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爱人
作者:Serein赛瑞恩戴 | 分类: | 字数:128.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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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伊甸园、垃圾场(1)
贺暄走在省警校的沥青主干道上。
夜幕已深,空气中弥漫着水汽,昨夜下过一场很大的雨,雷电交加,吵得他心绪难平,整夜未合眼。而此刻,阴鸷云层也铺天盖地,像并排站岗的巨浪,随时可能重蹈二十几个小时前的覆辙。他感觉自己的四肢因为紧张和疲惫而变得极不协调,但年轻时他几乎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拳击是一项热情凶残、淋漓尽致、但极富效率的运动,自小长期规律练习,能帮助他提高身体的平衡性,和对血腥眦裂、创伤压力的耐受度。
但大概这些年懈怠了吧,他已经很久没练拳了,抗压能力也随之弱了许多。所以此时此刻,走在这座氛围陌生又莫名肃穆的校园里,走向即将面对的未知深渊,他觉得足底发麻,重心不稳,头重脚轻,像踩在云端,垂在裤线两边的双手微微颤抖,姿势极不自然,被强塞给他的那张磁卡此刻在手心攥得紧紧的,被汗浸湿,化作咸味的泥。
警校。
贺暄觉得很讽刺,说不清为什么。
他从没来过这类地方,操场上有几批穿着靛青色制服的学生在潮湿夜色中勤奋拉练,面孔模糊,着装整齐,像流水线上的模块作业,头发沾上湿气,一个一个充满既亢奋又无厘头的勃勃生机。
很久以前,他曾离这类地方最近时,是在北京读大学的那几年。那阵子他有时觉得无聊,就会跨越大半个北京城跑去公安大学附近,窝在校外网吧里打游戏,等着发小半夜偷偷翻墙溜出校门找他一起吃宵夜,顺道打听发小追姑娘的进度,然后嫌弃地骂对方“重色轻友”。
没错,他发小以前就是警校的学生。
而让他发小甘之如饴、迷恋半生的那个姑娘,也是警校的学生。
贺暄不能理解那两个人为什么会想考警校。在他看来,这种工作很恐怖,美其名曰是铁饭碗,但管束苛刻纪律严格,薪资待遇又非常一般,既得禁住诱惑,还要整日吃苦受累,动辄冒着生命危险去对付黑恶势力,什么“舍小家为大家”,都是扯淡,性价比实在太低了。
除此之外,他其实也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他发小会喜欢一个女法医。以成辛以的长相和家世,想找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却非得整日追在一个女法医屁股后面转来转去……
倒也不是想对哪种职业有偏见或歧视,但贺暄真的觉得做法医的都很恶心,每天要去跟那些残血腐肉、细菌虫鼠打交道,还要摸尸体。男法医摸女尸就算了,女法医连男尸都要摸,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摸个遍,赤裸青紫的,还可能是腐烂的、发臭的,那么脏……那个女人固然是美的,贺暄知道她从初中到现在一直很漂亮,容貌出众,气质清冷,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但这世上漂亮性感的女人明明有很多,成辛以怎么就非得认准这个双手摸过许多男尸的女人,他难道都不嫌瘮得慌吗……
如果……贺暄默默猜想……如果这些年里成辛以有过别的女人,但凡只有一次……那……现在的局面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他是不是……就未必会被卷进来……
一定是的……
……
上次在市北医院遇到成辛以,大约是七月上旬吧,就是几天前。贺暄还记得,当时成辛以虽然表情冷漠,但人很有精神,神色健康疏朗,目光沉稳,气场十足。贺暄有过不少恋爱经历,何况拳击这项运动会显着增强他的X欲。X,他对此一直很有自信,也一直很擅长与绝大部分女人打交道。所以,拜丰富经验所赐,他一眼就能看出,成辛以那天的状态之所以很好,一部分原因是与女人有关。
对,那种感觉是语言无法形容的,但贺暄就是能断定——从面色、神态、气味和脖子下方的细微痕迹、以及直觉——他断定成辛以是有女人的,或者说是有令身体足够满意的和谐X生活的,他甚至怀疑,那天成辛以去医院之前很有可能才刚刚从某个女人的被窝里钻出来。
但当时他根本没往方清月身上想,他深信是别的新女人。在那之前,方清月已经从他的认知中消失很多很多年了,他就快忘了这个人,也一度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再回国。直到昨天,他才知道原来成辛以依然和她在一起,还结了婚……所以才会令本就恨妒的人比以前情绪更烈吧……但贺暄觉得不可置信。
