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如此严肃
作者:风泠樱 | 分类:言情 | 字数: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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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及时雨来
女子渐渐心焦之际,另一些人也正各怀心事地望着东方既白的天空。
大华国的太后今儿个早早地就起了身。也不知怎么的,前两天她分明睡得和平日里一样安稳,可到了这最后一天,一直胸有成竹的她却在鸡鸣时分就醒了过来,且再也无法入眠。于是,她索性就起身命人伺候,卯时过半时便梳洗穿戴了,吩咐宫女将她的茶具摆到园子里,坐在那儿喝起了早茶。
喝着喝着,她抬眼望了望越发亮堂的天际,见较之三日前虽是多出了不少云彩,但怎么着也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她便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垂眸继续品茗。
“今儿这茶水,是谁煮的?”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了,太后自是多了份闲情逸致,悠然自得地问起话来。
“回太后娘娘的话,是玲珑煮的。”侍奉太后多年的嬷嬷自然听得出主子心情不错,是以忙不迭笑眯眯地接上话,同时不忘使个眼色给一旁候着的宫人之一。
“哦?”太后不紧不慢地抬眼,向另一侧看去,视线随即落到了一名少女羞答答的脸蛋儿上,“玲珑,是你煮的吗?”
“回太后娘娘,是奴婢煮的。”名叫“玲珑”的少女赶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给一国太后行了个礼。
“嗯,不错,都快得到林嬷嬷的真传了。赏。”
“谢太后娘娘!”
少女欢欣雀跃地屈膝谢恩之后,下意识地就跟林嬷嬷偷偷对了个眼神。
“启禀太后娘娘,玲珑这丫头,可不光是心灵手巧,她呀,为了能煮出让太后喜欢的茶水,天还没亮就起了大早,为太后娘娘收集花间露水,都整整两个月了。由此可见,她是打心眼里希望太后能喝上好茶呀!”林嬷嬷眉飞色舞地夸着,夸得少女都不好意思了,也不知收敛。
“哦?你是什么时候起的?”所幸她们的主子并不反感此举,只是气定神闲地眸光一转,可有可无地向当事人发问。
“回太后娘娘的话,天边那颗星星才亮的时候,奴婢起身的。”少女如实作答,低眉顺目,令太后不由抬头望向了启明星所在的方位。
下一刻,妇人就微微变了脸色。
她出乎意料地看见,少女口中提到的那颗星星,正在东边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亮光似冰凌又似短刀,虽耀眼却不刺眼。
太后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瞧,竟更意外地目睹了其周身一闪而过的红光。
未等妇人确信这一切是不是自个儿的错觉,她稍稍生变的神色就彻底发生了改变。因为,只一晃眼的功夫,她就惊睹了不知打哪儿翻涌而来的乌云,它们成片成片地朝她压了过来,完全遮蔽了头顶那微蓝的苍穹。
与此同时,快要在贺家后院里睡着的绿袖突然间猛打了一个激灵。她揉了揉不断打架的上下眼皮,睡眼惺忪地抬起下垂的脑袋,拧着秀眉仰面朝天。
然后,她怔住了,瞪大了眼珠子,瞬间睡意全无。
“小姐小姐!你快看!下雨了!要下雨了!!!”
原本正双目紧闭的贺千妍闻声蓦地睁开双眼,迫不及待地抬头望天。
刹那间,她也愣住了。
不过,老天爷仿佛并不打算给她回神的时间——还没等她面露惊喜呢,就遽然降下了一阵倾盆大雨。
一转眼,豆大的雨珠已然将屋顶上的瓦片打得噼啪作响,似乎也正是这声音,把贺千妍从愣怔中给一下拉了出来。
“绿袖!快!快备车进宫!”说着,她作势就要站起身来,却一时间忘记了,自个儿那跪了整整一夜的双膝早已经麻痹,得亏绿袖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及时伸手扶稳了她的身子,还不忘拿手替她挡雨,“别管我!你快去备车!快去!”
