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你余生
作者:随家小云 | 分类:言情 | 字数:19.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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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白道式微
大别山附近有一处盛名在外的山谷, 名为兰花谷,在江湖中显赫一时。这里遍种兰花,风景如丽, 几乎没有剑光刀影之时, 是江湖众多门派的一处桃花源, 满足了想在江湖里救死扶伤的人的追求。
兰花谷是一处平静的地方, 弟子们会上山采药, 熬药,救人,卖药。显赫的名声让这处悠然自得的医谷在江湖之中平静。这里的人们过着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的生活。
每到花季,山谷开满兰花之时, 谷主都会在江湖的日报里发布消息, 遍邀天下群豪到此一览多姿多彩的兰花。他们相信, 是谷中的兰花,保护着这一切。兰花的悠然独立, 也正是他们在满满人生里孜孜不倦的追求。
而兰花,也在这花开之时,为他们带来一个淡淡花香的天地。走在兰花谷中,他们能明显感到自己的身心像是被兰花洗涤了一般,往日采药熬药的辛苦变得无关轻重, 徜徉在快乐之中。也正是这美丽动人的兰花, 他们能保持本心, 如兰空灵而皎洁。
这天, 正是兰花大会之时, 诸多江湖英豪群聚兰花谷。他们正在擂台上比试高下,想一露身手, 在江湖之中展露头角。
站在高台之上的许白桦,忽然脸上浮起淡淡的冷笑。底下的江湖英豪一心留意在擂台上,没有人注意到他。
渐渐的,台上的叶说一改柔和的剑法,冷厉深厚,反压对面许泷士气,想要赢了这一场比试。
二人越打越精彩,谷中子弟从来没见过武功平平的叶说忽的有此长进,能抵抗少谷主,纷纷屏息静看。
这场比试里,叶说在剑法诡异多变之时,身形也从笨拙变的跳脱难寻踪迹。叶说与许泷在这场战斗里,战局白热化僵持。
许泷从来没见过谷中能在他手下走上三招的人。
叶说自小是孤儿,由许泷收养,待人处事时尤为谨慎,在谷中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微风吹过,不改他面容的俊逸,在台上单穿一身淡灰色长衣,凭借身形手法,早引来多位女弟子的倾心。
然而,白瑜没有看过来。
白瑜在诸多女子之中美艳无双,俊俏动人。
她如此美丽绚丽,吸铁石般的吸引他目光。
白瑜一直是他心上人,不管在哪里,如超凡脱俗的仙子般,降临在紫陌红尘中。
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叶说一瞬间在脑海里想起诸多事,白瑜自始至终不爱着她。所有俊俏的面容和温暖的笑意,在此刻变的遥不可及。
他忽然出手,一把按在心间,这些到底算什么?
叶说再度改变剑招,瞬间冲天而起,卷起地面灰尘。他升到半空中时,一下子又疾速冲入擂台上,直刺许泷。
这一招无比凌厉,无比绝然,众人仰头,震惊看着,不敢向前。
高台之上的许白桦脸色大变,拔剑而起,横穿过来。
当的一声,众人看清了。许白桦硬生生斩断了叶说的剑,而许泷跌到在地,毫无往日神气,惶惶不敢多言。
叶说到底想干什么?
众人惊愕之中,想知道一个解释,却看到许白桦脸色大变,当众斥责叶说无礼,今日比试欺人太甚了,要他人带叶说到暗室之中,面壁思过。
而在不远处的山林,有个少年蹲在树杈之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兰花谷好热闹。”
一袭麻衣如雪般,将他裹住,但他的面容比身上的衣衫还要白上三分。
松树下站着洱新,笑道:“公子,我们要按计划行事了吗?”
在他心中,公子聪慧无双,姿态如云般飘逸脱俗,谋局多年,就在等一个时机,
李澄舟目光如水,徐徐流过:“不急,我们还要请一个人入局。”
“谁?”