当然,还有更深一层原因,是他压根就想象不出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十年如一日地只等待同一个女人、只喜欢同一个女人、只与同一个女人发生关系。
明明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玩伴,但他实在无法理解成辛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也不想理解。
女人是多么美好的存在,只要她们愿意,他完全不觉得任何一个男人有必要自我约束到成辛以这种悲天悯人的地步。
太轴了,也太极端了。
……
他继续向前走,绕过沥青路面的坑洼,然后闭了闭眼,心中想到他的老婆辰辰,还有骆曦曦,接着是任语曦,还有高中时广播站那个跳芭蕾的女朋友、还有大学时短暂交往过的几个女友……他的脑中逐一闪过她们的脸,想到他和她们每个人上床时她们各自会有的反应,大胆的、害羞的、不知所措的、从容坦荡的、遮遮掩掩的……她们其中有些是第一次、有些不是、有些假装自己是,但贺暄对此毫不在意。因为她们无疑都很美,这就足够了。她们的皮肤有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的味道,他能在那个过程中收获快乐,也能让她们收获快乐,不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这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本事。
第202章 伊甸园、垃圾场(1)
但此刻,想到那些画面,他却并不像以前那样轻易有生理反应,他只觉得浑身愈发僵冷,即便是细致回忆那些不同颜色的床褥和女孩子皮肤的甜暖香气也无济于事。
他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其他女人、只想辰辰,辰辰才是他合法的妻子、是他未出世孩子的母亲。他努力想着辰辰的柔软身体,想她躺在他怀里面色红润平复喘息的模样,想她嘴唇的味道,想她带着羞怯笑意的眼睛……
但想着想着,那双盛满依恋的瞳孔却开始变化,渐渐变得细长,乌黑如井,眸光严肃冷漠,透出一丝疏离清傲,拉开距离,失去依赖,转为陌生,甚至令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敬畏……
怎么回事……
不对……那不是辰辰……
……
贺暄不由吃了一惊。
因为他突然发现,他正在想的女人是方清月。
怎么会想到她呢……她是成辛以的女人,也从来不属于贺暄会过于留意的类型。他不喜欢需要他去花心思主动勾搭的姑娘,更不喜欢冷傲型的女学霸。
但不受控制地,脑海中还是无预兆地塞满方清月的脸,这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回忆起某个无雪的除夕,方清月去老成家,然后他和骆曦曦被老成抢走游戏机手柄撵出门去……其实当时他就该发现的,骆曦曦的表情很奇怪,但那时他只一心想着偷看自己的发小和女友亲热,很恶趣味地想看苦行僧老处男难抑欲望会是什么样子,还想知道老成会不会也像贺暄自己常忍不住的那样——趁着家长不在,用一番甜言蜜语把不谙世事的懵懂姑娘哄进卧室去做那种他喜欢做的事,他很好奇老成擅不擅长那种事。
……
仲夏夜风吹在脸上,贺暄又愣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到自己会突然想到方清月的原因——此刻,在他面前挂着、用来介绍系列学术讲座讲师的成排长方形海报,其中一张就是方清月的海报。
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这个原因之后,他莫名松了口气。
是挺美的,他默默瞪着海报。方清月的脸型和辰辰有点像,但眼睛不像,嘴唇线条也不像,和骆曦曦也不像。她们的气质截然不同。而且辰辰和骆曦曦拍照时都会甜甜地笑,笑容很漂亮,但方清月拍照不笑,他猜大概是因为她不爱拍照,所以海报中嘴角抿得很敷衍,但毋庸置疑很美,她的眼睛很漂亮,真的很漂亮,瞳孔格外黑,如一汪清澈的深潭,贺暄以前从没注意过这一点,上学时他身边总是围绕着足够多的开朗女孩子,他喜欢热情可爱的姑娘,方清月不是这类姑娘,她很少跟他在内的任何男生主动讲话,总是汪翔等等暗恋她的男生去找她搭讪,但她谁也不理,高冷得很。
所以,老成就是被这双眼睛吸引了大半辈子、直到如今都回不了头的吗?所以才会不介意她是个法医,还只愿意跟这个女人上床的吗?跟这个女人上床能有多爽?老成难道就真的从来没有被诱惑过、从来没有动摇过吗?他不相信。
……
