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爱人
作者:Serein赛瑞恩戴 | 分类: | 字数:128.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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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公鸡”主擒、“老猫”主审(1)
孟余是第三波赶到8号防空洞的。
二十几分钟前,他所在的这组被头儿二次安排、要改道前往8号防空壕洞支援。
但山路狭窄,没有头儿那种级别的车技,警用轿车开不进去,几个人就只好换成摩托车,结果孟余太过心急,急转弯时差点儿撞到一个老大爷,幸好堪堪收住了势,人无大碍。老大爷是岛上本地住民,被扶起来时听他们几个警察说要去防空洞,突然操着本地方言问道。
“小伙子,侬要进那些老坑洞,是要做啥啊?”
“昂,大爷,我们抓坏人,赶时间,那个……”
孟余匆匆解释了一句,见老人身体没事,便跨上摩托,想着等活儿干完了,再回来好好给老人家赔不是、带人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结果老大爷一把拦住他。
“坏人躲进老坑洞里去了?哟!那侬可难找咯!以前那些坑洞造得可讲究了!别看外头样子破破烂烂的,里头常常有机关哒!侬晓得伐!可得仔细点找,别找漏了,叫坏人给跑咯!”
“机关?”
孟余愣住,停下动作。
“啥机关?”
“这侬几个年轻人不晓得嘛,这岛上以前驻扎的军队首长特别厉害的,是个读过书的,搞设计的,脑子老好嘞,而且还曾经带队打过地道战,侬晓得伐,夷拉会挖地道的!”
旁边一起的派出所辅警这才一拍大腿。
“哦,对了,我想起来,那些防空洞都是战时造的,防空投的嘛,所以有时候觉得一层防护不够安全,听说是可能还会再多造一层。”
“多造一层……”孟余猜道。“……你的意思是,坑里有坑、洞里有洞?”
“对,双重保险嘛!”
孟余一下子急了。
“靠!那你不早说!头儿他们现在已经进洞了,连这一茬都不知道,多危险啊!”
辅警也有点慌。“……我……这……太紧张了啊……而且这些洞平时根本没人去的,咋能想得起来啊……”
岛上老大爷在一旁连连否认。
“呐,可不是没人去,我年轻的时候,村里村外的那些小孩芽子,都可喜欢去那玩了,探险啥的,拦都拦不住。”
孟余看了眼这老大爷的年纪,更着急了。这大爷七十岁左右的模样,他年轻时的小孩子,可不就是“吴文轩”这一辈吗,而且那“吴文轩”又是土生土长的岛民,很有可能对这些坑中坑、洞里洞再熟悉不过了。
虽说头儿和杨爷都是一顶一能打的,正常状态下,以一挡五都不成问题,但今时不同往日,头儿毕竟病着,还有一个文文弱弱的方法医跟在旁边……虽然他对方法医印象是很好的,但也没忘记上次李秋伟想逃跑时,就是拉了方法医当人质……
该不会旧事重演吧……完了完了……“吴文轩”要真凭着对这些洞的深度了解,设个计绕个弯子之类的,偷袭头儿他们……不行不行……这可不行……
越想越担心,他慌慌张张,火急火燎掏出对讲机呼叫。
但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头儿和杨爷那边愣是没一个人答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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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辛以用左手捏着进洞前从地上捡的树枝,看似漫无目的地在方形砖石地面上划了两下,然后在最粗的一处砖缝间停下,细树枝一头堪堪插进去抵住,咧嘴冷笑,放开嗓音,因为带着三份病态,那声音听上去居然还有点邪气。
“再不出来,我就放火烧山了。”
洞穴内荡出他沙哑的回声。
但尘土归稳,砖面纹丝不动。
他的视线沿着地面砖缝一路向上,看了看她,确认过她的位置,无声示意她继续站好,自己却没什么形象地用树枝撑着砖缝,直接原地盘腿坐了下来。
方清月原以为,这个洞长度有限,他应该是想求稳、等杨天铭赶到再一并合力实施抓捕的,却没想到他完全没打算等,看似悠闲坐着,手里不急不忙捏着枝条,不知是怎么使的劲儿,一转、再一拧,就像昨夜拿她发夹撬锁那样轻巧,那么一根又细又脆的干树枝,竟就突然又向缝隙里钻得更深了几公分。
树枝没有断。
说明角度对了。
底层还有空间。
下一秒,她就眼睁睁看着他凛着眉眼,松开插进一半的枝条,向前探身,十指一齐插进那道砖缝里,猛地向下一按,旋即向上一推,吱啦一声刺耳重响,尘土碎石刷刷落下,那块正方形地砖就这样被掀起了一个斜角。
方清月屏住气。
——
多年以前,外公曾在闲聊时与他们两个谈起过,很多战时防空洞内部常常会挖出两层壕洞,不仅为安全,还能起到隐蔽作用,底层洞顶再行加盖砖石遮挡。有些军队为了迷惑敌人,还可能会提前安排己方人马埋伏其中,然后故意露出形迹,引敌入洞,等待机会一举反扑。