他道:“此人是沙江镇的小姐杜知倩,非江湖人士,我们以她为饵,更能解决麻烦。”
“要如何请她来?”洱新不解。
李澄舟叹了口气:“她正是当嫁年纪,传闻才貌无双,对未来夫君百般要求,只要我们适当出现,博取信任,则可把控在我们手中。”
“好。”
沙江镇附近有一条江,名沙江。江水日夜流淌,卷裹着泥沙。幸得百年前有一户人家,在此地常年做些船上买卖活计,带起来这镇上繁荣。
这杜家小姐,杜知倩时常出府,走在街道上,微笑如云一般淡而清澈,目光掠过众人,自在闲然。
洱新坐在茶馆里,眉头紧锁,不知该如何下手。他回过头,问道,“现在,我们到沙江镇整整三天了,什么时候行动?”
“不急。”
“人家好端端当着大小姐,很难跟陌生人打交道,取得信任不易,要是不急,那还得了?”洱新自倒一杯茶水,闷入喉咙之中。
李澄舟的眸子缓缓落到杜知倩的身上:“英雄救美,或者美人心善救人?”
“你是说?”
李澄舟抿了一口茶:“后者。”
一切的报复来自多年前的大火,幸存下来的他,疯一般的想找出幕后之手,到如今多年,终究要开始了。他待人时柔和沉静,但心里常有无限隐痛。
若是当年,当年不曾有灭门之祸。
他还是萧家少爷,有耀眼年少风华,一念起,往事不堪回首。
当他从杜家救回杜知倩,养在了竹林小屋,日子忽的安逸,宁静。
杜知倩正站在竹林前,蹙眉望向绿茫茫的林海。清风吹起,她一袭翠色的青衫在飘动,挺拔的鼻梁从侧面看过去,有摄人心魄的美。
不知怎么,李澄舟心头,席卷上一层忧愁。
她回头,走近,问道:“我手上的伤几天能养好?”
李澄舟不想回答她,在这一瞬间里,特别想挽留她留下,呆在竹林小屋之中远离刀光剑影的江湖。
她迟疑了下:“这个问题很难吗?伤痕不重,我以为三天内会好。”
李澄舟望着她,她桃红般的嘴唇微微嘟起,勾的他一下子心神不定。
“三天内会好。”
杜知倩笑了,这笑容足以温暖他的心,那颗遍历荆棘的心。
然而,他不能放纵自己的心,在情爱之间失了分寸,找不到归路。这样一个鲜活的她,是他的诱饵,是他的祭品,不该是他的死穴。
杜知倩回去后,拿起书房之中的墨宝,在大白的宣纸之上,肆意的画卷,顷刻间画出一张少年衣衫飘舞,如同簌簌春雪,独立竹林的图。
画中的少年如此熟悉,正是他本人。
李澄舟收到这份礼物时,一下子想将这画挂在书房之中,每日可看,然片刻的喜悦忽的枯萎。这栩栩如生的画里,有他无她,她的心一直不在自己身上。
他的心被小小灼伤了,泛起隐隐的痛。
自他在青山派小露身手后,门派女弟子见他多面露羞怯,不敢多言,她们常常会夸赞一句,大师兄宁静恬和,剑眉星目,不敢妄然直视。
然而,到了她这里。
李澄舟败了。
自身魅力也好,细微伎俩也罢,他看不穿她,哪怕她在自己跟前,说上千言万语,视线也是越过自己的。
再后来,他与她相遇之时,二人同去兰花谷,半路遇到了歹徒。他受伤躲进了山洞之中。以他武艺之高,这处伤是大可避免的,他单纯想她能为自己担心一下,哪怕一瞬也行。
然而,杜知倩比他想象的还要固执,还要内敛。
