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爱人
作者:Serein赛瑞恩戴 | 分类: | 字数:128.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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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充电方式(1)
隔天早上,曲若伽再来敲门时,方清月正在自己办公室里敲完鉴定报告的最后一个字。
“方法医,在忙吗?”
方清月抬起头。
“怎么了?”
“有份材料要你签字。”
“好。”
年轻小姑娘走进来,轻轻帮她合上门,看看她忙碌的电脑屏幕、见底的咖啡杯和桌角的眼药水,凑近坐下,语气关切。
“累坏了吧?”
方清月笑笑,摇摇头。
“你们也很辛苦啊。郭惠婷那边怎么样了?”她知道曲若伽和孟余几个人刚刚去做了郭惠婷的笔录,给这桩案子收尾。
曲若伽把材料递过来,点点头。
“嗯,已经问清楚了,作案细节全都对得上,你和头儿在案发现场关于杀人手法的所有推断全都是对的。”
她接过材料。
因为是陈尸五年的特大重案,此前还涉及在校学生于公共场所投放危险爆炸物等等特殊情形,再加上汇总、提批一系列手续,比之前六月中上旬几件结案报告还多出好些材料要签,此时都已经被曲若伽提前理好,放在最上面。
翻开后第一眼,她就看到了那三个她最熟悉的字,已经龙飞凤舞签在了案件负责人那一栏落款处,而需要责任鉴定法医师签字的位置,则正好就在他名字的右侧。
她选了支最常用的签字笔,先在一边草纸上试了试墨迹顺滑、确定不会影响发挥,才谨慎落笔,一气呵成签完,又盯着那两个并排的名字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发现她其实好像原本可以不用签得离他这么近。
但身体本能就是拉扯着她的手,朝他的名字靠过去,总想再靠得更近一些,就像……
就像昨晚还没抱够、没亲够似的。
她转回心神,继续翻看这份刚出炉的结案简报,曲若伽也在旁边再次讲述了一遍。
——
旗望岛的偏僻宅院是当年瞿洪借郭惠婷的名义租下的,美其名曰给妻女置办了一栋海景屋,随时登岛休闲。但实际上,自车祸后,瞿洪因伤丧失了行恶的本质能力,却依旧无法阻止他重欲邪毒的天性,他反而彻底撕碎了伪装,开始变本加厉、用更多更变态的方式折磨这场车祸的始作俑者,这间海景屋成为了瞿雯柠噩梦的延续。
但这里也是最终酝酿出整个犯罪计划的摇篮。
案发时间是2026年8月17日,瞿洪的第一次脑部受袭也确如吴文奇的前半段供述一致,是因为吴家兄弟的金钱纠纷而致。但那道伤并未对瞿洪造成太严重的伤害,甚至没有令他昏迷。在那之后,吴文轩独自逃走,瞿洪叫来瞿雯柠,帮他简单包扎了头部的伤口,随后二人又一起乘出租车去了旗望岛。当然,吴家兄弟的激情袭击、吴文轩的害怕逃跑、以及夜晚登岛,都只是瞿雯柠、季颜和郭惠婷三人早已设下的杀人计划中的一部分。
曲若伽絮絮道。
“只有这一点,我们之前没有猜到的,瞿雯柠说吴文奇只是为了钱,但其实并不是。他之所以跟我们做假口供,是真心要维护郭惠婷的,因为他刚来市区读书、打零工赚生活费的时候,曾经被人冤枉偷钱,是郭惠婷路过出手帮了他,就类似于……差不多‘滴水之恩涌泉以报’的意思吧,结果他就一心执着于报恩,等郭惠婷提出要他帮忙完成这个杀人计划,他居然也同意了……”
方清月翻着材料,讲出自己的想法。
“对于吴文奇而言,未必只是滴水之恩。吴文奇的童年并不好过。在岛上,我们问过王芸,也从其他岛民那里辗转打听过,吴文轩的父母虽然养着吴文奇,但对他并不好,尤其吴文奇长大之后,他的婶婶、也就是吴文轩母亲,还对他动辄打骂。女人的直觉都是很准的,我猜她未必不知道吴文奇的亲生父亲就是自己的丈夫。父母早逝,又被叔婶虐待着长大,这样不幸的童年本来就会让吴文奇的性格变得极端,缺乏秩序意识和基本的价值观。所以来到陌生城市独自打拼,哪怕只是接收到一点点来自陌生人的好,他可能都会心甘情愿对对方付出一切。”