但其实在进洞前,她原本早就忘了外公讲的这些年代久远的故事,于是当成辛以触着阴湿墙壁、突然无端折返回去查看台阶底部细细查看时,她并没马上反应过来,直到他又问起昨夜的降雨量,她才灵光一现。
第119章 “公鸡”主擒、“老猫”主审(1)
这条防空壕洞地处山脚,内部无地势图,但外界环境从地图上清晰可观,是自东南向西北的走势,两侧无旁支。壕洞东南入口共有六节台阶,台阶高度正常,进入洞中的地面有明显向上的趋势,而西北出口处只有四节台阶,这些统统说明,洞内地势应该是西高东低,至少是出口高、入口低才对。
而昨夜暴雨连连,雨水沿高地流入洞中,应该是自出口向入口流,最终在入口台阶处蓄积,势必会在这里形成一定量的积水。雨停时间是凌晨四点多,截至他们入洞时,相隔只两个钟头,山区气温又低于山外,海岛洞穴阴湿,积水不可能蒸发得太快。但现在,入口的第六节台阶底下,却连半点积水都没有,连苔藓都极稀少,藓表干燥,泥硬石枯,仿佛昨夜的暴雨未曾来过。
这些迹象加在一起,足以证明一点——
这些雨水另有别处可去。
既不是沿外观所见的明显坡度顺流流向入口低处,洞身两侧又无其他出口,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径直流进了别有洞天的另一番地下空间——也就是“洞中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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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实中的打斗场面已经瞬间来袭,方清月并没有心思复盘太多理论。
就在成辛以掀开砖片的同一时间,她只能听到急戾的风声和从人类喉咙底部传来的垂死挣扎的狞吼声,旋即眼前一花,模模糊糊看到成辛以的头急速向右偏了偏,一块发黑的砖被投掷出来,凌空破风,呼啸着堪堪擦过他的耳侧,重重砸在他身后的墙根之下。
她倒吸凉气,后背紧贴冰湿墙壁。
那个姓吴的男人仿佛变成了神话中的土行孙,直接从地底下扑了出来,就像是凭空冒出的,右手还抓着另一块黑砖,又朝他扔,然后嗷呜吼叫着就要往反方向逃。
但成辛以面色未变,竟还依旧坐在原地,神情疲懒,眯着眼,侧身躲过第二块砖的同时伸出一条长腿,脚后跟不紧不慢一勾,轻轻巧巧一绊,就令“吴文轩”右腿猛地一歪,直接仰面摔在了地洞口。
另一个方向传来纷杂脚步声。
杨天铭等人也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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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小王只觉得在看武打电影,而且还得是加了倍速的。
几十米前方的转角处,那个正在擒人、但病容满面的刑警队长,身形比他所能想象的最快还要更快,似乎丝毫未受病情所累。却又完全不像拍电影那么华丽,没有任何花架子,动作精简高效,目标明确,举手投足间杀伤力十足。
小王眼花缭乱,跟着杨哥跑上前的过程中,只能看到那男人侧撑起身,一条长腿平地腾空而起,飞旋一脚,外脚弓携卷疾风,狠狠踢在了吴老板的肩头。
光看那力道、还有吴老板中招之后摔在地上的重响声,小王就能想象出那一脚有多重。
吴老板整个被踢懵了,摔倒在地,但还没放弃逃窜,就狼狈爬起来,又要拼命往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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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冲在最前方的杨天铭下意识皱了皱眉,心提起来,脚下速度不自觉加快。
前几日,李秋伟在警队挣脱看管逃窜时,他虽没亲眼见着,但事后听说了个大概,再简单推理推理,就不难还原当时情景。
方法医这个姑娘,是个纯纯理论派,专业度极高,挑不出毛病,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头脑清楚,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战友。但她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不能打,面对这种紧急情况时还容易发愣走神、难免平白送人头。上次在警队前院被擒做人质时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现在又是……眼红逃命的嫌犯直直奔她冲去,眼看就是又想拿她来做人质,可她却就背贴着墙壁站在角落,口罩上方的精致瞳仁平淡木讷,静静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跑啊!”
