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如此严肃
作者:风泠樱 | 分类:言情 | 字数: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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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一筹莫展
连忱白知道, 萧劲决计不是在危言耸听——他兴许会拿任何事来说笑,却绝对不会用贺千妍的性命去胡闹。
是以,他二话不说, 就照着萧劲的话吩咐下去。
一时间, 一行人落脚的宅子里风声鹤唳。所有膳房的人, 包括那些只打下手的、端茶送水的, 统统都被抓起来严加盘问。挑出的可疑分子, 很快就被连忱白下了严令,加以拷问。奈何一晚上折腾下来,竟无一人招供, 几个看似纯良无害的嫌疑人个个都哭爹喊娘、大呼冤枉,要不是一切皆是秘密进行, 怕是早就惊动四方了。
于是, 到了第二天一早, 已然整晚未眠的两个男人几乎一无所获。
“继续用刑,用到有人开口为止。”
恍惚间, 萧劲听到连忱白沉声下令,却没心思去替那些无辜的下人们求情。直到一刻钟后突然有人来报,说有个厨子受不住严刑,咬舌自尽了,两人才同时身躯一震。
“就是他!”萧劲先一步霍然起身, 抓着前来禀报的男人, 要他带自己前去查探嫌疑犯的尸体。
几人脚底生风地来到了一具染了血的尸身旁, 萧劲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揭开了白色的裹尸布, 急不可待地在尸首的周身上下摸索起来。
没有……没有……没有!怎么会没有!!!
“萧公子……萧劲!”眼见男子的动作越来越粗鲁, 到最后简直是恨不能剖开尸体的肚子去找用剩下的毒(和谐)药,连忱白忍不住直呼其名, 试图将他从几近癫狂的状态中给拉回来。
萧劲闻声,终于停下了一双行为粗暴的手,猛一下击打在了尸体的胸口。
“你告诉我,那‘红线牵’是怎么回事,兴许我们还能救公主!”
蹲在地上的男子咬着牙,抬眼看着连忱白。
“此毒成分复杂,解药只有一种,却有七七四十九种药引,配制毒(和谐)药时,多一味药少一味药,所需的药引就截然不同。若中此毒,则必须在七日内,以正确的药引配合解药服下,方能解毒。一旦用错了药引,只会加重毒(和谐)药的毒性,让中毒者痛不欲生……”
难怪叫“红线牵”……若是错牵了药引,便是万劫不复。
连忱白恍然大悟,也因此而愁眉紧锁。
眼下,萧劲显然是想搜出凶手身上残存的毒(和谐)药,根据这毒(和谐)药来找出正确的药引——可惜,他失败了,凶手已然自裁,且并未留下任何线索。
凝重的气氛顿时在弥漫着血腥味的屋子里铺散开,连忱白沉思了一会儿,忽而吐出了一个字。
“试。”
萧劲站起身来。
“还有六天的时间,将所有‘红线牵’的毒(和谐)药和药引搜集起来,一个个试。”他看到萧劲正激动得要张嘴说话,因而立马启唇打断,“用猫狗来试。”
他当然不能拿贺千妍来试毒——就算他同意,萧劲也不会答应。
“可是七七四十九种毒(和谐)药和药引,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搜罗来的!时间来不及!”
“搜不来也得搜来!”
萧劲闻声怔住,他从未见过连忱白双目圆睁的模样。
对……对!搜不来也得搜来!如今唯有拼死一试了!
两个平日里并不对盘的男人难得达成了一致,这就各司其职,该张罗部下去找东西的忙着调兵遣将,该守在女子床头照看的寸步不离,一时间,整个宅邸的气氛都像是根绷紧了的弦似的,谁也不敢轻易触碰。
几个时辰后,毒(和谐)药与药引陆陆续续地送至府中,不省人事的女子也忽然悠悠转醒。一睁眼,贺千妍就瞧见萧劲红着眼坐在她的床边,自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怎么在我房里?”她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试图支起身子,却发现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儿力道。
“别乱动!你别乱动。”萧劲忙不迭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疑惑不解地躺了回去,“你中毒了,我们正在想法子替你解毒。”
“中毒?!”
萧劲只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洁明了地告知与她。
贺千妍的脸色很快就不对劲了。
知道灾祸要来,可没想到竟来得这样快。那个人,果然是做贼心虚!