曲若伽琢磨半晌,叹了口气。
“唉,也是,简单概括来说,这桩案子,就是一群极其不幸的人长期隐忍之后凑到一起,最终共同发动的一场对苦难的偏激反抗吧。”
……
按照计划,季颜和郭惠婷在8月16日提前上岛。17日晚,暴雨如注,瞿雯柠按照方清月此前的推理手段杀死了瞿洪,然后为了破坏行凶痕迹、毁灭证据,又由力气最大的吴文奇在瞿洪的头部进行了第三次穿刺袭击。海岛降雨量太大,担心表层泥土被冲刷太快,导致尸体过早被发现,所以他们商量已久,最终还是没有将尸体就地草草处理,而是由吴文奇开车运回市区,弃入公园施工工地的化粪池中掩埋。
而第一次会议中,成辛以要求施言等人排查五年前的外围路线也颇得成效,根据季颜的车辆行驶记录确定了其与郭惠婷的上岛时间,也最终衔接上了吴文奇的驾车路线,确实如供述所言,是17日晚上岛、18日晚离岛,行凶与弃尸时间均已吻合。
——
案件终于告一段落。
年轻女警的感慨声源源入耳,方清月边听着,边翻到证据材料那几页。
整理材料、撰写报告的应该就是曲若伽,其中一些证据右列尽职尽责地标注了一些量刑从轻或减轻情节,行文语气是女刑警的措辞风格,尤其涉及到第三名死者尸体被发现的那一节事实。但偶有遗漏,所以在上报案件负责人复核时,被后者用铅笔在一旁提示出来。
这种提示字迹并不多,简洁明了,但其中正好有个“方”字,是指“存放尸体的方式”等等。
她看着那个“方”字,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笔迹鉴定学研究断言,同一个人的同手字迹在不同年龄段不可能完全相同,总是会存在细微差别,也许是受外界因素所限,也许受心情和履历影响;还有些理论称,笔画越少、越简单的字,实际上往往越容易受这种规律所束,写法越不会太过稳定,就像王右军在《兰亭序》中写了二十个“之”字,整篇却没有任何两个“之”是完全一模一样的。
他也是自小练习书法,所以写字向来有自己的风骨,但偏偏这个“方”字,横撇转折、落笔爽劲,提点牵丝,极尽细微处与她记忆中十年前他的写法相比,几乎看不出年岁经久历尽的差别,冷不防一眼看去,竟然好似还只是二十岁的成辛以随手写下的。
……
“对了,头儿他们出发去押送之前我问过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怀疑瞿雯柠,我觉得他实在是太神了,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的回答也很神。”
方清月想了想。
“他不是说他一直都怀疑所有人么,而且,去季颜律所回来的那天,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那个时候他就说过,这桩案子之所以复杂,是因为有些线索是真、有些线索是假。那就说明,在瞿洪尸体被发现之后第一时间铺开来给我们看的,大部分都是事先商量好的局,甚至是送上门来的饵;只有我们自己挖掘出来的,才是真正的敲门砖。”
“嗯嗯。”曲若伽连连点头。
“没错,但除了这个之外,头儿还说了一点,是让他直接怀疑到瞿雯柠身上的。”
“是什么?”
“瞿雯柠第一次见头儿他们的时候,把‘瞿洪的尸体回来了’这件事比喻成了一场噩梦。头儿说这种心态不符常理,他说,一个牵挂多年的人回来,生也好,死也罢,回来就是答案,不可能是噩梦的开始,应该是噩梦的结束才对。”
年轻女警咂咂嘴,赞叹道。
“现在再回头想想这个案子,实在是觉得头儿厉害,说得太对了!正常的、健康的父女关系,不论生死,怎么会被比喻成一场‘噩梦’呢,对吧?”
方清月低下头,指腹似有若无在他写的“方”字上滑过,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