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个女娇娥
作者:Further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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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第二日醒来,弧令已从外回来,见她起来便说道:“去吧,外面是绿洲。”
程息喜出望外,几乎是连蹦带跳地跑出山洞,她沿着崖壁慢慢挪下去,整个人扑向水面,将脸埋进水里,又喝了好几口,整个人如同新生。
“昨晚为何不告诉我?”程息有些埋怨。
“大漠夜里凉,出来不安全。”弧令递给她一条带子,“随便束一下头发吧。”
程息接过绑上,问道:“现在该如何?真不知道你为何突然杀出来。”
“追杀我的人离你们很近,得把你们引开。”
“那我师傅他们呢?”
“我的人会安置他们的。跟我来。”
程息跟上他:“去哪儿?”
“你不是要去丰城吗?我带你去。”
“你识路?”
“那我们各走各的?”
程息不说话了,乖乖地跟在后面。
弧令见她终于安分,轻笑了下:“别跟丢了。”
他们沿着雪山走,一路都是绿洲,白雪,黄沙,绿树,这本是不可能同时出现的东西却在此奇妙的相会。程息头一次见着如此景象,颇为好奇兴奋,面上却不表露,只是风轻云淡,可那些欣喜却早已从眼睛里溢了出来,弧令走在旁边,看在眼里。
“我们得走多久?”
“看你脚程。”
“我?”
“我在大漠摸爬滚打长大,你呢?”
程息听出他的编排,却又无力反驳,只能不说话。
“你师父他们想来也在往丰城走,路上指不定能遇见。”
程息不是个单纯的人,这话安慰不到她,她亦不是个多想之人,也不会做什么无谓的伤感。因此
这姑娘在旁人看来,是有点冷漠疏离的。
弧令说完这话,程息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便继续走着路。
弧令看她反应,也不多说什么,只笑了一下。
不远处一女人正在河边洗衣,程息拉过弧令的衣袖:“我们去问问她吧?”
弧令不着痕迹地低头看了一眼,答道:“去吧。”
那女人四十岁上下,面上被晒得有些麦色,长发编成数根麻花缠在头上,还系着七彩的丝带,身
上穿着毛裘,看着装饰倒是与弧令有几分相似。
此地是乌断横山,姜国与其余三国的天然屏障,因此沟通之处也只有丰城、雍乐、朔方三地。此地靠近边城,民族混杂,汉人却是极少,多得是从前朝战乱留下来的四国人民,保留着自己本来的语言、习俗、服饰,渐渐形成了小有规模的城镇。因此地不在城池管辖范围,人们生活松弛又自由。却也不知,他们到底是将这儿当做自己的故土,还是本就以为这就是他们的故土。
“夫人您好。”程息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问得有礼有节,“您知道如何去丰城吗?”
那女人显然听不懂程息在说什么,满脸的疑惑。
弧令走上前来,用月氏话同她交流,那女人眼里突然放光,脸上也带着笑,亲切地回应着弧令。
“她说什么?”
“她说,穿过绿洲,有石阵,那里若无熟人相伴极易迷路,她希望我们留下,等她丈夫回来再带我们去。”
“得多久?”
弧令又问,回答道:“今日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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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石林就是丰城了吗?”
“不,还有沙漠。”
“要几天?”
“算上呆在这儿的日子,最少七天。”
“七天……”程息掩下眸子,低声道,“这次是真的有点久了。”
“你如何打算?”
“你知道那石阵吗?”
“不知道。”
“那我们留下吧。”
弧令笑道:“不打算自己去闯闯?”
“你!”程息终于忍无可忍,一路上他的嘲讽只有增无减,恨得她牙痒痒。
那女人看程息怒目圆瞪,笑问着弧令。
弧令脸上有一瞬的呆愣转瞬即逝,眯眼笑瞥了眼程息,对着女人点点头。
那女人端起洗好的衣服,走到程息面前,点了点她的额头,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就走。
程息不明所以,走到弧令身边:“她方才说什么?”