杨天铭下意识急吼了一嗓子。
还不跑等啥呢!
老成这一脚踢得好似凶狠,但幸好“吴文轩”不是内行人,否则一眼就能看出他状态一般,力道虚浮,重心不稳,所以才坐姿起势发动攻击,看似绰绰有余,其实是下策,根本够不上他平时健康状态下的一半。这姑娘还不知道躲,万一又被挟持了可怎么办……
杨天铭咬住牙关,加速往前冲,但下一秒墙体退后,视野开阔,才在暗光中看到方清月负手拎在背后的又高又长的竹编笼子,这才神思一动,明白过来。
他放缓脚步,放下心来。
原来他们两个早有计划。
是他眼拙,小瞧这姑娘的胆量和心思了。
——
——
“吴文轩”确实有意要抓那个女警察做人质。他知道就算躲进这个防空洞的地下二层洞穴,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那几个男警察根本不是初看那么好对付的,他该早做准备的……但现在已然来不及了,他只能想好下策,尽量逃,实在逃不掉,也只能先认下曾焕这一桩事,舍小保大。
肩头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出疼痛,但他无暇多思,只见到那女人孤零零一个缩在墙边,看上去瘦兮兮的,双手背在身后,脖子细得仿佛能直接掐断,面色苍白,看上去有点害怕,但又好似还有些别的情绪。
可他顾不得太多,像绿眼饿狼见到羊,疯了一般扑上去去抓她。他隐约记得她是身后男警察的女人,也许凭着这个筹码,他能再给自己多争取一点自由。
但就在他即将抓到那瘦弱肩头的上一秒,那女人的手突然伸了出来,像变戏法儿似的,竟一手各从身后抓出一只凶悍雄壮的成年大公鸡的脖子,纤细十指向前一扬,两只眼球猩红的公鸡似乎已经被困住多时,受了很大惊吓,猛地同时扇翅尖鸣,震耳欲聋地向他飞过来。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有正经警察用鸡抓人的。
他恶狠狠驱赶两只公鸡,手脚都没停,一边挡护住自己的眼睛不在壕洞这种狭窄黑暗的空间里被鸡啄瞎,一边继续想去擒那莫名其妙的女人。
然而——
毫无预兆地,“吴文轩”伸出去的手突然就顿了顿,仿佛撞到了某些看不见的无形屏障。
他只觉得自己懵了一瞬,攻势也停了一瞬,很短很短,也许连一瞬都够不上,但这一切来得实在太快了,所有变数只发生在不足半秒之间,却似乎已然天旋地转,皆成定数。
而方清月等的也就只是这一瞬。
其实方清月的近身搏斗并没有之前显露出来的那么差,上次被李秋伟擒做人质,也是因为事先没料到他手中藏了刀。但这会儿,她状态集中,准备充分,再加上这个办法是得了成辛以肯定和支持的,他又就守在眼前,所以她半点儿不怕。
不过她并不喜欢公鸡这种动物,尤其这两只公鸡是她与山口农家买下来之后、自己捉进长条笼子里、又一路拎回防空洞的,鸡粪的膻臭味道让她一度非常崩溃。
于是,眼看着想要的那一瞬停顿终于出现了,她也没再留情,接势上前,一把擒住“吴文轩”的右臂,向下切按,同时留心护住他的左手小指,顺势勾住其右膝窝,右腿向后挂挑其左腿,锁住对方前胸,借力打力,顺顺利利将人按倒在地。
天旋地转。
被一个瘦弱女人放倒、吃了满嘴泥的“吴文轩”痛到眯起眼睛,余光里注意到那个凶猛彪悍的男警察也正冲过来,但面色平静,根本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神情。
他在周身剧痛中恍恍惚惚明白过来一点。
——
他们根本不是只想要抓他。
这个男警察,和他的女人,他们两个,远比他以为的更精明,更自如,甚至也更贪婪。
他们竟然能从容淡定到企图在跋涉搜捕他的同时顺手设计出一个试验。
他们所知道的,远比他之前以为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