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旻去找灵秀长老，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何教授他修仙之术？千夜是纯血妖狐，你想毁了他么？”

“怎么会呢？苍旻啊，你寺掌天界法纪，许是不知我们这类地仙还有一种本事吧？”

“什么本事？”

“预知未来啊。”他故作神秘地说到。

她怎么不知道地仙还有这等本事？苍旻有了一瞬的哑然，旋即又道：“不可再教他了。”

“这是为何？”长老拈须。

“不许便是不许！”为什么人人都问她理由？苍旻皱眉，说完便走人。似是急着离开。

灵秀长老丝毫不将苍旻的要求放在心上，继续喝茶。

他确实没有那预知的本事，但是活得久了，有些事只消看一眼就可看透了。这一点，才成仙不过两三百年的苍旻是不会懂的。

“千夜啊，看来你得辛苦些了。”苍旻这丫头固执起来，可是很厉害的呢。而且她的心藏得太深，如果你看不到，那么，无论你再努力，也无法得到苍旻的回应。

灵秀长老在心里想着，忽而呵呵一笑。

梓潼忍不住了，她必须去找灵秀长老！

“长老，您……”

“好了，不必多说，我都知道，你不想你的儿子将来活得更好一些么？”

梓潼语塞，“我，可是让他修仙……”

“无妨，他会成功的。”

“那么千夜呢？千夜怎么办？”梓潼担心地问到，“他不可以修仙啊！长老，您也别再敷衍我了。我不同意让千夜继续修仙了！妖狐族只剩下他这么一个纯血皇族了，不可以让他毁在这上头！”

“你又怎知这对他不利呢？”灵秀长老望着她，一双素来睿智而温和的眼睛里闪烁着细微的冷光。那目光，让梓潼看得一阵心惊。

她低下头去，“既是如此，梓潼告退了。”一直以来，灵秀长老都是那般和颜悦色，致使她几乎忘了眼前的老者，是妖狐一族法力最为高强的长老……

梓潼走后，长老继续喝茶，“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一个个都跑来找我别再让千夜修仙呢？”他摇头晃脑地喃喃自语着，啜了一口茶，“好茶！”

苍旻抚摸着手中温润的玉笛，心中满是各式思绪，许久之后终于回神，不由轻叹一声，站起身，望向窗外。

千夜立在远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皱了皱眉头。苍旻，你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要叹气？是不是因为嫂子的事……他低下头去，清澈的眼底满是不解。

他并不知道，苍旻忧心的是他。

她很清楚，自己对千夜是有着某种情愫的，使她舍不下他。从开始因为他未犯杀孽，到如今的不舍，这并非是她想要的，这于她而言，并非是好事。她司掌天规，若连她都动了情，又如何能——继续做司法上仙？想来，她也该走了。多留，只会使她越陷越深……

从很早的时候起，沐白的记忆里就有着那么一个身影。洁白的，清冷的，总是显得那么遥不可及的。

“知道么？那个叫苍旻的女子是新来的仙呢。听说她全家惨遭妖狐杀害，只剩她一个人，现在成仙了，倒是因祸得福。”有人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着，“这倒罢了，可天帝竟然封她做了司法上仙，让她来主司天规，太抬举她了吧。”

他看向了正坐在池畔沉思的白衣女子，她显然听见了仙人们的议论却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忽然觉得，她沉思的侧脸十分好看，这么一个女子，竟然成了司法上仙。

他们的心里，其实也带着嫉妒吧？不过初飞升成仙却成了地位高高在上的司法上仙。

沐白起身，走了过去。

“是沐白上仙！”窃窃私语的几人看见是他到来，纷纷行礼。

“你们退下吧。”他当时才一千多岁，仍是十二三岁的模样，那个女子，也不过是不比他年长几岁的样子，凡人这个年纪，应该快要出阁了才是。

“苍旻对么？”他出声。对方看向了他，一触及那双眼睛，他便不由一惊，那是一双怎生清冷的眸子，冰冷而无情却又清澈得惊人。像极了神储朱雀的眼睛，却又多了一丝属于凡人的气息。