“夸你好看。”
“我才不信。”
弧令笑了,扔给她一把匕首:“这个拿好,最好别在腰间,不许丢了。”
“什么呀?”她低头看掌上的匕首,全然不似之前看见的弧令用过的那几把。这柄匕首,以金镀身,缀以琉璃白玉宝石数颗,上头镂着狼面花纹,祥云升腾,刀刃刻着月氏的文字,程息看不懂,只觉得这匕首精致得只能观赏,不可使用。
她实在不明白弧令为何将这东西直接扔给她,还好似要让她摆在最显眼的位子。可若不照做,她心里又惴惴不安,想来是他们月氏人之间什么奇奇怪怪的原因吧。程息懒得再想,将匕首系在腰际,随他们而去。
那女人将他们引到自家帐前,呼唤了一声,帐内有男人应声,听声音应当是个青年人。
那人从帐子里出来,模样与女人有几分相似,想来是她的儿子。他带着毡帽,肤色黝黑,长发毛毛躁躁地垂在背后,眉目深邃,微微蹙着,整个人健壮得如同草原上的牛。他见着程息弧令二人,尤其是程息一身汉人打扮,奇怪地望向自己的母亲。
女人说了几句,壮汉了然地点点头,抬手将他们请进帐里。
弧令笑着点点头,应当是在道谢。程息随着弧令进帐,抬眼看了看那人,二人四目相对,程息又急急掩下眸子。
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懂别人说什么,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女人示意自己的儿子招待他们,便一人走到另外的帐子里去端点心。
那壮汉席地而坐,就在他们对面,开口道:“我叫赞亚,家里没什么吃的,二位将就。”他说汉话虽然有口音,不似弧令那般熟稔,但也着实让程息吃了一惊。
“汉话说得不错。”弧令夸道。
赞亚喝了一口酒,弓着腿,闲适地坐着:“我母亲说你们是逃婚出来的。月氏人和……汉人,稀奇稀奇。我母亲相信,我就不一定了。”
程息这才明白方才那女人神色的意思,旋即领悟,看向弧令,弧令也看着她,面具下的眼睛,让人捉摸不透。
“公子为何不相信?”程息回头看着赞亚,眸露哀伤,“公子以为我们汉人姑娘都是薄情寡义之人?受困于家族教条,难爱难恨?”
赞亚看程息的神情,有些动摇,又问道:“你们从哪儿逃来的?”
“我随父亲赶赴凉州义诊,他把我劫了。”程息深深地望向弧令,神情坚定又无畏,“我从未后悔过。公子若实在不相信,定要将我们当做险恶之人,我们二人即刻便可离开。”
赞亚看着程息的样子不像假事,况且汉人素来最讲名节。若他们实在未私定终身,想来她也不敢这么说。
赞亚叹了口气,行礼赔罪道:“请二位见谅,此地人多繁杂,难免有些戒备。”
程息与弧令二人对视一眼——这人可真好对付。
弧令回礼道:“不敢。”
三人才完,那女人将食物端了进来,器皿或陶制或木制,但无一不是精心雕镂,纹饰精美。程息
觉着眼熟,突然想起什么,取过腰间的匕首细看,二者的纹饰竟是相差无几的。她觉得奇怪,正待细看,却被弧令压了回去,他的手堪堪压住她的手。
程息抬眼看向他,弧令瞥了她一眼,摇摇头。
奇怪,他们月氏人太奇怪了。
程息不着痕迹地收起匕首,听着女人说着话。
弧令翻译道:“她叫达娜,是这首领的女人。这是玉泉酒,还有羊肉。你挑一个吧。”
程息未曾见过这些,端起一杯玉泉酒就要喝,弧令看着她的眼神似笑非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你又在笑什么?”
“笑你好看呢。”
程息已习惯他的调侃,只作未闻。
达娜虽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可看着二人的神色来往,笑得愈发开心。她瞥见程息腰间的匕首,眼里颇为惊喜,赞亚瞧见如此,有些不好意思,抱怨了自己母亲一句。
达娜见着他的样子,在他脑后拍了一下,说着一些嗔怪的话,赞亚不反驳,只脸红。
“他们又怎么了?”程息不明所以,现在才发现多学一国之言是件多么重要的事。
弧令笑得眉眼俱弯,连面具也掩盖不了他的喜色。
“你说啊!”
