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爱人
作者:Serein赛瑞恩戴 | 分类: | 字数:128.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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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人质(2)
李秋伟红着眼,紧紧箍着方清月,刀尖抵着她,让她严密地挡在自己身前,挡住成辛以和后面那些警察黑洞洞的枪口,半个身子侧着顶开那扇没关严的车门,一条腿迈进驾驶座,疯了一般地大叫。
“你们都别过来!不然我捅死她!”
“都把枪给我放下!快点!不然我捅死她!”
“快点!”
成辛以的视线从她血淋淋的手往上移动,口中渗出腥甜味道。她的半张脸和全部肩膀都被李秋伟箍住,头颈被迫高高向后仰,只能露出小小一个苍白的下巴,看不到眼睛和表情。他停住脚步,枪口平稳,面色戾同罗刹,吞下嘴里过于用力咬出的血。
“李秋伟。”
他的声音冰寒彻骨,但语气缓慢而平静。
“我可以放下枪,但前提是,你的手,得给我稳一点,你要是敢让她再多流一滴血……”
话没说完,他竟然还轻轻扯了扯嘴角,目光如箭冷冽至极,生生叫李秋伟战栗一瞬,留在车外的另一条腿猛地抖了一抖,再囔出的话里已有颤音。
“你……你是他们老大!你把枪放下!不然我就拉她陪葬!反正我也是死!我不在乎多个人陪我死!”
说着,他又把左手收得更加用力,像拼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紧紧勒住方清月的脖子。
但这样的动作变换,总算让她的一双眼睛露出来了一点,能勉强寻上成辛以的目光。
眸光闪烁,她却似乎很镇定,并没有被吓到。成辛以的心稍稍放下少许,耳目观察着寒光刀尖映衬下李秋伟癫狂崩溃的神态,在他的嘶吼中极缓地挪走枪口,张开双臂,又慢慢挥动右手,示意身后的一群警察也都放下武器。
李秋伟仍在吼叫,持刀的手颤抖着,力道毫不放松。可莫名地,在面前男人的威慑之下,他竟然也不敢真的扎破这个女人的皮肉,刀尖改为抵住她的领口,但刀刃还卡在颈动脉上,一只大手紧紧抠着那一寸柔弱得似乎不堪一击的肩骨。
“叫他们……都退回去!都退到楼里去!”
“好。”
成辛以答应得很快,手又向后摆了摆,田尚吴等一众警察就都慢慢退了回去,守在大楼门口,个个虎视眈眈,等着随时扑出来支援。
“你!把你的枪往垃圾桶那边踢,给我踢远一点!”
“好。”
……
在这短短几句话的空当里,方清月经历了最初的剧烈刺痛之后,已经缓过来几分。倒不害怕,手心虽然疼,但估摸着只是皮外伤,没波及筋骨。
唯一叫她痛苦的是李秋伟身上的汗臭,他的胳膊箍着她的脖子和肩,手臂圈着她,腋窝离她近得不可思议。不知是因为热还是恐惧,他身上仿佛在下一场酣畅暴雨,熏得她快要晕眩。
更可怕的是,他的口腔里还有令人窒息的臭味,每喊出一个字,那味道就会如重拳,又闷又狠地捶打一次她的脑神经,令她觉得自己此时仿佛是被勒在一头已经死亡超过三个月、残肉腐烂成山的大象的腐胃里。
她侧眼瞄了瞄李秋伟举着刀的另一只胳膊下方折角的空间。
不太大。
如果她近身格斗的本领再稳定一点,也许还能一招制敌,但风险太高了,刀刃离她的颈动脉太近,她水平还没那么强。
又透过李秋伟的胳膊艰难地看了一眼成辛以,他正冷着脸,死死盯着她,按照李秋伟的要求,把枪踢到大柏树根底下去。
方清月努力让自己在可怖的臭味中冷静下来,在李秋伟看不见、但成辛以能清楚看见的角度,努力伸长左手,指了指右侧的某个角度,又转而指向自己左胯外侧斜挎小包的搭扣。
死象还在癫狂嚎叫,刀刃冰凉,贴在她的皮肤上。
成辛以眉头皱紧。
他明白她的意思。
也记得她包里有什么——六月十九号半夜,在西郊画廊被他秒掉的那一小瓶胡椒喷雾,专门用来唬人的,过家家一样,实战中半点儿靠不住。
近身搏斗,每一秒都得拆成好几瓣,每一瓣统统是决定生死的关键所在,这类幼稚低能的防身工具其实根本就是下下策。且不说她能不能在避开刀锋的同时精准喷中目标,就算侥幸喷得中,雾气辐射范围广,也难免会自损八百,甚至可能给对方反抗绝杀的机会。
……
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她又没有别的办法。
……
“车钥匙!你的车钥匙给我!”
