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快活
作者:思羽 | 分类:言情 | 字数:25.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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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斛珠(七)
原来如此。
他懂了。终于懂了。她心心念念等着盼着的人,从来便不是他。
瓷碗摔落的一瞬,她似乎被那尖锐的声音惊了一惊。虽是没醒来,却不觉地紧蹙着秀眉,纤柔的小手轻轻凌空一动,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萧晸下意识地想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却猛地回过神来,用尽一身的力气逼迫自己转过身,不去看她。自嘲的冷笑慢慢爬上嘴角,他暗暗对自己道,萧晸,你这跳梁小丑当得也够了,她永远不会承你的情,你又何必两次三番作贱自己,白让七弟看笑话?
他明明这样想着,可为何心却似被掏空了一般,那样犹若死灰,再无生气?他已分不清,这段漫长的时日究竟是老天成全了他一段如梦似幻的爱恋,还是成就了他一段刻骨蚀心的残酷。可他却是明白的,正是他一手埋葬了她的明日,是以,她用一声“萧豫”,苍老了他的如今。
未几,门外脚步声轻响,旋即传来内侍惊怯的声音:“殿下,可需奴才进来伺候……”
仿佛被谁人窥探了秘密,他怒火陡生,咬牙低吼:“滚!”
门外立时寂静下来。萧晸眉峰狠狠一拧,终究还是大步上前,粗暴地打开.房门,“来人!”
退到远处守着的一众侍女和内侍连忙迎上来,为首的内侍见他一身溅了一身汤药,汁水狼藉,不由得脱口道:“殿下可是烫着……”话未说完,却在萧晸阴狠的目光下噤了声。
“重新煎一碗药过来。”萧晸沉声吩咐道,旋即冷冷盯着她的近身侍女,“好生照料太子妃。”
那是萧晸最后一次在他人面前提起“太子妃”这三个字。自那一日之后,大胤朝野皆知,太子终究还是厌倦了太子妃,昔日倾城独宠的光景已然不再。渐渐的,谁都知道,太子最是忌讳旁人在他面前提起太子妃,而太子妃亦终日闭门不出,仿佛被打入冷宫一般。
前一日,太子分明还当着上京百姓的面,抱着不省人事的太子妃飞奔回东宫,那焦急如焚的神色真挚得叫人动容。谁又能想到,不过一个昼夜,那样情深爱笃的少年夫妻,便莫名的反了目?
人心原来可以变得那样快。
一贯冷漠寡言、处事中庸的太子亦仿佛在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变得专横跋扈、暴戾无度。倒也并非昏聩无能,朝堂政务他依旧处理得有条不紊,叫人寻不出半点错处,却是在出谋划策、对付政敌之时不择手段,动辄致人于死地,不讲情面,不留余地,狠辣得叫人心惊。
其时皇帝龙体已然大不如前,屡次罢朝,到得后来,更是直接命了太子暂理朝政,自己则于深宫静养,除了太子,不见任何朝臣,包括他最疼爱的儿子祁王。此事蹊跷,太子却越发的肆无忌惮,把持朝纲,只手遮天。朝堂之上无不人心惶惶——尚为太子便已如此专横,倘若日后登了基,岂不是个暴君!
郎相耿直,竟无惧太子的雷霆手段,修书上奏皇帝,参了太子一本。却不想,那本奏章未曾送到皇帝面前,便被太子截了下来,于早朝之时,当着众臣的面,扔在了郎相脚下。
太子高高立于金銮殿之上,神色冰冷,沉声道:“郎相是两朝众臣,为我大胤鞠躬尽瘁,辛苦了大半生,是该好好享享清福了。郎相今后便不必再上朝了。”
郎相苍老的面庞霎时惨白如纸。余人无不惊愕,却碍于太子威仪,满朝文武竟无人敢站出来说上一句。太子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漠然道:“既然众爱卿无事上奏,那便退朝罢!”
“皇兄请留步。”
出声的是祁王。
太子挑了挑眉,眸光冷冽地盯着祁王,淡淡道:“哦?七弟有何事要上奏?”
祁王迎上太子的目光,毅然道:“臣弟恳请皇兄收回成命。郎相去留,当由父皇定夺。”
太子眸光一沉,众人没来由地心下惴惴。然而,谁也没料到,太子却是轻轻扬起了嘴角,冷然一笑:“七弟有所不知,让郎相不必上朝,正是父皇的意思。”
郎相咬牙道:“老夫不服!皇上久不上朝,这岂会是皇上的意思!”
太子的语气隐隐不善,“郎相,孤敬你是长辈,才没有做绝了。孤劝郎相还是识时务点的好,否则,孤要动你,那是易如反掌!”
郎相一惊,竟跌坐在地。一旁的祁王亦沉了脸色,“皇兄,臣弟多日不见父皇,甚是挂念,求皇兄让臣弟进宫侍奉父皇。”
太子神色一凝,旋即淡然道:“七弟如此孝心,孤定会将七弟的心意转告父皇。只是,父皇近来龙体欠安,需要静养,最忌闲杂人等打扰。孤自然盼着能与七弟一同侍奉父皇左右,但父皇对七弟一向寄予厚望,若因孤的一己之私,误了国事,岂不愧对父皇?孤听闻近日匈奴余孽又来进犯,七弟兵法娴熟,骁勇善战,想来正是率军出征的不二人选。”
祁王脸色一变,还来不及反应,太子已一声令下:“祁王接旨!”
祁王咬牙跪下,“臣在。”
“着祁王明日率一千精兵返雁门关,此次务必要将彻底灭了匈奴一族。”太子微微眯了眼,森然道:“倘若匈奴尚存一人不死,你们便也不必回来了。”
那一瞬,太子的眼中仿佛闪过一丝残狠,寒峭的神色蓦地惊了众人,大殿之上竟有人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匈奴一族早已被太子与祁王当日率的三十万大军剿灭干净,只剩下不到一百人的老弱妇孺逃至了北边苦寒之地。他们既从灭族大祸中侥幸脱逃,又怎会再来进犯?只怕是刻意藏匿起来还来不及。退一步而言之,北边地广人稀的,区区一千精兵,岂有可能将所有匈奴余孽一个个找出来杀了?
这分明是太子变相的放逐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