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琉璃将刀锋突前，撕破空气，带着尖啸的风声，周围漫天的雨丝被刀尖卷起，形成白色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是一道银白色的光。

与此同时，源稚生同样冲向了风间琉璃，两道身影在平地而起，他们速度已经远超了人类极限，只需要零点几秒时间，两个人就嘭在一起，没有锋芒毕露的金属交鸣的声音，只有凄厉的风声，那是长刀贯穿心脏的声音。

源稚生和风间琉璃贴在一起，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拥抱，多年以前，他们就是这样相互拥抱彼此。

只是不同过去的是，现在彼此长刀互相贯穿了对方的胸口，温热的鲜血飞扬而出，溅在两人的胸前。

风间琉璃迷茫低头，自己胸口已经被蜘蛛切完全贯穿，并且精确无比捣碎的心脏，就像当初一样，而他的同样刺入源稚生胸口。

在这场梦貘引发的梦里，两个人都是当初十七岁，可当初源稚生能刺穿恶鬼的心脏，现在的源稚生也能做到。

风间琉璃松开了刀柄，想要往后退，而源稚生则是紧紧抱住他，源稚生抬手拍着他的脑袋，轻声说，“对不起啊，让你在这个地狱一样地方待那么久。”

风间琉璃愣住了，脸上狰狞的恶鬼神情和温润少年来回切换，渐渐的神情居然一点点融合在了一起。

“稚女啊，你的梦该醒了。”源稚生说。

风间琉璃脸上的怨恨一点点崩解，他低声喊了一声，“哥哥！”，随后闭上了眼睛。

风间琉璃眼前一片漆黑，就好像回到了记忆中屋子，因为是被寄养在养父家，所以他们的屋子连窗都没有，夜晚的时候屋子总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你回来了？”有人轻声说。

风间琉璃回头，看见一个稚子坐在身后，他们有这样一样的脸，只是稚子神情更加妩媚轻柔，就像是一个男装的女孩。

他明白了，那是源稚女，在他这幅身躯里一直有着两种近乎独立的人格，他是期待向源稚生复仇的恶鬼风间琉璃，还有一个渴望和哥哥重逢的源稚女。

“哥哥来接我了，我要回去了。”源稚女轻声说。

“不！”风间琉璃呐喊，“我要杀了他，是他把我们丢在枯井里，留在这个噩梦里……”，他的话没有说完，忽然刺骨的痛疼涌上心头，他开始吐血，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胸口早已经被长刀贯穿，心脏碎裂成了无数块。

“你不是已经杀了哥哥么？”源稚女问。

风间琉璃愣住了，想起了自己的刀同样贯穿了源稚生胸口，他不顾胸口疼痛开始狂笑了起来，可脸上表情却在哭和笑之间切换，他成功复仇了，应该很开心才对，可为什么会难受呢？眼泪顺着脸颊不停滑落。

源稚女走上前来，张开了双手拥抱住了风间琉璃，“已经够了，到这里就够了，我已经不恨哥哥了！”

风间琉璃僵住了，他原本就是源稚女人格分裂出来，只为了复仇而存在，他就没有存在的理由了，他一样张开了手，靠在了山中少年身上，脸上狰狞一点点消散，最终变得平静下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名为风间琉璃的人死了，世界上仅仅剩下源稚女，或者说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恶鬼风间琉璃，也没有山中少年源稚女，他们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只是赫尔佐格通过催眠，将一个人分成两个罢了。

两个人紧紧拥抱对方，身影合二为一。

学校的体育馆前，源稚生松开了源稚女，将他放在了地上，那种带着妩媚的少年脸上已经没有了怨毒的神情，只是带着淡淡笑意，就好像睡着了一眼。

“卧槽，源君你没事吧？”路明非小跑过来。

“没事。”源稚生说。

“你胸口在冒血。”路明非指了指源稚生胸前，贯穿的长刀往下滴溅鲜血。

“死不了，我在中刀前偏转了角度，这把刀没有刺穿我的心脏。”源稚生语气平淡，就好像只是划破小伤口一样，“而这里实际上梦貘的幻境，只要我相信自己死不了，那就死不了。”

“相反的，如果你相信自己死在梦貘的噩梦里，那么你现实中也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继续说。