他弯唇而笑，“我是沐白。”

对方不答，兀自看着满池的莲花。

从未被人无视过的沐白只觉一阵气恼，正欲发作，对方出声了：“请称呼我‘上仙’，沐白上仙，我们不熟。你不需要如此亲切。”她终于看向他，声调冰冷。

“你……你……”第一次被堵得无话可说，沐白拂袖而去。

第二次见到苍旻，她正与他的兄长交谈着。

当时依旧是少女模样的苍旻须要仰头才能与高出自己一个头不止的沐青说话。即使是这个姿势，她看起来也依旧是高不可攀的清冷姿态。

那个瞬间，他的心中刻入了苍旻，于记忆之中，她当时的一言一行都那么清晰，犹如昨日。

“苍旻啊……”沐白倚在栏杆边，眺望仙气缭绕的楼阁，轻叹了一声，脸上带着罕见的认真，“你为何会执着于那个妖狐呢？”

“上仙。”柔媚的声音响起，他回头，在同一时间换上了笑容，“是仙子啊。许久不见，仙子竟又美上数分呢。”

“上仙，不过几日不见，您是越来越会哄我们开心了。”仙子盈盈笑着。

“哪里，我说的向来是实话。”沐白眨眼，说到。

“哎呀，不同您说了，小仙告退。”仙子娇嗔一句，盈盈而去。

望着那抹白色身影，沐白不由想起了同样总是一身白衣却显得清冷异常的女子。一时间心里万般不是滋味，不禁再度叹息。

“梓潼，你已屡犯天规，须随我回去。”苍旻持剑立在庭中，白衣猎猎。

“你这是妄想！”梓潼喘着气，明显处于下风。

“为何？人间有什么好的？”

“那么你告诉我天界有什么好的？！我才不要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我的丈夫只有一个，那就是泉！你休想让我回去！”

苍旻沉默，她答不出天界有什么好的，但是——“你无论如何都得回去。”

“若我说不呢？”她冷笑。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她的目光冷凝。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触即发。

陵忽然跑了过来，“娘亲！苍旻姐姐！”他扑入了梓潼的怀中，笑容纯真，“娘亲是在和苍旻姐姐吵架么？”

苍旻手一动，长剑立刻消失不见。

陵看向了她，“苍旻姐姐你不要和娘亲吵架好不好？陵不希望你们吵架。”

梓潼搂着他，微笑着，“傻孩子，我们其实……”话音蓦地停住，因为苍旻走了过来，梓潼立刻护住了陵，全身紧绷，直直地盯着她看，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利于陵的事。

“我们没有吵架。”苍旻站在离两人三步之遥处，道。目光清冷，“我们只是在讨论问题，声音响了些，吵到你修炼，真是抱歉。”

“真的么？”他眨眼，忽尔笑了起来，转而扑入了苍旻的怀中，“苍旻姐姐，陵好喜欢你的。”

苍旻忽然被抱住，呆了一下，一时失了反应。

“陵！”梓潼立刻白了脸。

苍旻抬手，梓潼几乎忘记了呼吸。但她却只是轻轻地拍抚陵的头，动作轻柔。

灵秀长老正在打盹，苍旻一进来，他便醒了，只是未睁开眼睛，“苍旻，有事？”

“是的，长老，我想我该走了。”

“为何？你不是还要带梓潼回去么？”

“我心里乱。”苍旻微微蹙眉，道，“我想回去闭关修炼一阵子。”

灵秀长老沉默了片刻之后，睁开了眼睛，“也罢，你便回去罢。”

“长老，那梓潼……”

“放心，我会看好她的，只要陵在这里一天，她就不会离开……千夜也不会走。”

“那我现在便走。告辞。”

“记得要来看看老夫。”他笑了笑。

“一定。”她衣袖一摆，消失在了原地。

灵秀长老再度闭目假寐。看来千夜是有希望了，苍旻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