眼瞅着女子暗沉的面容上没有分毫的慌乱却只有冷冷的笑意,萧劲都不晓得是该哭还是该笑。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没保护好你……”须臾,他不由自主地记起了自己的疏忽与无能,进而忍不住喃喃自语。
贺千妍倏尔回过神来,凝眸于那痛心疾首的面孔。
“不是还有六天的时间吗?我信你。”
话音刚落,萧劲的心便如同被什么东西狠抓了一把。他抬眸注视着女子眉目含笑的容颜,竟蓦地鼻子一酸。
“千妍……”
“纵使当真救不了,你也不许自责。记住,你不欠我的。”
你不欠我,是我欠你。我欠你的……也不知今生能否偿还。
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要说心中泰然自若,那定是骗人的。值此生死攸关之际,她大仇未报,怎就舍得这条性命?可是,她不愿在他面前流露半分,她怕他内疚,怕他心酸,怕他会因无力救她而背负一辈子的苦痛。
所以,她用上那仅存的、尚未被抽离身体的气力,轻轻握住了他放在床沿的手。
“萧劲,尽人事,听天命。我不准你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肩上……”
那样太沉……太沉……
话音未落,她已觉眼前越发模糊。她看见他似乎正一脸痛惜地与她对视,却只在努力朝他扯出一抹微笑后,就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是日夜晚,偌大的院子里时不时会响起动物挣扎的哀嚎声。它们被迫饮下了一个女子的毒血,然后被绑着手脚灌下苦涩的汤药,最终,却是一个一个痛苦地死去。萧劲焦躁地在药引的名单上划去了一行又一行小字,只觉自己的心脏正被一下下提起又被一记记摔下,那种不断被蹂(和谐)躏的感觉,头一次叫他尝到了濒临绝望的滋味。
连忱白已经派人按照他列出的单子,快马加鞭连夜去寻了,可是那七七四十九种药引中的某一些,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譬如那传闻须得生长千年的血灵芝,又如那边境天山上的雪莲花,还有那藏于深山老林中的冰昙花……万一,万一千妍所需的药引当真是这些稀世珍宝中的某一种,那……
萧劲不敢再往下想了,越是思考,他就越发觉得,整个人都在逼近崩溃的边缘。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为了一个女子的死活而走到此等要死要活的境地。
兴许……这数百个日日夜夜以来,他始终在压抑着一份他不曾正视的感情。
但是为什么?等到他发现了,愿意承认了,老天爷却要残忍地将她从他身边夺走?
不……不!他不允许!不允许!!!
“主子……已经……”三日后的这天深夜,同样一脸疲惫之色的侍从进屋瞥见了那张画满叉叉的宣纸,又禁不住抬眼看了看连忱白晦暗不明的脸色,“已经排除了四十六种药引了,余下的那三种……至今还没消息。”
来人愁眉不展地立在那里,却不料自家主子还没发话,床边的那个男人就猛地蹿了起来,直把他吓了一跳。
主仆俩皆是目不转睛地瞧着霍然起身的萧劲,目视其倏地转身上前,猝不及防地攥住了连忱白的胳膊。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他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面色不霁的男子,“那三样东西,本就极不易得……”
“那怎么办……”事已至此,同是煎熬了四天四夜的连忱白也顾不得其他了,“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丧命吗?”
不,他不信……他不信他苦心筹谋多年的计划,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萧劲……萧劲……眼前这个双目通红的男子,必定还藏着什么他不愿尝试的法子!
不知何故,连忱白总觉得,萧劲尚对自己有所隐瞒。如若不然,他又岂会突然间从床上弹起来,章法全无地蹿到自己身前,用这样纠结的眼神看着自己!
“还有一法……还有一法……”
果然!
“可是……可是我怕,怕她会受不住……”
说着,萧劲满脸疼惜地转动脖颈,回首定定地凝眸于那已然印堂发黑的女子。
“怎么说?”
三个字方脱口而出,连忱白就觉得此问似乎有些多余。
事到如今,萧劲都急得方寸大乱了,可见其内心已经生出了冒险的念头——既然如此,他问了又能如何?无非是徒增对方的心理负担罢了。
“用吧,再苦再难的法子,我们都得试一试。”于是,他忽而话锋一转,不紧不慢地看向平躺在榻的女子,“我相信,她若是醒着,也会愿意一赌。”
毕竟,他们已经别无他法。那三样奇珍异草是有多难得,连他这个外行人都一清二楚,更何况是当大夫的萧劲?
连忱白迅速收回视线,再度与面前的男子四目相对。
“赌吧。”
“好……”
痛定思痛,萧劲颓然松开了自个儿的手。
他很快就列出了一张新的药方,又让连忱白差人替他准备了一间密闭的屋子,在里头支起火堆,架起木桶,烧起汤药。然后,他令女眷们褪去了贺千妍的衣裳,将她放入盛着满满一桶褐色汤药的浴桶内,使之盘腿而坐。
丫鬟及嬷嬷们手脚麻利地办完了这一切,正站在一边等候下一步的命令,就大惊失色地目睹了男子宽衣解带的一幕。
“公……公子……”为首的丫鬟傻眼了,不自觉嗫嚅着开了口,“您这是……”
“他在救公主的性命。”就在几个女眷目瞪口呆之际,身后屏风的那一头冷不防传来了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今日之事若有人泄露出去,坏了公主的名声,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