，“可能是我做梦吧，但如果没有S级，我就真的死了，所以真的很感谢他。”

“明白了，明白了。”芬格尔想了想问，“那你们要等他回来吗？”

为首男人说，“他不在就算了，我们还有事情，待会就要离开了，就麻烦你帮我们转达一声，谢谢。”

维尔把手里的话递给了芬格尔，“麻烦你给一下S级。”

“OK！OK！”芬格尔比了一个手势。

执行部的那群家伙走了，芬格尔看着人离开了，他收回了目光，他把花随手放在桌子上，然后爬回了上铺，抱起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原本是校内论坛的界面，还有几条新闻部准备发出的稿子，标题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副校长终年不离开钟楼之谜，”“狮心会和学生会今年的趋势。”等等乍看之下，很有噱头，实际上没太多内容的帖子……

芬格尔切掉帖子的屏幕，打开文件夹，点开一个前几天刚刚保存的视频，是之前执行部拍摄关于路明非在仓库废墟独战死侍的。

他操控鼠标将视频进度条拉到了中间，从画面中，可以看见暴走的俄罗斯死侍一步一步逼近倒地的执行部专员。

直升机上的机师也着急不已，这时画面又一转，远处街道建筑群之上，一个黑色人影踩着建筑的屋顶跳跃而来。

他身姿轻盈的像是一只黑色乌鸦，掠过了黑夜，迅疾无声。

那人最终踩着一座二楼建筑的天台起跳，准确无比落到了死侍和专员的中间，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面对死侍，而是俯视着倒地的专员。

画面上，只能看见路明非的背影，他低着头似乎凝视地上维尔，过了几十秒之后，才缓缓回过头来，目光锁定了暴走的死侍。

芬格尔暂停视频，刚刚回头的路明非，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原本墨黑色的瞳孔，被融金一般的颜色取代。

他盯着那双黄金瞳，目光有些迷离，轻声喃喃自语，“真的可以，许诺生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