李秋伟见成辛以身上再没武器了,吼叫声稍微减了些力,但还是牢牢用方清月挡在自己身前严防慎防。
成辛以眉心微动,听话地应着,手缓缓伸进口袋去拿车钥匙,挑在食指上,举起来,展示给他看。
“你想让我怎么给你?是走过去递到你手里,还是直接扔给你?”
……他倒是还有心思慢慢降低危险分子的警惕性,她都快熏死了。
“扔过来!你别耍花样,我只要再扎进去一点,她就没命了!”
李秋伟又把她勒得紧了些,狰狞手指在她衬衫的肩线上箍出一层层褶皱。
第57章 人质(2)
……
后槽牙咬得过紧,成辛以隐约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变得麻木,牙根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但面上依旧镇定冷戾,语调平稳,手里的车钥匙看似随意地连晃了几下。
“好。你的手稳一点,我扔过去。你别再伤到她。”
“快点!”
李秋伟又吼了一声,完全没注意到左下方的纤瘦女人刚刚无声合上了挎包的金属搭扣。
悄无声息地,她看了成辛以一眼,确定他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之后,稍稍安定了一点。
但终究还是有点紧张,胸口微微起伏着,乍一看上去真的就像是一个因为害怕而颤抖的柔弱人质。
——
几乎都是同一秒发生的。
成辛以以一个极其精准圆润的抛物线,面对驾驶位,向着左下方30度角方向抛出了车钥匙。李秋伟是右利手,右手执刀,左手擒着方清月。于是,这样一个微微偏斜却没大幅度离轨的角度,令他出于本能地,下意识向右以极小幅度动了动胳膊,肘部折角一瞬间扩大半寸,也就给了她一个极其短暂但却也绝佳的反抗空间。
就利用这样的半秒钟机会,她斜举起左手的喷雾,同时右手肘上顶格开刀柄,避开动脉要害处,闭紧眼,凭嗅觉对准口臭来源的上方几公分位置疾速按下去,只按了一下,紧接着及时松开喷雾,在感到对方本能缩紧左手要再次攻击她的同时,身体下蹲,重心下移,左手猛地抓住他的肩关节,借着成辛以这辆车本就有利于她的高底盘优势——
——“砰”——
放倒了这头腐败的大象。
——
一道高大人影同时冲上来,借她的攻防力道,成辛以顺势夺过李秋伟手中对她威胁最大的刀刃,确保她不会再受到物理伤害。格开刀柄的动作看似惊险,但还好她这次出手还算沉稳,角度也比十九号晚上更准,勉勉强强算是个有惊无险的结果。
成辛以这么想着,顺便在李秋伟背部着地的同时,轻飘飘地把他的两条胳膊一并都给卸了。
李秋伟疼得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地上,眼周被辣气熏成紫红色,右胳膊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向外扭曲着。
……
以为这就结束了,方清月抹掉被辣气熏出的生理性泪水,松了一口气,倚坐在车门边,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掌心,又抬头看了一眼身边脸色瘆人的男人。他正蹲在她面前,一只膝盖压着李秋伟,手里捏着刀柄,抹了一把上面的血迹,又抬手把刀丢到远处树根底下,然后抬起眼皮,盯着她的手,表情阴冷,光天化日之下,却竟令她联想到雷暴夜里孤山废寺中杀人不眨眼的巨尊鬼面罗刹。
“……皮……皮外伤,没事。”
没等他发问,她自己先主动乖乖答了,生怕这位阎王爷发火。答完以后,就见他抬起脸看向她,眼神冷漠,下巴的浓密胡须之中还有一道长长的抓痕。
在他身后,田尚吴和几个警察正风风火火跑过来。
还没来得及犹豫要不要问问他的伤是怎么来的,他却突然转了头,向后大吼了一声。
“滚回去!”