若不是他心细发现了她的伤,她定会瞒着自己到永远。
在他胁迫杜知倩上药时,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嘤咛的哭声,似是古人挂在廊下的风铃,落寞的响动。
她并不知道,那哭声一下子也哭到了他的心间。
他无端惆怅,在谋下的局里,一步步将她送入深渊。她甜美的笑容,似是悬崖边不该绽放的花朵,注定要萎落,成泥。
在兰花谷谷主许白桦的设宴上,杜知倩的武功一下子显露出来,引得他人赞赏。他在一旁看似淡然吃菜,心里却闷着气。
明灭不定的月光之下,越来越多的人注视到她,也意味着他离她越来越远。
而杜知倩在众人注视之中,那股自信,是何等的光彩,让人惊艳。他的心,被重重疑惑桎梏着,到如今,如拖着枷锁般负重前行。
那日在山洞里,洱新一遍遍追问,让他的心也繁复流转,身上的长衣似是山石中的云,掩盖不了内心。
兰花谷环境清幽,常有云雾缭绕。日头未出前,他慢步山谷之中,身边沉沉云雾如同簌簌积雪,倏忽而动,飘渺不定。
万物纯净,他起了不纯之心,倘若杜知倩能投怀送抱该好,到夜间里,他正跟洱新商议事情,杜知倩误入了温泉之中。
这一刻里,她露出羞怯,肌肤皎白如皓雪,又似是秋夜的清明月光。
他一时失神,心收不回了。
杜知倩固执的,抗拒着他的到来。他却早闭上了眼睛,命运的车辙在折磨着自己的心。
李澄舟上前大胆抱住了她,什么也没做,笼罩在心中的屏障忽的打开,温暖的触感足以让心安宁。
杜知倩的发梢,裙角上的褶皱,明丽的笑脸等等,在这黑夜里,全都跃然在他心中。
好一会儿,他听到她的喊声,在苦笑中放开了她。
这死灰色的沉寂的世界,他一点也不想要。
杜知倩是很想少点来往的,可是偏偏又出了状况。青山派来了一堆人要看大会,导致杜若苑的厢房不够了。
本来杜知倩是单独住一间房的,她被安排要与两个女侠共挤一张床。她从小到大何曾落魄至此,当然要选择拒绝,不与他人共屋。
然而杜若苑是满足不了她的要求,她要么选择离开,要么住到其他地方。杜知倩很自然的选择了后者,住到了丁香苑。
丁香苑对入住资格要求高,普通的门派子弟无法满足这个要求。杜知倩刚巧在宴上,凭借轻功惊艳众人,顿时有理有据住进了丁香苑。
丁香苑筑基四尺,平时本是一大间书屋。苑内有些空地,旁边花坛里三株西瓜瓤大牡丹,据说花期时花枝出墙,可开满三百余朵,花下可积三尺香雪,蔚为大观。
杜知倩住在新的厢房里不免莞尔,丁香苑真惬意。在她惬意不到半个时辰后,她发现李澄舟住这,他还派了个洱新来当她的“护卫”。
洱新一脸懵逼,惨兮兮地被李澄舟叮嘱,照看好杜知倩。他来到杜知倩前,看见杜知倩惬意安然,不以为意。
“为什么会这样?”洱新又忍不住抱怨道,“公子竟然会有如此安排,真的是看你不爽。”
“难道是我的错吗?我又不想看到你。”杜知倩思考了一下,李澄舟应该在担心许泷又搞出什么花样。
洱新哑口无言,又想起兰花谷心地善良的白瑜女侠。相比较下,他喜欢白瑜的行事作风。
他有点不爽问道:“有什么有趣的吗?”