如果是当初源稚生，他也许真的会死在这场噩梦里，可路明非告诉他源稚女实际上只是被赫尔佐格操控恶鬼时，他依旧下定决心斩断过去了。

“那伱风间琉璃呢？”路明非问。

“大概已经死了吧？他死在了自己言灵里，死在自己制造的梦境里。”源稚生淡淡地说。

“好耶，皆大欢喜。”路明非说道，“最后问题，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

源稚生愣住了，他很显然并不知道这个答案，离开梦貘？理论上应该只有释放言灵的人可以操控，或者击败释放的人终止言灵的释放……

所有人听见海潮起落的声音，很奇怪，鹿取小镇并不在海边，而是在山中，而在镇中流淌而过只有一条小溪。

源稚生抬起头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第一百五十四章 梦貘与黑日

远方的山中卷起了白色的海潮，铺天盖地，山中小镇没有海，可这里只是梦境，所以它可以卷起十几米的巨浪，将一切都吞没。

灰色的天空开始坍塌，地面碎裂，变成一片片碎片坠落黑暗的深渊。

“梦貘要崩溃了。”源稚生喃喃地说。

“我看出来了，所以该咋办？”路明非撇了撇嘴，看着崩溃的世界，他没来由想到了那个地铁站的尼伯龙根，当初他和师兄将爱唱歌的女孩埋葬在花下，那个由女孩创造的尼伯龙根也是这样崩解，世界坍塌一切就像是末日一样。

“我不知道，梦貘这个言灵在历史记载太少了，甚至没有人能活着从梦貘里醒来。”源稚生沉声说，“所以这才会被称为凶险的言灵。”

“越先生，你知道有什么办法么？”路明非看向上杉越。

上杉越挠了挠花白的头发，很显然他也没遇见过这个言灵。

路明非皱着眉，思绪飞快运转，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快速说道，“我曾经进入过梦貘，那是出现的是银座歌舞伎院，当时我是一刀将整个整个空间都斩掉了，最终才出来的……”，他抬起头看向源稚生和上杉越。

“我了解你的意思了，如果是这样，那就简单了。”上杉越点点头，他面相海潮淹没世界的方向，“那就交给我吧。”

路明非很识相点头说道越先生加油啊，他也很想知道这个混血种的巅峰战力能不能击溃凶险的梦貘。

源稚生抱着源稚女，看着上杉越，他也明白路明非的意思，那就是用笔梦貘更强的力量将梦境击溃，但如果做不到呢？站在最前面的会被十几米海潮瞬间吞没吧？

上杉越提刀拦在源稚生面前，在他前面是漫天的巨浪，白色海潮正在吞没世界，海潮所过的地方，一切都没掩埋，变成了白色碎片坠落，在黑暗中化成白色的粉尘。

他在巨浪面前简直渺小的不可计量，可上杉越却如此强硬伫立在那里，像是黑色的利矢，要将淹没世界的海水分开。

“偶尔也要向你们展示一下，老爹的好处啊。”上杉越轻声说。

听见老爹这个称谓，源稚生愣住了。

上杉越缓缓呼气，随后抬起手，长刀平挥而出，划出一个完美的圆月。

刀锋留下的轨迹并没有消散，而是形成了赤红色的圆弧，看起来就像是日全食的太阳，只剩明亮的流光从边缘散逸出来。

言灵·黑日。

路明非第二次在混血种身上见到这种超越人类极限的言灵，那一刻，上杉越就是真正的人形巨龙，他以人类身躯释放了超越教科书的言灵。

源稚生抱着源稚女下意识往后退，他们都能感受到这个言灵可怕，就像是审判释放时，你不能靠近神的领域。

上杉越站在日冕的中间，一轮黑日在他身后升起，他念诵着古老的证言，从边缘散逸出光笼罩黑色身影，仿佛渡上金色的轮廓。

黑日来时转动了起来，刹那间周围的空气都被吞噬，掀起了狂烈的飓风，大风将一切卷起，数以千万计的雨点，脚踩无数尘土都在汇聚，仿佛要将一切吞噬，雨点和尘土，那些接触到黑日的东西都会瞬间被高温焚烧成白色尘埃。