被自家小姐使劲儿往外推,理解其焦急心情的少女没法子,迟疑了片刻后,只好磕磕巴巴地应下主子的命令,转身跑去办差了。
只洗了脸、漱了口、喝了水就匆匆赶往大华皇宫,贺千妍顺利地见到了太后,请求她能够“顺从天意”,将萧劲释放。所幸这个时候,太后已经收敛了满心的惊讶,也不准备违背自己的承诺。只不过,她认为萧劲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因此下令对其实行杖刑,以儆效尤。
尽管入宫之前就有所预料,但当那一句“杖责四十”传入耳中时,双膝跪地的贺千妍还是免不了心下一沉。可惜,太后的责罚合情合理又合法,饶是贺千妍心有异议,嘴上也说不得半句不是,只能面不改色地替萧劲谢过太后恩典,默默祈祷他能挨过这次重刑。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贺千妍忧心忡忡地前去牢外接人,不由分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趴在长凳上一动不动的萧劲。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她却只能火烧眉毛顾眼前,吩咐两个狱卒替她把人送到宫外的马车上。谁知那俩狱卒还不情不愿的,直到她悄悄塞了银子,才令他们懒懒地出手帮忙。
“萧劲?萧劲!”碍于男子的双臀业已被打得皮开肉绽,人也早就失去了意识,贺千妍不可能让他躺着或是坐着,也没法把他叫醒,好让他自己寻个可以承受的姿势,最后,她也不顾上男女有别,像抱孩子似的,令他趴在自个儿的身上。
一路心急火燎地将人带回府中,贺千妍坐立不安地等着半道上就被她遣去请大夫的绿袖。贺府的下人们见自家小姐着急上火,也不由得跟着躁动起来。这不,没多久的工夫,消息就传到了贺景年的耳朵里。
于是,贺千妍首先等来的不是大夫,而是她匆匆赶到客房的父亲。
贺景年一眼瞧见了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萧劲,目光随即回到了女儿的脸上。
“妍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实际上,前两天,他就问过她这个问题,奈何女儿当时一门心思在替萧劲担心,似乎不方便又或不愿意同他说道实情,他也只好先行作罢。直至昨天听闻女儿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又突然天降大雨,令她顾不得休息就直奔皇宫,他这个当爹的终究是按捺不住了。
贺千妍也知道,父亲拖着个不太康健的身子亲自来问,怕是决意要问出个所以然,因此,自己不可能再以沉默推诿,且事已至此,也是该给父亲这个当家人一个交代了。
“萧劲得罪了太后……死里逃生。”可是,她并不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如实告知,所以只一笔带过,就特意抿紧了唇,再也不愿多言。
贺景年很想问清楚详细的情形,但眼见女儿业已摆出了一副明确拒绝的姿态,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看了床上的萧劲两眼,不惑之年的男子话锋一转道:“我听说,你昨儿个夜里在外头跪了一晚上。都一夜没有合眼了,你去歇着吧,这儿交给下人看着就好。”
贺千妍闻言蹙眉不语,片刻后答曰:“我心中有数,爹先回屋去吧。”
贺景年了解女儿固执的性子,既然她这么斩钉截铁地表态了,他也不好多劝,只得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转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绿袖领着大夫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大夫替萧劲号了脉,随即便开始处理伤口,贺千妍和绿袖是姑娘家,也不好大咧咧地留在屋里,只好喊了几个家丁来给大夫打下手,就一前一后退出了屋子。
不仆二人在屋外等了许久,等得绿袖都忍不住两次劝贺千妍先去休息了,才等来了大夫的身影。期间,贺千妍自是亲眼目睹了一盆又一盆水清的进去、红着出来,要说这血红的颜色毫不刺眼,那定是骗人的。
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血肉模糊的一幕,贺千妍只觉一颗心一阵阵地打颤。
幸亏萧劲的小命是保住了,也没被打出什么严重的内伤,贺千妍听完了大夫的一番诊断,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些。她谢过了大夫,吩咐绿袖随大夫去开药方,顺便叫人去抓药,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客房。
视线所及之处,面色惨白的男子依旧卧倒在床榻上,他双目紧闭,全然没了平日里的那副精神劲儿。贺千妍敛着细眉看着这样的萧劲,坐在床边渐渐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睡着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又忽然从两个变回了一个。被疼醒的萧劲拧着眉毛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看清自己正躺在睡了将近一年的床上,他就一眼瞧见了把脑袋搁在床架子上打瞌睡的女子。
他愣了愣,忽然就翘了翘嘴角,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的睡颜。
不得不承认,自己亲身受下的那四十杖,真真是叫他这个七尺男儿都疼得死去活来。然不知何故,屁股依旧火辣辣的这一刻,他却觉得心里头暖暖的。
他甚至忽然觉得,他为她挨的这一顿打,值得。
只不过,折腾了这么一大圈,问题却仍旧没能得到解决。
接下来,他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