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被两个老嬷嬷架着虽轻易不能挣脱, 但她撕心裂肺的狂喊，不免也让我听着心惊胆战的。

忙侧过头看去，就见小启承挣脱嬷嬷的手, 刚想拉王妃的衣角, 却猛的被大姐吼声吓得愣神。

王妃神色惊慌, 高声疾呼“小田嬷嬷, 你怎么照管少爷的！快快将他带回房间！”大姐大喊“那是我的儿子, 是我的孩子。启承，快到娘身边来，快来启承。你们骗我, 说什么他病了，如今他好端端的！快将我儿子还给我！”

启承瘪瘪嘴, 便想要哭, 王妃忙抱起他, 连连在他脸上落上亲吻，轻声哄慰。启承伸手抱住王妃的脖子, 又看向大姐。大姐见启承瞧他，迭声便骂“没良心的，我将你怀胎十月，躲过了多少明枪暗箭，好不容易生你下来。你倒好, 不过几日光景, 你便与别人亲近。”

启承本已向大姐伸手, 却被大姐连珠炮似得话说的, 忙将自己埋在王妃脖颈处, 奶声奶气的呼唤“娘娘，怕怕。”

王妃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来, 对大姐言道“妹妹的病症确实严重。田嬷嬷快些送四夫人回院子去。妹妹好生休养，万不可思虑过重啊。”说完不顾大姐在身后呼喊，亲自抱着启承回了屋子。

我站在一边冷冷瞧着，看着大姐头发散落，双目通红，倒生出一丝怜悯之意。毕竟看着自己亲生骨肉不认自己，也算是人世间一桩惨事。刚想安慰她两句，却被她狠狠瞪上“都是你！都是你！以前你娘要夺了我的爹爹，如今你又要来夺我的王爷！为什么！你和你娘干嘛要阴魂不散的害我们！”

我愣了愣，嘴角却不由自主勾起一抹冷笑，靠近大姐轻声说道“姐姐何出此言。咱们姐妹相亲，若是你有什么难事，我当然要全力效劳。如今承少爷因姐姐病重，得了嫡母亲自教导，真是因祸得福，可喜可贺的事儿啊。”

大姐还想说什么，我抬起头看向田嬷嬷“如此有劳嬷嬷了。”田嬷嬷还是面无表情，冲另一个嬷嬷一使眼色，两人架着大姐快步便走。

我看着她们在我面前走过，扶着玉儿幽幽叹了口气，玉儿在旁说道“小姐，大小姐真病了？”

欢喜插嘴“可不是真病了。奴婢瞧着还病得不轻呢。”

我又叹了口气“但愿我没有如此得病的一天。走吧，倦得很。”我们三人照着原路回去，却是沉默不语。

等回到院子，我唤了小齐子过来细问他出府买书经过。听下来，没有半点可疑之处。打发他去歇息，自己又拿出书来细瞧，却怎么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来，想是周旭臣只题写了字。便放下书，忍不住回想刚才情景。只是明日钱太医去瞧了大姐，必定知道她没什么大碍，到时候，又要看赵怀德的心情了。唉，这总觉得是留了一桩祸事。

欢喜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夫人，四夫人的病可会痊愈？”我听欢喜问的巧妙，一时不知她的意思，沉默的看向她。

欢喜皱了皱眉又道“奴婢听闻，这心绪失常的人啊，说好便能好的。可是，万一受了什么刺激，又立时犯病。真真可怕。何况四夫人的病症，奴婢说句不该说的，怕是因夫人和王妃所起，就担心，就担心，若是她自好了，仗着我们都不知情，用失常的名头来害夫人，真是防不胜防。”

“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过，唉，不过总不能她好了也关着她罢。何况太医还未来瞧过，还不知这病到底该如何医治。如今我们说这些都是妄言。”我无奈笑了笑。

欢喜眼珠一转，压低声音说道“奴婢只是觉着，若是四夫人一直病着，那咱们这院子倒能求得清净。”

我心念一动，淡淡看了过去，就见欢喜神色如常，似乎只是闲聊的样子，便笑着拍拍她“你对我忠心，我自是知道。唉，我却想寻些补药给大姐用，盼她早日康复，可惜我不懂岐黄，难以助力啊。”

欢喜双手合十“夫人真是菩萨心肠。不如奴婢去打听打听？”

我盘算一番“不用你。若是在府里，什么药方钱太医会不通晓？恩，自是去寻些民间的土法，说不定正是医治的良药。”

想了想，又说“你明日和小齐子说明白了，让他出府去打听打听。若是寻到好药，我必定重赏。”顿了顿“让他先去书局去看看有什么新鲜书。”