他摇摇头,转身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跟踪他,然后刷磁卡走进礼堂,迈上红木台阶。两个结伴而行的学生从他身边走过,贺暄紧张地向下压了压自己的帽子,方硬卡片硌着他的手心。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与学生踏在木楼梯上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它们听上去就像不规则的敲门声。
就像昨天下午在他家门外响起的那种声音。
昨天下午。
敲门声响起之前,他刚刚意识到辰辰失踪了。昨天早上,她如常出门,打车上班,下午四点半就该到家了,但迟了一小时。他发现她不回微信、电话关机,便又询问公司里与她要好的同事,却得知辰辰今天根本就没到岗。然后他打电话报警,警察却冷漠地说失踪未满四十八小时是不能立案的,哪怕辰辰刚被确认怀孕也一样。他们眼里,孕妇不属于失踪案中能获得缩短立案时限的特殊待遇人群。
他束手无措、坐立难安,不知道该怎样确保自己的老婆是安全无恙的。
随后他想到了成辛以。
尽管已经很多年没有电话联系过了,但贺暄知道成辛以没换过号码,也知道他是个头脑清楚的人,即便他们上次见面的结果并不愉快,但如果成辛以得知贺暄怀着孕的老婆失踪了,一定还是愿意尽全力帮他。
他得找他帮忙。
他只能找他帮忙。
于是他在通讯录中翻出发小的电话。但刚拨出去,就听到了那阵敲门声。
他跑去开门,心中期待是辰辰,耳边响着规律平缓的信号等待音,但在成辛以接起电话之前,贺暄先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女人。
手机掉落在地上。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但也深深笃定这个人是谁。
结婚之前的每一年他都会去看她,他以为他是去看她的,墓碑的照片中她的美从未褪色过。
……
……
“喂?”
……
“贺暄?”
第202章 伊甸园、垃圾场(1)
……
成辛以终于接电话了,似乎是从某些繁忙工作中临时抽身出来接听的。门外的女人看了眼地上的手机屏幕,一言不发,静静望着他。
紧接着,他的身体在得到大脑允许之前率先拾起手机,面无表情,冲电话那头几近冷漠地说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打错号码了。”
贺暄主动挂断了电话。
……
他不需要成辛以的帮忙了。
因为自开门见到骆曦曦的脸开始,他就已经知道辰辰在哪里了。
——
——
骆骆。
贺暄沉默地想着这个称呼。恋爱之前他就会偶尔这样叫她,因为他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不喜欢“曦”这个字,就像不喜欢她同母异父的姐姐一样。这个名字会令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为了被用来当作替代品。
所以她喜欢他叫她骆骆。
让她开心,小心翼翼,别激怒她,她也许就能放过辰辰,放过他。
贺暄推开礼堂走廊尽头一扇小小的门,这里是扫帚间。
骆曦曦盘腿坐在黑暗里。
贺暄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她正在修剪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有些年头的胶卷片,边角有细微折痕,似乎是曾经被压在另一张照片底下的,上面有三个人,但她已经剪掉了其中的一个人,是一个老人,容貌矍铄,头发灰白,戴着有链条的花镜,灰色褂衫的上身歪歪扭扭掉在地板上。
另外两个是年轻人,贺暄的目光发散了一瞬。都是他认识的人,是年轻版的成辛以和方清月,倚靠着坐在一张象棋棋盘前面,各自浅浅笑着,当年年轻姑娘的笑容与礼堂外的那张海报上判若两人,她的手臂向前举着,大概是用一台胶卷相机拍出来的。
骆曦曦放下手里残缺不全的照片,站起身,朝他走过来,绽开一个笑容。
贺暄看得出,她是想努力让自己笑得像以前那般,但其实她看上去根本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骆骆。
骆骆,他最亲爱的骆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曾经是兄妹,是玩伴,也是亲密的恋人,是除了辰辰之外他交往时间最长的女友,也是众多前女友中最特别的存在。可他却不知道自什么时候起,她渐渐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气质不同了,五官也有一些很微妙的变化。贺暄形容不出来,那张美丽脸孔明明如旧白皙,两颊却泛着奇异的红潮,那种光泽很不自然,即便在黑暗中仍旧令贺暄觉得不适。大概是因为他以为她已经死了,贺暄猜测着,这十年里他一直以为她被害死了,他有愧疚,有思念,有怜悯,最终结婚的辰辰也与她有六分相像,可如今却又陡然发现她还活着,而且绑架了辰辰……所以他才会有这种不适感吧……
