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如江湖
作者:微露 | 分类:言情 | 字数:27.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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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了断 二
踩着脚下的片片碎石, 金仓鼠背起廖木倾,一步步走得极为艰辛。磕到脚趾的硬石块冰凉而生疼,割破脚掌的锋利从草上也染着腥红的印迹。
廖木倾不敢回过头去看这些触目惊心的红。
她伏在金仓鼠坚实的后背上, 嘤嘤地小泣着道:“放我下来罢。”
金仓鼠连头都没回, 只是步子稍微快了一些:“你自己走的话太慢, 天快黑了, 这深山野林的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喂那些畜生。”
廖木倾道:“你的鞋呢?”
“影响速度, 我扔了。”金仓鼠低下头,想他一世风流,穷途末路之时竟然连双鞋都保不住。他没有说, 早在过荆棘丛和沼泽潭之后,那双鞋子早就不堪再用。
“什么?”廖木倾诧异地道, “那你也不能扔掉啊, 你的脚……”
金仓鼠勾唇调笑道:“多谢神仙姐姐关心啊, 在下只是一介俗人,爱好唯有金银财宝和美人罢了。”
廖木倾伸手拭去他额前滚落的汗珠, 轻轻地道:“是么,我倒不这么认为。”
她触手间的灼热,使两个人的身躯同时颤了一下。
金仓鼠虽然还是魅惑地笑着,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急切:“呃,神仙姐姐, 这深山野林的, 莫不是要非礼在下?”
廖木倾以袖掩嘴笑了笑。这个人还是众人口中风流倜傥的金仓鼠么?看他此时脱了鞋袜, 将袖口撩到肘上, 卷着泥沙、尘土的裤腿……除去污垢下泛着红光的面容, 只怕没有人会将他与那个流连金屋的金仓鼠联系在一起。
金仓鼠停下脚步,在廖木倾的注视下快速而随意抹了抹额上的汗, 极为难堪地扯开一抹笑容:“我,我们走吧。”
廖木倾抿嘴轻笑道:“这便是你原来的性情?”
金仓鼠道:“胡说,我乃仓鼠,是天下最无赖的,又挥金如土、嗜财爱命,我最喜……最喜的便是与美丽的女子谈笑,那才是我的真性情。”
廖木倾伏在他背上,感受着金仓鼠背上传来的丝丝热气,故作生气地问道:“难道,我便不是美丽的女子了么?”
“你清丽出尘,貌似天女,却不像是人间的女子!”金仓鼠又摸了一把汗,笑笑道,“所以,所以我不知道为何最近一见到你便……有些害怕。”
廖木倾收住调笑的笑容,正色道:“你我共患难在山崖下九死一生,如今能侥幸都存活下来,也算是共患生死的知己了。”
金仓鼠想了想:“是……又好像不是。”
廖木倾按捺住心跳,催促道:“不是什么,你快说。”
只哪里知道,金仓鼠虽然算是流连花丛的天下第一人,可是对感情却并不了解。金仓鼠以为的爱,只是停留在那种懵懂的状态。半晌,金仓鼠一边背着廖木倾,一边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什么来。
廖木倾却不知道,只以为金仓鼠对她无意,终于冷冷道:“你莫要耽误时辰了,时候不早了。”
金仓鼠道:“全听神仙姐姐的。”
廖木倾见他这般听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伏在金仓鼠的背上,忽然想到她是为了秦于易才跳下山崖的呀。怎么在山崖的这几日却愣是没有想到他?
难道,与金仓鼠相处的几日下来,她已经慢慢地被金仓鼠的所作所为感动?
一颗原本冷漠的心,却能被金仓鼠这样无赖的行为感动?
如此又走了不知有多久,金仓鼠忽然喜道:“我们就能上去了!”
廖木倾惊道:“怎么上去?”
这里的悬崖峭壁之陡,绝非人力能攀爬而上,因而他二人一直走了不知多少的路,途经荆棘丛、沼泽等地方,一直未曾找到地势平缓的山坡。
金仓鼠笑从心儿出,蜜红的唇泛开血色:“看见前面的樵夫了么?”
