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重生手札
作者:小韫 | 分类:言情 | 字数:15.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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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危机
刘夫人神情严肃而郑重,但柳意之还是能够感受到刘夫人对她的偏袒爱护之意。一路上,想了很多,柳意如说的话,她自己想要的。她感觉到了矛盾,也不否认柳意如确实说得有道理。
她很迷茫,她所想要的,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就在这迷迷瞪瞪的当口儿,刘夫人仍旧在日常生活中关爱着她,柳璟说过,紫儿一事的原委,他会抽个时候细细讲给她听。而她,却不大想听了。
总是看到这许多超出她所能面对的事,只是让她更迷茫了而已。当刘夫人将她招到正房避开众人耳目和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内心竟然有些惶恐,这,又是有什么事呢?
而刘夫人却很是正经严肃地说:“如今事情紧急,老太太前儿急着考校你和二丫头,是因为你姑妈来了信儿,要请个人进宫里去助她。正巧近来官家要给几位皇子公主选侍读,老太太这才不得不提前考校你们。”
柳意之的姑妈,原名柳明仪,自十年前今上将北国从胡人手里夺回建立北兴政权伊始,她便被官家纳为妃子。因着柳氏一族势大,又颇有清名,且又颇精侍君之道懂得进退,故而,为拉拢柳家,柳明仪一进宫便被封为丽妃,其尊贵殊荣令宫内外众女子皆是艳羡。
当时的柳明仪只有十三岁,而柳意之还未曾出生。君王宠爱丽妃,十年之后的今日,丽妃已贵为皇贵妃。故而,如今她说需一人进宫去助她,便应当是真的到了极为艰难的地步了。
柳意之心中原本一片混沌,如今听到这个话儿时,脑子里立马便想到了这些。她心中的迷雾顿时散开:难怪老太太会急着用一个丫鬟的性命来让她和柳意如斗法,难怪柳意如会突然释然了,大约是得到了所想要的,索性不再隐忍着往日里的不满,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柳意如是想进宫的,进宫,便意味着可享受宫中那些烈火烹油一般的富贵,可享受高高在上等着众人来跪拜的权势。进宫,也许会终与君王成路人,从此窗前数白发;也许会一朝得遇君王幸,从此便为人上人。
而柳意如进宫,有柳明仪的筹谋,再加上她自己的心机,总是会有出路的。
想必,是李嬷嬷告诉了柳意如进宫事宜。又或许,她和柳意之说话的时候,还并不晓得。而李嬷嬷会告诉她。
眼下柳意之听到刘夫人的话儿,眼眸垂了一垂,脑子里还在回响着柳意如当时所说的话儿。
她抬起了头,看向刘夫人,声音轻轻柔地,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太太的意思,是老太太选中了二妹妹,要送她去宫中?”
刘夫人摇了摇头,目光中盛满了爱怜:“傻孩子。这府里谁也聪明不过老太太去。二丫头前儿做的那些事,着实让老太太有些心寒。老太太向来疼爱你姑妈,又怎会让她进宫去?”
意思是,让柳意如进宫去,柳意如极有可能会在以后反咬柳明仪一口。
刘夫人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老太太其实,是属意于你的。论手段,你不比二丫头差,又胜在重情义。老太太这些时候儿还没说,是觉着你不太听柳家的话。前儿二丫头和你说的话儿我都听见了,虽说家族于你是重中之重,但你也不能就赌上自己的一生。”
刘夫人说到此处,方才顿了顿道:“老太太让李嬷嬷去二丫头屋里侍候,实则是教二丫头规矩,为的是不叫往后二丫头犯浑坑自家人让外人笑话。老太太心下已然有了主意,要让你进宫去的。”
柳意之看向刘夫人问道:“太太觉着,我应该进宫么?”
刘夫人闻言脸色一僵,说了这么多,柳意之还这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她几乎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了:“你也不想想,宫里那是人待的地儿么?若是进了宫,你的一辈子就锁在了那一方宫墙之内,过日子也全靠官家施舍。他宠你的时候别人面上捧你,背地里使刀子害你。他若是不宠你,连个宫女都能欺负到你头上,你说宫里是好是坏?便是因着柳家的缘故官家不得不宠你,但难保有一天官家要杀杀柳家的气焰,他不敢动大的,首当其冲的就是你!”
柳意之脸儿一白,睫羽又垂了下去。
“你别以为靠着手段就能过得好,那宫墙里的女子,有哪个是没有手段的?”