杜知倩随口说道,“我们可以打赌这大会,谁会最终赢来结果。”
洱新平日听李澄舟提过此女聪明又爱使小性,赢她不如输她,来的轻松。这样的话语在洱新眼里是一贯的没底气求饶,又怎肯听其中寓意,当下按自己性子来,从袖中掏了些钱财,说是做赌注的东西。
眉眼轻挑,似有嘲讽意的望向杜知倩,杜知倩堪堪坐了起来,从头上取下一个珠钗,说这做赌注。
离大会还有好些时辰,两人兴致勃勃的下注,洱新赌李澄舟赢,杜知倩压的是庄家,也就是所谓的不赢不输。
两人赌的内容不对,各有几率,也不必计较细节。二人一同前往大会。
杜知倩带着蒙纱斗笠,靠在洱新两步开外,入场看大会。
洱新虽与李澄舟往来,大白天没有过接应的,所以除了杜知倩,其他人并不拿他当回事。
杜知倩走在他后头,心思琢磨着这洱新怎么与李澄舟有关联,按理来说,一个门派弟子还没成什么气候,怎么多了一个手下来。
杜知倩寻思等下问当事人方便,所以也没再多细想,比以往要更加谨慎,站在济济的人群里,身边也有着来自各大门派的人在闲聊。
杜知倩身在其中,听到一些门派八卦。
身边一个瘦长的人开了腔,“话说这一站你们看好谁啊,我觉得这青山派弟子李澄舟就不错。”边说边服了下胡子。
“李澄舟到底要年轻,这样青山派强推才是不好,怕是要丧了这大好前程。”
那人不依不饶,“林兄这话倒有些武断,此人平日机敏在各大门派内也是有目共睹,我倒觉得他能乘势而上,成为这年轻一代翘楚。”
对方似乎想反驳,但终犹豫半响,“还是等下看看实际情况。”
杜知倩对二人对话感兴趣,附耳到洱新旁,询问为何这两人意见差距大。
洱新解释道前者是红莲派师兄,后者则是雪山派的人,雪山派一直和青山派不对付。
杜知倩心下一明,她不大感兴趣这些事,没多大细问。
另一边也有些人在聊,虽然隔的有些远,但是细细一听,也是听的清楚的。
一个青年汉子发着自己的牢骚,“话说这兰花谷谷主平日也没怎么在江湖走动,怎么这么大派头,这么多人都聚于此。”
被问话的人轻轻摇头,“这你就有些不知了,武林虽是是四大门派为浩然正气,余下小门小派岂会少,虽然这四大门派中青山派武艺高强,但是最得那些小门派心的还属这兰花谷,何况这谷主宅心仁厚,实在颇有口碑。”
那人拱了拱手,“这……小弟明白了。”又好奇开口道,“不知这兰花谷大会比试可有什么玄机?”
那个被称作大哥的人也是古道热肠,丝毫也没觉得烦,“告诉你也无妨,这事得从兰花谷谷主许白桦说起,在他带领下的兰花谷盛名更大,影响更远大,然而拿不出自己特色来,本是医谷,实在是有些难为了些。后来据说是创办江湖月报的人提议搞这个兰花谷大会,才有了今日的盛况。”
“你刚刚说的可是贾掌柜?”那人有些疑问道。
微风轻拂面颊,让人心神一片安宁,说话的大哥眉毛一挑,“是他,他也是江湖一大奇人,靠着客栈与月报在江湖上名利双收。兰花谷大会的宣传也是借了月报不少力,这次大会一结束,这江湖估计会涌现若干英才。”
自称的小弟的人此时越发按耐不住的心思,神色微动,话音一顿开口,“你说的我都心动了,想看接下来的比试。”
杜知倩听得这些言语,心下也有些计较,白道内名门正派长期这般摩擦,怕是有些式微。
只是这些事,又与她何干?
杜知倩自认想寻真相报仇的女子,与刀口舔血的人还是有些不同?
何况她虽逃出杜家,难道就不能回去吗?说到底,她也还是杜家一份子,只是这帐嘛,搁一搁,放一放,最后还是要算的。
她可不想平白让那三人白占了便宜。
稍一愣,杜知倩收住心思,还是观望这兰花谷到底是怎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