弧令端起酒杯和她碰了碰:“日后若有机会再告诉你。”
“你——”
程息话未完,帐外传来一阵嘶鸣,达娜听见,忙起身迎出去。
男人们骑马回来,满载而归,妻子们纷纷上前接过猎物,嘘寒问暖。
原来这里有那么多月氏人。
程息跟着达娜出去,站在风里远远地瞧着。
“看他们做什么,你的情郎在这里呢。”弧令走到她身边,语气里满是笑意。
程息忍不了,抬腿就是一脚。
队伍里为首的一人看向这边,目光定格在程息身上,询问地看向达娜。达娜笑着说明,将他拉到程息面前。
“姑娘。”那人微微鞠躬,“在下伊青,是这儿的首领。敢问二位……”伊青抬眼看向她身侧,目光一滞,面色瞬白,半句话凝噎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下弧令,这是内子程息,见过伊青首领。”
程息听弧令称其为首领,心里十分不痛快——好好的姜国地界,竟出了个月氏人来做一方之主。
伊青听弧令言语如常,便说道:“二位之事,我已听达娜讲了,若有任何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首领。”弧令回以月氏礼节,程息随他福了福身。
“今日狩猎满载,晚上我们会好好宴饮一番,二位不要客气,一起吧。”
不得不说,月氏人当真是客气。程息被请到主帐时,空气里的酒香肉香已绵延数里,女人们推搡着她坐到弧令身边,又笑嘻嘻地散开。有人吹起筚篥,弹起琵琶,四五个女人聚在帐中跳舞,座上的人大声和歌,好不热闹。
程息被这气氛感染,渐渐失了神。突然感觉到一股清流灌进嘴里,下意识咽下,只觉喉间灼烧,猛然咳起来。弧令放声大笑,扶着她道:“你先前不是要尝玉泉酒吗?怎么样,好不好喝?”
程息抓着他的胳膊,用力一拧,疼得弧令倒吸一口凉气,勉强苦笑道:“你对自己的丈夫还真是心狠啊。”
“再说我就挠烂你的嘴!”
“你不是不后悔被我掳来吗?”
“弧令!”
程息方叫出他的名字,人群里有人起哄,女人们围过来,为程息带上尖帽,耳边是用翠珠系成的流苏,弧令则是被披上了宽厚的裘衣,人们将酒碗斟满,大闹着递给他们。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程息不知所措。
弧令有些为难,低声道:“照我说的做便好,把这戏演足了。你现在从酒碗里蘸一点酒,点在我的额头,鼻子还有嘴巴上。”
程息茫然,只能照做,想来又是月氏人奇怪的礼节,就此方面而言,与汉人真是不相上下。
她蘸了一点酒,点在弧令的额上、鼻上,将要点在唇上时犹豫了一瞬,却又点了下去,不知为何,手指有些酥麻。
弧令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她,从自己的酒碗里蘸了一点,程息闭上眼睛,可他的手始终没有落下。程息觉得奇怪,睁开眼睛看着他,只见弧令眼眸深邃,烛火跳动在瞳仁里。
他没有抬手,二话不说将自己碗里的酒一口饮尽,又夺过程息的酒灌进自己嘴里,一抹嘴巴,将程息打横抱起,吓得她连忙抓住弧令的脖颈,刚要质问,只听他道:“马上好了。”
二人在众人的欢呼中走出主帐,外面的空气冷冽又清新,将弧令的灵台冲的一片清明,可当他看向程息时,又糊涂了。
大漠的孤月挂在天际,哄闹声留在身后,无一人追来,好似是说好的要将时间全部留给他们二人独自享用。
“你放我下来吧。”
弧令这才反应,轻轻将她放下:“你自己回帐里吧。”
“你呢?你方才喝了好多酒。”
“这酒我从小喝的,不用担心我。去休息吧。”
“可是我还一口没吃呢。”不知是那一小口玉泉酒醉倒了她还是她真的饿了,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与埋怨。
和她的长相可真不像。
弧令箍住她的肩膀转了个身:“先去歇着,我一会儿拿给你。”
程息也不想再回主帐,生怕他们又带着她行什么礼,便匆匆回了帐里。
弧令一人站在外头醒酒,玉泉酒不管喝了多少年,还是那么容易上头。大漠的夜景带着苍凉之感,又有肃杀之气,弧令独爱,可又不知为何,只觉得今夜的月色有几分撩人。
撩人,本该形容江南、或者女子的。
“少主。”有人轻轻喊他。
弧令转身,伊青站在他身后,不复白日的洒脱威严,更多的谦卑顺从。
“你果然在这里。”弧令看着他,目光是与面具一般的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