柳意之此时此际又有了一种被人操控着人生的悲哀。还有谁的话可信呢?太太这一番话,可以说当真是站在她这边儿巴心巴肺地为她着想的。
若是要她将往后的一生都锁在那宫墙之内,她也是不甘愿的。她的未来,她想起了公仪简说出“兼济天下”时的神采,她的未来,虽说不能如先生所说那般的兼济天下,却也是要自由驰骋的。
一个人,若是被斩断了翅膀,那又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她不想做行尸走肉,她想要,做一个活生生的人。
柳意之垂着头,让刘夫人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而此时的刘夫人却仍旧在担忧,怕柳意之年纪小,因为宫墙里表面的繁华迷了眼。她有些着急,故而专横地道:“此事我已打定了主意,万万不可将你送进去。你只需照我说的做便是。”
柳意之没有急着点头,只是抬首勉强笑了笑:“太太一心为我,原是一片好意,我本不该多说,然此事毕竟事关重大,还请太太容我多想些时候。”
刘夫人看柳意之如此模样儿,觉着很是有些优柔寡断。前儿柳意之坚持要自己料理紫儿的事情时,倒是有几分孟限往日里的风骨,只是也只有那一段时候罢了。
望着柳意之和孟限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刘夫人心下有些伤感,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想起:“阿限,你放心,我定然会替你护住子持的。”
刘夫人没有再逼迫柳意之,只是使丫鬟上了一杯茶让柳意之喝了,让她回去再想想。柳意之本不愿喝那茶,但又觉着刘夫人似乎一心为她着想,若是她防范得太过明显,必定会伤了刘夫人的心。
当柳意之离开刘夫人处后,就径直去了柳璟的院子里,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和柳璟说了。而后她还告诉柳璟:“哥哥,我本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只是觉着,不管何事,谨慎些总是好的。我并不觉着老太太就看中了我,平心而论,进宫之路,由二妹妹来走才最为恰当。我都能看到的事情,老太太又如何能看不到?”
柳璟心口一窒,对着这样脆弱的柳意之很是心疼。母亲去世前再三叮嘱他要好好护着弟弟妹妹,可他做了些什么呢?他把他们都教给了母亲生前的挚友,自己也安心得依赖着继母。
柳璟对外头的事情到底还是晓得些的,且他常常行走在外,也时有和皇子公主们打交道的时候,故而……
柳璟叹了口气,将柳意之的头按在他的肩窝上,声音有些沙哑:“这次,我们听太太的罢。她说得对,老太太极有可能打着让你进宫和姑妈一起侍候官家助姑妈争宠、让二妹妹去做皇子公主们的伴读的主意。”
柳意之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她靠在柳璟的怀里,多日里的所积压的恐惧、迷茫、委屈,皆化作了晶莹的泪水溢出眼眶,顺颊而下,湿了柳璟的衣衫。
肩头的湿意让柳璟心中闷痛闷痛的,他抚摸着柳意之的脊背安抚着,想起连日里来的一切,方才觉着,唯有让柳意之知道得越多,她才越能做出她真正想要的抉择。
隐瞒,从来都不是保护的最佳选择。隐瞒会让人产生误会,会让人阴差阳错做下错误的判断错误的决定,故而,他要将他知道的都告诉柳意之。
他一边儿轻轻拍着柳意之,一边儿道:“有些事情,我还是都告诉你罢。先说最近的紫儿。你应当晓得,官家将北国从胡人手中夺回建立北兴政权才十年,不管是胡人那边还是离得近的突厥,甚至是南国,都对北国觊觎已久。北国和南国原本是一体的,只是后来胡人进犯,将如今北国的土地占了去,只剩下南国在长江以南划江而治。后来因着胡人虐杀汉人歧视汉人,官家才拉起一支军队起义,将咱们的领土从胡人手中夺回。这十年来官家一直严抓边防,又轻徭役免赋税,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天下也还算得上是太平。但这只是面上看着好而已,实则不管是突厥还是胡人,皆屡次派奸细来北国,通过牙婆混入大户人家。紫儿,就是胡人派来的奸细。”
柳意之闭着眼,柳璟不敢去看她的模样,害怕自己一时心软不忍再说。
“当时紫儿被发现后,老太太便让怀月杀紫儿,试你和二妹妹。怀月,是老太太放在二妹妹房里的人。”
“至于太太,我曾遣人查探过。太太曾和母亲是挚友,当年二人皆在闺中之时便交好,还是伯牙子期一般的知己。后来母亲遇到父亲,嫁进了柳府,而太太则在家里带发修行,当了女道士。后来母亲身死,太太担忧我们兄妹三人,方才还了俗嫁进柳府。”
柳意之紧紧地攥着柳璟的衣襟,听到他说这些话儿时,心中是极不好受的。
“哥哥,不论当初太太和母亲有多好,咱们谨慎些总是没错的。为什么咱们的日子,要让别人来指手画脚呢?我曾相信太太,但是,哥哥,是不是因我往日里总愿意揣着明白不愿说将出来只是装傻,所以众人便觉着我是个傻的?”
柳意之的声音闷闷的:“不管做什么,多一个人,总是有多一个人的险处。哥哥,不管你多信一个人,都不要将你觉着重中之重的事说将出去。这话,是母亲说过的,那时我才三岁,尚不懂得其中的深意,却将此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哥哥,你还记得么?”
柳璟点头,眼中满是追思:“自然是记得的。只是要做到,却是很难。如今,你不也没有做到?”
“你是我哥哥。”所以,她做不到。或许有一天,她能够做到。
柳意之和柳璟两个人相互偎依着坐了许久,当真的是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将出来了。等到时候差不多的时候,柳意之才回去。
她总觉着,现下有些事,她不能即刻就想得明白,但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脑子里的乱麻一团一团的,现下理不清,那便不理。她总该做点什么事,好占据有些乱的心神,让它们彻底地平静下来。
当看到墙上挂着的琴时,想起了先生在竹下抚琴时候那种极致的宁静,柳意之便吩咐了绣春几句,唤了玲珑和红香,让她们俩抱了琴和她一道儿去绿卿小苑。
她,要去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