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如此严肃
作者:风泠樱 | 分类:言情 | 字数: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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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真相背后
撕心裂肺的呐喊响彻天空,却终究没能唤回那永远消逝的笑容。
三日后,贺家大宅内白绫高挂,一片愁云惨淡。灵堂里断断续续地传出女眷们的啜泣声,也偶尔会响起前来吊唁之人的沉声宽慰。然而,再多的凭吊也只能聊以安慰——甚至,连慰藉都无法传达。
贺家长女贺千妍披麻戴孝,面无涟漪地跪在棺木的一侧,行尸走肉般重复着弯腰谢礼的动作,却没有将灵堂里的任何一个人看进眼底。直到夜幕降临,身前燃着纸钱的火光忽闪忽闪地映入眼中,她的继母和兄嫂都相继离开,她也仍是一语不发地跪在那里,似是在望着火中的灰烬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堂外忽然走来了一个人,他默不作声地来到女子的身边,悄无声息地跪了下来,将轻飘飘的纸钱扔进了火盆里。
“对不起……”好一会儿,一身白衣的萧劲才艰难地开启了双唇,瓮声瓮气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贺千妍没有接话,依旧纹丝不动地注视着眼前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萧劲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不晓得除了道歉之外,还能对她说什么。
实际上,他宁可她把他痛骂一顿或者痛打一顿,哪怕她像个街边泼妇似的冲他发泄,也好过眼下这种如同与世隔绝般的姿态。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萧劲愁眉不展地侧过脑袋,凝眸于女子毫无动静的脸庞。
“哭出来好吗?别憋在心里。”
贺千妍没理他,仿佛压根就没听见他的话一样。
萧劲急了。
三天,这都快三天了,从那一日她恍恍惚惚地离了贺景年的身子,吩咐绿袖去通知府中众人、去操办后事起,她就一直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管谁去跟她说话,她几乎都毫无反应。再这样下去,他真担心她会出事。
又内疚又心焦的男子拧着眉毛眸光一转,冷不防起身来到了亡者的灵柩旁。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安安静静的灵堂里遽然响起了棺木开合的声音。只见萧劲猛地抬手发力,一掌击开了贺景年的棺材板,终于惊动了跪坐在不远处的女子。
贺千妍蓦地抬起脑袋,在看清了来人都干了些什么事儿之后,她二话不说就瞪圆了眼珠子,霍然起身。
“你干什么!?”顾不上已然跪麻了的双腿,女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男子的跟前,怒目圆睁地质问。
“当然是让你爹看看你现在这算什么样!”明知自己失礼冒犯却依然挺直了腰板,萧劲千载难逢地红了眼眶,不甘示弱地回瞪着贺千妍,“你以为他希望看到你为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吗?!你以为他希望你因为他的死而歉疚一辈子吗?!不会!你爹他不会!!!”
“你闭嘴!!!”心事一下子遭人揭穿,看似平静实则混乱的女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嘶吼出声,却在话音落下的一刹那泪如泉涌。
然后,她再也说不出第四个字来。
萧劲只觉得无比心疼,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隐忍却最终失败的模样——分明死咬着发白的嘴唇,却依旧在不住地颤抖,分明竭力含着热泪,却终是潸然泪下,她就那样倔强又悲切地仰视着他的眼,久久无法言语。
鬼使神差地,他忽然伸出了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下一瞬,并未听闻任何安慰之言的女子却蓦地失声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错的是我,是我萧劲没本事,没能把你爹给救回来。对不起,你怪我好吗?都怪我好吗?恨我一辈子也行,就是别折磨你自己,好吗?”
他喃喃自语着,也不清楚自己此刻究竟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胸前的女子似是哭得更厉害了。
而他,只能收紧了坚实的臂弯,让她靠在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约莫一刻钟的工夫过后,灵堂里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渐渐地变成了微弱的抽泣声,哭够了的贺千妍顶着一张大花脸离了萧劲的胸膛,转而去看躺在灵柩中的父亲。
孰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那本该面无血色的父亲,此时竟满脸通红。
贺千妍大惊失色,赶忙叫萧劲瞧瞧这是怎么回事。定睛一看的萧劲也很吃惊,因为他从未见过一具尸首会是这般模样。
毒?!是毒物所致吗?
随即怀疑到贺景年的死因上,想法不谋而合的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是啊!虽然贺景年的死让他们万分难过,但是他们不该忘记,他们还没有找出害死他的凶手!