这一声厉吼来得猝不及防,她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
而不远处,田尚吴猛地收住脚步,很自觉地一把拦下其他人,一起背过身去了。
但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怔愣之间,就见他伸了手,指尖毫无预兆朝她袭来。她下意识犯怵想躲,但他动作更快,手指径直扯住了她的衬衫领口,把在过肩摔过程中被李秋伟蛮力拉拽掉了一半下来的衣服拉回了保守的原位,挡住那一大片已经露在外面、但她还傻乎乎没意识到的白皙右肩和锁骨。
……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匆匆拉好衣领,还没等再做动作,他又偏了脑袋扫了一眼,冰凉指腹上移,轻轻擦过她的颈侧皮肤。
“……没事……擦伤……”
她也跟着用左手摸了摸,摸到零星血珠。果然她还是动作有点慢,没完全躲开。
成辛以收回手,沉沉哼了一声,冷冰冰白了她一眼,转头去叫尚吴。
“过来。”
后者这才小心翼翼转身走过来,目光躲闪着没朝她看。
“站到我十点钟来。”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她拢紧衬衫,坐在地上没动,犹豫着自己会不会被允许先在这里缓口气。
但田尚吴看起来对这个命令毫不感到意外,执行得极为果断,很快就站到了他要求的位置,甚至在站好之后还仰起头望向了远处的天际。她一头雾水,又怯生生看看他。成辛以的脸色似乎已经和缓了点,神情显出几分倦怠懒散,似不经意地朝被尚吴挡住的角度的上方看了一眼。
紧接着,异常突兀的,他的表情转瞬间变得狠戾——竟是她从未见过的可怖模样——目露凶光,左手向下,抓住李秋伟耳边稀疏的几缕头发,将人的脑袋整个扭着提起来,脸朝下,狠狠地朝坚硬的水泥地面撞了一把。
一声重响。
她听到自己不受控制地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嘴巴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被自己的左手捂住。但田尚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只安安静静等了一会儿,直到成辛以松了手,他才淡淡弯下腰,提起鼻骨断裂、满脸血污、已然晕厥过去的李秋伟,态度肃正,言简意赅。
“带走了。”
“嗯。”
成辛以拍了拍手上的灰,点点头,等田尚吴把像布偶一样软绵绵耷拉着四肢的李秋伟带走之后,才站起来,居高临下,无比阴鸷地瞪着她。
……
有点害怕。他脸上的表情比之前她见过的每一次发怒都瘆人,她一时不敢看他。
大概是听说她被挟持,曲若伽和前台女警也纷纷从楼里跑出来了,关切地要过来看她的情况,后面还跟着满脑袋流汗的行政部齐主任。生怕被大家围着大惊小怪,她微微喘着气,扶着车门站起来,抹掉脖子上的血珠,系紧衬衫的扣子。等她站稳,成辛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确认得差不多了之后,才在其他人跑过来之前抬腿走开,去捡自己的枪了。
跟“齐妈”保证了几遍自己身体无碍、不需要别人帮忙处理伤口之后,这几个人终于放下心来,不再围着她,又转头去确认成辛以有没有受伤。听着同事们的声音,她平复心跳,视线避开他,落到右边的地面上。
——车钥匙被孤零零遗忘在车前胎侧边。
刚才无辜地被折腾一遭,大概是先被摔了一下,又被李秋伟笨重的身躯压了一下,这会儿,这可怜的黑色钥匙背后竟然隐隐像是裂开了一个小口,微微反射出一道与它本身不一样色泽的银光。
她扶着膝盖,躬身低头眯眼去捡,终于看清楚了那道银光是什么。
……
成辛以捡了枪,插回腰后枪托里,不耐烦地把齐主任撵回去。本来是想让曲若伽带她去医务室包扎一下的,尽管她嘴上说没伤到筋骨,但手上血流得多,他感觉自己的牙根酸疼得像马上就会全部脱落下来。
可再看向她时,就见那小小的一团青色棉花埋头蹲在他的车前头,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丝念头飞快闪过脑海。
他的眼角不经意一颤,停住脚步,淡淡喊她。
“方法医。”
她站起来的速度很快,回过身时面色如常,眼神木然,语气客套又疏离,流畅得像在背台词,手心摊开,把车钥匙递上来。
“谢谢成队刚才救我。我先上楼处理一下伤口,你们先忙。”
语罢就径直走了,步子迈得飞快,眼都没眨一下。
……
“……头儿,回队里吗?还是……”
曲若伽不太确定。刚才头儿让她留下,又没说做什么,好像隐隐有一点要她帮方法医包扎伤口的意思。但这又不太符合他一贯不怜香惜玉的风格。
再看一眼头儿,他正板着脸,盯着手里的车钥匙,良久,才叹了口气。
“走吧,把淮海市民公园施工队的资料拿给我。”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