欢喜连声应了，服侍我安置不提。

到了第二日，我因腿脚不便，可以不用去给王妃请安。何况经过昨晚情景，我极其不愿意去那里，更不知为何，怕瞧见王妃和启承亲近。便偷了懒，起身后，仍然半躺在软榻上，左右无事，便拿了那本册子随意翻看。虽说这本册子没有书名，写得却甚是有趣。随意翻了几页，便是说某朝一个官员纳了个戏子为妾，没温存几日，那妾便被自己正房用私通小厮的名义给活活打死了。

我抿嘴一笑，私通这个名目，不管是真是假，一旦落下来，不死也得死。可惜了，既然是戏子，说不定长得怎么千娇百媚呢，可惜了呀。

“小姐，看什么呢，那么入神？”玉儿笑嘻嘻的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将托盘上的精致四碟小菜一一放好，盛了一碗燕窝粥递了过来。我叹了口气“唉，还不是红颜薄命。”

接过粥，喝了一口，随口问道“那个薛老板，后来嫁到齐府去的，如何了？”

玉儿不屑的撇撇嘴“那个戏子，脱不了戏子本分。入府没多久，就和他们府里的小厮私通，被活活打死了。”

我一愣，玉儿又接着说道“听说，后来被扔到乱葬岗去了。连个棺木都没有。”

我急急将粥往小桌上一放，又拿过册子翻到刚才那页，果然写得一模一样，难道？我忙又翻了几页，看了一些，又问了玉儿，细听下来，发现和里面说的事情不相符合。我自嘲笑笑，不过巧合而已。

随手将书放到一边不理，玉儿眼光看向那书，我笑道“想看便拿去看。不过一些街头巷尾的杂谈，解闷倒是不错。”

玉儿笑嘻嘻的拿过那书，从头仔细翻看，忽然眼光泛起盈盈泪光，我不解的看向她“都是乱编的故事，你伤心什么。”

“小姐，虽说是瞎编的，偏偏这里与周公子及小姐的事儿相似，看着真是可怜。”玉儿吸吸鼻子，指着书上说道。

“哦？”我奇怪的接过翻看，果然其中有一篇关于书生和小姐的风月事儿。仔细看下来，情景果真与我和周旭臣相识，直到我入王府后重遇相似。我心道，难不成这是周旭臣写的？其中真真假假只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而我和他相识场面也唯有我们两人才知晓，这样也能分辨真伪。

这么想着越加仔细看了下去，果然之后从王府重逢后直到寿宴都与之前一模一样，只是其中穿插人物打诨却又不同。

我合起册子，淡淡说道“人有相同，事有相似。别弄这个样子出来，万一被人瞧了，知道我们看这些东西，反而害了小齐子。”

玉儿忙喃喃应了，又看向小册子，我往旁边一放“可不能给你看了，省得哭哭啼啼的。”

玉儿苦着脸“哦”了声，又随意说笑几句。欢喜推门进来，见我们正在谈天，笑着问道“给夫人请安。”

我招手让她近前“小齐子可上街去了？”欢喜应声“是了，一早奴婢便打发他出去。让他寻些有趣的物件回来瞧瞧。”

我掩嘴一笑“你这可算是假公济私。也不知道这小齐子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对了，今日钱太医不是要给姐姐诊断，可来了？”

欢喜摇头“说来也巧，钱太医昨晚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四夫人。说是等过几日便来。”

玉儿插嘴问“奇怪，钱太医医术那么高明，怎么也会得病？”我将手中瓷碗递了过去，笑吟吟道“你呀，钱太医不过是大夫，就算他医术再如何了得，又不是大罗神仙。既然是凡人，怎会不得病的。”

欢喜在一旁笑着接口“正是。”玉儿微嗔“那他怎么不给自己好好瞧瞧。”

“医者不能自医是也。”我慢慢摇头说道，心里奇怪，这钱太医病得可算是蹊跷，若只是为了拖延时日，那风寒总有好得一天，就算钱太医受不了风寒，去了，也会有别的太医派来。

心思又转到自己动得念头上，暗笑，也不知是谁使的法子，倒是助了我一臂之力。

这一日过得甚是清净，只是歇过午觉，小齐子还没回府。便唤了小贺子去打听赵怀德今晚会歇在哪里，得报赵怀德今天下了朝，便待在云夫人的院子里，只听得里面丝竹轻歌阵阵，想必是召了乐工享乐。

我听闻后，便放下心，既然赵怀德不会冷不丁的过来。那小齐子回来的晚了，也没什么打紧。

等快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才听到欢喜附耳说道“小齐子回来，据说为了寻药才耽搁了许久。不知夫人要不要先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