前天晚上也是如此,当他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她,看似平和温柔,但内里仿佛有一颗急迫跳跃的癫狂内核,被平静外壳包裹着。
他觉得自己自那时起就陷入了一场梦境。
但他不确定那究竟是噩梦还是美梦。
……
这么想着,骆曦曦已经站到他面前,踮起脚尖,脸贴近,似乎是想吻他,但贺暄本能向后退了一步,转过脸。
他看到她笑了笑,那弧度对他而言是那样陌生。
“你当初,可没有这样躲开我姐姐。”
贺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脑中闪过任语曦的脸。他从没觉得任语曦像骆曦曦,他认为她们各有各的美,但当得知自己曾经亲吻过的这两姐妹中的一个杀死了另一个、又以被杀死之人的身份偷偷活了这么多年……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他沉默摇头。
“那次我……是我的错。我不该跟她……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怪你。”
她又向他走近一步。
理智让他的后背抵上门板,声音像被困在沟渠之中。
“骆骆……骆骆,辰辰已经怀孕了,别伤害她。求你……”
“嘘……”
骆曦曦轻轻眨了眨眼,手指抚上他的脸,柔声道。
“既然当初你没有躲她,现在就不要躲我。毕竟以前,我们才是恋人。你的辰辰也只是后来才出现的,她只是来替代我的,对么?”
她的嘴唇和手指一样,既柔软又冰冷,恍如自阴间重返人间的鬼魂,是的,她本就是鬼魂,本就该如此冰冷……贺暄感觉到自己颤抖了一下,但没再躲,他不确认自己更多是不敢躲还是不想躲,但十分笃定自己没有生理反应,脑中想着辰辰,心脏加速跳动。她的唇触碰到他的牙齿,他放任它们,但没有伸出舌头。这算是从前太过多情而遭的报应吗?他从来没有如此被动地接受过任何一个女人的亲吻。
她终于离开了,贺暄听到自己的声音发尖。
“把辰辰放了,骆骆,我可以做任何事……但辰辰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求你……”
骆曦曦依然笑着。
“你放心,我会放了她的,我不会伤害她。”
“她在哪里……”
“贺暄,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绑架你老婆,真的不是我的主意,是段驰和刘亚楠的。我不想害你,我没有理由伤害你。是他们,他们想报复你们。段驰骗了刘亚楠,说你们害死了她的初恋男友。所以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杀了她、报复你。是我假借帮忙转移人质的名义把她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你该谢谢我。否则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就像徐阳那样。”
……
贺暄脸色煞白,他的余光看到装着好几把扫帚的清洁柜边缘的阴影线条被阴风吹得颤动,如同闪烁的鬼魅。
但他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段驰是谁,刘亚楠又是谁,这些名字中,他只认识徐阳,但她为什么会说徐阳是一个死人了?又怎么会和徐阳扯上关系,他只知道徐阳喜欢任语曦……这么多年来,徐阳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他原本以为他已经和任语曦走到一起了……如果任语曦当年是以骆曦曦的名义替她被杀死了,难道是与徐阳有关……但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明白……
“可是段驰一直在威胁我……”骆曦曦继续说着,眼里溢出泪光,贺暄在那倒影中看到自己苍白愚蠢的影子。
“段驰有我当年在地铁站的视频,是姐姐给他的,你知道的,姐姐就是这样的人,她处心积虑想赶走我……后来她和段驰勾结到一起去了,给了段驰威胁我的筹码,我知道,他是要跟我对着干的,我花钱雇了一个退伍兵,让他帮我把成辛以带到那里去,但他们一定是想要杀我灭口的。一定是的,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你帮帮我,最后帮我一次,让我带着成辛以离开,只要你帮我带成辛以离开,我就会把你的辰辰还给你,好不好?”