路明非和源稚生站在他的身后，那里是唯一没被言灵波及的地方，他们站在如此近的距离欣赏，上杉越如何以人类之姿抵达龙王的姿态。

他手握价值上亿日圆古刀，只是轻轻挥舞，看似随意的一刀，却带着诗意和霸道，犹如清空下无拘无束的孩童，又像是山海日月一样的威压的东西。

上杉越前面，掀起了十几米的黑色光潮，涌向了迎面而来的十几米白色海浪，海浪被强行劈开，然后在他们身后一分为二。

黑日轮转的速度，速度刹那间抵达了巅峰，黑色太阳崩塌了，光从红黑色日冕中完全逃逸而出。

路明非以为自己看见了日出，眼前一片白茫茫，他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睛。

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朦朦胧胧中看见一双阴柔秀美的眼睛，毕竟萦绕淡淡檀木香，路明非一愣，心想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还有这个檀木香好熟悉啊，是那个美女么？就是眼神似乎有些刺眼。

等等，刺眼？他眯了眯眼，看清面前的家伙，一张英俊至极的脸，眉眼秀气，鼻梁高挺。

“你没事？”那家伙问。

“我没事。”路明非沉默了一会，脱口而出烂话，“就是师兄你的脸凑到太近，你这是要趁我睡着偷亲我么。”，两个人现在几乎要呼吸相闻了，这让羞涩年轻的路明非有些尴尬。

“我是想检查一下你的状态。”楚子航起身。

路明非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情况，他现在就躺在迈巴赫的旁边，楚子航半跪在地上查看他的情况，在他身后站着千叶和绘梨衣，两个人脸上带着担忧的神情。

看见路明非醒了，绘梨衣凑了过来，直勾勾看着他，不需要交流，路明非重新坐了起来，对她点头，轻声说，“我没事。”，可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师兄，你们怎么都围在这里？”

“你想问赫尔佐格和那些死侍？”楚子航开口。

“对的，对的，师兄不愧是我知心人啊。”路明非说。

“回头看。”楚子航说。

路明非回头，面相红井的方向，赫尔佐格站在最后一辆卡车面前，他在不停撬动着后车厢，似乎想打开，在他身边围着数百只死侍，死侍群此刻就像是保镖一样完全不主动攻击楚子航了，而是就守在赫尔佐格周围。

可赫尔佐格也已经没有退路了，在他身后是百米红井，直升机坠毁了，前面唯一出山的路站着路明非和楚子航。

“你们刚刚在一起战斗，结果打到一半忽然全部躺下了。”楚子航解释，“同一时间，赫尔佐格敲响了奇怪的木梆子，全部的死侍开始围拢，我和樱小姐就把你们几个连忙带到了这里，刚准备检查，你就醒了。”

路明非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旁边还躺着上杉越、源稚生和源稚女，旁边是樱守着，就连之前樱井小暮也来了，这么一幕看着真有意思，就像是一家人一样，虽然时机不太对。

“我们躺了很久？”路明非问。

“一分钟不到。”楚子航说。

路明非还是满诧异的，他以为自己在梦貘之中过了很久，没想到一分钟时间都不到么？

“源稚生和这位没什么问题就是体力消耗太大了。”楚子航看向源稚女和樱井小暮，“他们两个人情况很差，生命迹象已经很薄弱了。”

路明非一惊，才注意到源稚女身上龙化现象已经褪去，没有龙血强化身躯，他之前和八岐大蛇作战受的伤全部复发了，失血过多以至于脸色一片苍白，樱井小暮腹部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也在不停出血。

“卧槽！”路明非翻身起来，看着地上整齐的四个人，黄金瞳被无声点燃，他沉声说道，“不要死！”

无形的领域笼罩了几个人，源稚女那颗原本快要沉寂的心脏再一次开始跳动了起来，楚子航和樱在旁边都看呆了。

“这也是言灵？”樱诧异地问。

“这是作弊码。”路明非一本正经。

“什么意思？”樱蒙了。

路明非笑了笑也不解释，反正都这时候解释那么多也没意义了，他缓缓回身，看向雨中红井的方向，赫尔佐格终于打开最后一辆卡车车门。

“该结束了呀，赫尔佐格。”他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