廖木倾顺着他说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个背着干柴的樵夫。
金仓鼠放下她,道:“我先去问问路,你在此等着。”
“恩。”廖木倾从对金仓鼠笑容的惊异中回过神来,顺从地点了点头。看着金仓鼠欣喜地走过去,又疾步走回来。
“怎么样?”
“樵夫说前面有个小舍本来无人居住,这几日住了个姑娘。只要再往前走一个时辰便有出路,正好,咱们前去看看,顺便讨口水喝。”
廖木倾却忽然没有脱离险境的快乐,她毫无感情地道:“恩。”
金仓鼠疑道:“你怎么了?”
“没事,走吧。”
毕竟一个人不管本性如何,过惯了那般挥霍的生活,是不可能愿意在此久呆的。
如此想着,廖木倾的心境反倒开朗了些:“早些出去,也好。于易和蒙嵩都不知道怎样为我着急呢。”
金仓鼠浮在面上的笑意一下子全无,他收起笑容,冷淡地道:“是么,那就赶紧走吧。”
他二人各怀心事,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果然见到了樵夫所说的小路,也远远望见了那座偏静的精致小舍。从小舍中走出来一个窈窕女子,身着碧色的轻罗衫,走路的姿势看着却分外眼熟。
廖木倾与金仓鼠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惊异。
那碧衫女子正是喻颜。
金仓鼠背起廖木倾,提气加快了速度。
飘渺的星空缓缓地在取代蓝天白云。
喻颜有些开心地看着这几日李尚峰的情形一日比一日好起来。此刻她立在山崖的边缘对着无穷的星空,半跪在草地中,十指相扣,无比虔诚地对着当空皓月。
“颜颜。”
当金仓鼠与廖木倾走近小舍,就要唤她的时候,却听小舍后面又走出一个人来。
金仓鼠道:“骆成?”
难道冷沦明也在小舍中?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江湖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疑惑间,却听骆成小心地靠近喻颜,道:“颜颜,我有一事相求。”
“哥哥,有什么事,如果在喻颜能力范围之内的定当为你做到。”
金仓鼠小声嘀咕道:“诶,怪了,他们两人怎么这么熟络了?”
廖木倾不以为意地道:“有什么奇怪的,他们都在冷沦明身边,早晚相见的。”
金仓鼠道:“但奇怪的是,骆成这个人虽然做事很稳重,却不是那么小心翼翼的为人,他们之间肯定是有事发生了。”
“也许吧。”
骆成道:“你可知喻府与屈祖教定了盟约,共同对付狜凌与乌山?”
半跪在地上的身躯一怔,却没有说话。
骆成继续叹道:“你知道喻老爷的为人处世态度,我怕到时候屈祖教会凶多吉少。”
喻颜终于忍不住道:“既然怀疑喻府的态度,为何还要与他们定下盟主?”
“乌山有了月柳先生助其一臂之力,就连小镜都……教主怕你也被抓去作为人质,所以……颜颜,你不如跟我回去,也好让教主少分心思……”
喻颜想都没想,道:“要杀我生父的人会关心我么?你走吧,我爹需要我照顾,我是不会走的。”
“好吧,你仔细想想……明日我再来。”骆成没有再劝,踱步而去。
待骆成的身影被夜色吞没,金仓鼠与廖木倾才走出来。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干扰到了喻颜还愿,她站起身,怒道:“怎么还不走?”
金仓鼠盯着喻颜涌着不满的眼眸,如女子一般盈盈一笑:“颜颜。”
喻颜讶然:“怎么,怎么是你们?”
想了想,她又道“不对,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按理说,此时乃是非常时期,金仓鼠是屈祖教的,而廖木倾出自乌山。他二人应该是拔剑相对,怎么会是眼前这个情景?
金仓鼠的金质衣裳半敞,袖子和裤腿都挽上去,身上,脸上都沾满了厚厚的尘土,那还有当初那个英气芳华的模样?最让喻颜难以置信的莫过于他是背着廖木倾一步步走出来的。虽然廖木倾外表的情况比较好一些,但原本干净的白衣上也有免不了的尘土。
金仓鼠却还不自知,他念着骆成方才留下的话,道:“你生父在里面,是谁?”
望着他们,喻颜仍是道不出话来。
廖木倾挣扎下地,腼腆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