贺暄渗出更多的冷汗,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则新闻,他知道报道中那个受伤的刑警队长就是他的发小,骆曦曦告诉过他,成辛以现在陷入了深度昏迷,但她假扮成医院保洁员去确认过了,他还活着,她要他活着。
“……你……你要带他去哪儿?”
“一个永远不会有人找到我们的地方。”
……
贺暄张了张嘴,感觉舌头干燥得可怕。
他还有更多的问题。他想问既然她只是要带昏迷中的成辛以走,那又为什么费尽心思混进省警校的礼堂里来……
但其实他知道答案。
是为了方清月。
方清月此刻就在楼上,礼堂最大的一间,如果屏息细听,还能隐隐听到一点点她开讲座的声音,很难听,贺暄不记得她以前的嗓音是不是也这么难听,粗哑得很诡异,回答着一大群警校师生提的各种各样天书一般的法医学问题。
他该追问下去的,问骆曦曦打算对方清月做什么,但实在太过口干舌燥,他问不出口,潜意识里也不敢问。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对不起老成,但他得救辰辰,他娶了她,是决定要彻底收心的,她怀着他的孩子,他要保护她,他顾不了成辛以会如何,也顾不了方清月会如何……
他只能保住自己的家……
“别伤人性命……好么,骆骆,别再错下去了。”
“不会的,我只是想带他走。”
骆曦曦笑着点头,目光投向身后的漆黑地板。
“你知道么,徐阳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对。他们是伊甸园,我们是垃圾场。现在我只是想去伊甸园看一看,贺暄,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帮我,好不好?”
……
他这才发现,在一旁的地板上还有另一张照片,是骆曦曦自己的,被裁剪到只剩下头部,甜甜笑着,他见过那个笑容,是她十几岁的时候,高中毕业,她正要将她自己的脸贴在照片中方清月所在的位置。
“这是什么照片?”
“是唯一一张合照。”
骆曦曦忧郁地叹气。
“我找了好多年,他们竟然没有合照。你敢相信吗?成辛以那么迷恋她,他们竟然一张双人合照都没有留下来过。”
“最后居然是在熙阳岭找到的。我偷了她外公房间里的照片。三人合照,但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只能用它了。”
“再加上我们的高中毕业照,就万事俱备了。”
……
贺暄突然打了个哆嗦。
他想象不出她想用那两张照片来做什么,但胃里本能掀起呕吐欲望。
“时间差不多了。”
骆曦曦牵起他的手,贺暄打了第二个哆嗦。
“我们走吧。”
——
——
扫帚间的矮门被关上。
脚步声彻底远去之后,黑暗角落中的竖长清洁柜发出极轻极轻的“吱呀”一声。
一个长发及腰的瘦弱身影,从柜子顶上的龛格中现身,像只大蜘蛛一样四肢着地,缓缓爬下来,扭着腰,潜伏着爬到骆曦曦原本站过的地方,毫不在意走光地撩了把并不存在的“空气裙摆”,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穿的是女款牛仔裤,不是裙子,嫌弃地撇撇嘴,捡起对着耳朵里的隐形耳机低低哼了一声。
“我TM快吐了,这确实是个‘垃圾场’,亏她自己还说得出口,也不嫌害臊。”
耳机另一端传来声音。
“少扯淡,照片留好。”
“大蜘蛛”咧开嘴角。
“听说这是成哥和嫂子的唯一一张合照?我捡了个边角料,你说成哥会出多少价从我这儿把它买回去?”
“你丫皮又痒了是吧?”
“哈哈哈……”
“别磨蹭,赶紧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