突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贺千妍一改先前魂不附体的状态,睁圆了眼注目于父亲异常的脸色。
“爹,女儿一定要替你报仇。”
她这样想了,也这样说了,却只叫萧劲倏尔一愣,而后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业已生变的神情。
以仇恨燃起的斗志与意念,兴许能支撑她好好地过活,但也有可能将陷她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不能让事情演变成后者。
所以……他要守着她。
暗自作出了这一决定,按理说已然了无牵挂的男子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继续留在了大华国的皇城里。
几天后,贺景年出殡,宫里特意派人前来送昔时大驸马一程,却被一双隐藏在人群中的杏眼暗暗仇视。
根据萧劲和贺千妍之前的推测,能有法子害贺景年的,恐怕也只有皇宫里的人了。尽管到目前为止,他们还对凶手作案的动机与手法不甚明了,但是,只要存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自己也要顺藤摸瓜地把那幕后黑手给揪出来。
如是作想的贺千妍无法未卜先知,就在她绞尽脑汁试图替父报仇的时候,一位意外的访客会为她带来一个叫她做梦也想不到的惊天秘辛。
是以,当连忱白于头七后的第一天登门造访之时,她虽奇怪他既然要来又为何现在才来,却也依旧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客人,欲以礼相待。
可是,来人却径直把她叫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说是有要事需告知与她。
“郡主的母亲,骊珠长公主,是十年前的这个时候过世的,对么?”耳听对方一上来就提起了自己那红颜薄命的母亲,不明白个中联系的贺千妍难免觉着一头雾水。
“确实如此。”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头,同时以不解的目光打量着神色如常的男子。
“那么,郡主当年,有否留意过长公主的尸首?”连忱白又没头没脑地发问,却令贺千妍忽然警觉起来。
“郡王问这个做什么?”她一边不答反问,一边迅速回忆起母亲去世后的场景来。
当时,她年纪小小就没了娘亲,自是悲痛难耐,所以,父亲忍着痛让人盖棺之际,她哭着喊着不让娘亲离开,还扒着母亲的灵柩,拼命伸长了脖子往里瞧,想要看母亲最后一眼——恰恰就是因为有了这一动作,才让她于泪眼朦胧间,目睹了母亲面色红润的脸蛋。
按理说,尸身业已在棺木中摆放了数日,早该是血色尽褪,决计不可能跟害了羞的姑娘家似的,双颊绯红。可惜那时,贺千妍还是个几岁大的孩子,也就没想太多,但如今经人一提,她立马就联想到了近日驾鹤西去的父亲。
父亲、母亲故去多日后皆是面色异常,莫非……莫非母亲当年也是遭人毒害?!
思绪流转之际,她听得连忱白不紧不慢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令尊与令堂故去后的脸色,都不同于普通的死者吧?”
话音未落,贺千妍已然情不自禁地睁大了双眼。
他居然知道!?
毋庸置疑,眼前这个素来不问世事的男子,必然清楚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和谐)幕!
“郡王是不是知道什么?”一双瞳仁死死地盯着对方,贺千妍急忙沉声发问,甚至禁不住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若是知道什么,还请务必据实相告!”
可偏偏就在她心急火燎的适合,对方却毫无预兆地沉默了。
“郡王!”
“还望郡主得知真相后,莫要太过自责。”
竟然与她有关?!
心中不免一惊,女子瞠目结舌地仰视着男子双眉微锁的容颜,脑中倏尔回响起父亲临终前诉说的话语。
爹不能再在守着你了……原谅爹爹……
守……守?守!?
周身遽然战栗,她听见连忱白逐字逐句地说道:“令尊的死,不是天灾,乃是人祸,这一点,想必郡主已然有所察觉。但是……凶手真正想害的,并不是令尊,而是郡主,你。”
最后一字的尾音清晰入耳,贺千妍却觉得脑袋突然嗡嗡作响。
“而令堂,恐怕也不光是因为抑郁成疾,最后含恨而终。她的死,与令尊的死,是同一个道理。”
贺千妍怔怔地注视着眼前这双一开一合的唇,想要以一句“不可能”来反驳,却莫名地发不出声。
“都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女儿。”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难不成,难不成爹娘一死,她就能平平安安?没道理,这没道理啊?!
“怎么会是为了保护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这千丝万缕间的联系,女子积攒于腹中的心声终于冲破了咽喉的阻碍,倏尔化作难以置信的言语。
谁知连忱白闻言却目光一转,不慌不忙地令它落在了她的右臂上。
须臾,他从容不迫地抬起一只手,一语不发地握住了贺千妍的右腕,压根不去留意她脸上由此而生的愣怔,就径自撩起了她的袖子。
“你做什么?!”眼见一年轻男子对她这未出阁的姑娘家作出此等无礼之举,贺千妍自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可话刚出口,她就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是了,她的父亲,临去前也拼着最后一口气,撸起了她的袖管!
而他们俩之所以会行此举,目的就是……
贺千妍蓦地低眉去看自己的胳臂。
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