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灯
作者:花开欲燃 | 分类:言情 | 字数:24.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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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十六章(上)(补完)
“宜诚王爷, 重明可否与您谈谈?”上午的闹剧整的王府上下心惊胆战,还好三皇子向来哄得住这个娇惯的小郡主,宜诚王爷将女儿交给左重明, 自个儿也得个清闲, 方想躺下午睡, 却不料左重明走近门来。
“皇子你不是……”
“郡主睡下了。”左重明微微一笑, “重明有事想找王爷谈谈。”
“你坐吧。”宜诚王披衣坐起, 却见左重明仍是站着,立刻明白过来,挥手遣退了一旁的下人。
左重明这才在桌边坐下, 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似乎并不急于说什么。
左重明这个样子, 弄得宜诚王心神不安, 也不敢再坐在床沿上, 整了衣衫坐在桌边:“皇子要谈何事?”
“等一下。”左重明放下杯盏,侧首望向窗外。
“等什么?”宜诚王一时弄不清左重明要干什么, 明明是他说要谈事,如今却又要人等。
“一封信。”左重明收回目光,脸上仍是淡然的笑意,“在此之前,王爷, 我们随意聊聊吧。”
宜诚王微微蹙眉, 沉默着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自从迎娶王妃至今, 都没有插手朝政, 但他深知在未清除对方用意前, 还是莫先开口为好。
“方才从薰平那儿过来,遇到宜诚王妃了。”左重明一手抚着杯壁, 看着宜诚王,“重明小时候也见过王妃,王妃一点也不曾老去。”
“怎会?”宜诚王摇头而笑,“眼见着你和薰平从那般高如今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怎会不老?”
“王爷还记得重明与薰平小时候的事?”
宜诚王不由得一愣——怎的,难道左重明真的是来“随意聊聊”的?
“怎么了,王爷?”左重明微微一笑。
他一身落雪白衣,显得面容如玉温润,可亲可近,又远若仙人。
宫中禁忌白色,可是三皇子七岁时第一次随哥哥们上朝,皇帝看到那个白衣玄发的小玉人,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眉,便不再说什么——皇帝对于这个孩子的宠爱是显而易见的,却是未封其为太子,皇帝的心思着实难猜,这一点,左重明倒是与其父亲极像。
宜诚王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便笑道:“怎么不记得?薰平小时候那般粘着你,我每次进宫她都吵着要见你,见了你又赖在宫里不走。”
左重明支颐坐着,笑容淡淡:“重明记得那时在书房里老远就能听见薰平的声音,然后默数到三,就能看见一个红衣娃娃跑进门来。”
“是啊,薰平那时特别喜欢穿红衣。”宜诚王无奈地笑起来,“宫里人总问她,‘小郡主你迟早会成为三皇子的妻子,怎的现在就急得穿大红嫁衣了?’那小丫头竟还不害臊,逢人便说她长大后就要穿着这身红衣嫁人。”
“呵呵……”左重明一直静静听着,此刻也不由得轻轻笑出声来,眼中浮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薄雾,“薰平自小便这般可爱,也无怪母亲一直喜欢她。”
宜诚王不由得一愣,眉头微微一蹙:“绮妃?”
左重明抬眸,嘴角含了一丝笑意:“王爷也觉得谈论我的母亲是件不吉利的事?”
宜诚王一怔,便笑着摆了摆手,“你的母亲与阿岚曾是非常要好的朋友。”阿岚是王妃左岚的小名,左岚则是当今皇帝左驭的亲妹妹,在嫁给宜诚王之前一直住在宫中。
“那时候,我与阿岚才成亲,你母亲尚未选为妃子,便常常来已成王府,两个女人坐在花园里可以聊一下午。”宜诚王凝眸看着虚空,往昔的日子平静得让人感觉不到它在流逝。
“母亲与我说起过。”左重明缓缓转动着被子,笑容温和,“她说她听到王妃成亲时还生了好几天闷气呢——‘从今以后我居然要和一个男人分享阿岚’。”
“哦?绮妃这般说过?”宜诚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若本王没记错,绮妃不过比阿岚小了两岁,那时不过是十六七岁光景,活泼可爱,古怪精灵,同时又精通琴棋书画,世人不得不为其才华叹服。”
左重明一愣:“古怪精灵?”
“是的。”宜诚王喝了一口茶,笑道,“不可想象吧,你的母亲也曾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也让我难以想象,绮妃入宫为妃后会成为那般温柔,却又冷淡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皇宫这个地方,真的能将一个人完全改变。”
宜诚王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左重明握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他微微抹开笑颜:“皇宫自古便是这般,能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
左重明缓缓拿起茶壶,为宜诚王斟上茶:“如果当初母妃没有被人暗害,如今,也该如王妃和王爷般看着自己的儿女长大成人,谈婚论嫁了吧?”
左重明说这番话时,仍是笑容清雅,云淡风轻,宜诚王听得却是浑身一颤,抬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的男子。
左重明斟完茶,也不理会宜诚王震惊的表情,只笑容不改地一敛白袖:“王爷请喝茶。”
宜诚王一怔,缓缓拿起茶杯,茶未入口中,宜诚王忽而将茶杯放下来,眉间紧紧蹙起:“你方才说什么……暗害?”
左重明浅笑不变:“难道是个意外么?……连尸身也找不到的‘意外’?”
“找不到尸身?!”宜诚王一怔,下意识的向门外看去,这才想起下人早已被自己遣退了,“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绮妃下葬……”
“那是一个衣冠冢,里面只放了一根木梨咱”左重明双手比划了一下,又淡笑着补充了一句:
“王爷觉得重明是在开玩笑么?”
有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谈论绮妃本就是忌讳之事,何况又是“暗害”这类不祥的词汇?
“王爷,我母亲是被人害死的。”左重明凝眸看着虚空中某一处,微微有些失神,“母亲死的那天,我从冷宫出来,搬到凤翔宫的偏殿,暂由皇后抚养——可是谁也不知道,那时候,母亲并没有死。”
宜诚王不禁呼吸一滞:“那她在哪儿?”
“滨州。”左重明声音飘渺,嘴角却挂了一丝凉凉的笑意,“那人总还算有些良心,顾念旧情没有下死手,却把她送到了滨州。母亲从小娇生惯养,将她扔在那种寸草不生的地方,与直接判她死刑又有何区别?”
左重明微微一笑,眼神冰冷:“她在滨州,只半年就死了,听说她死时面容扭曲——那时的她已经被逼疯了,她是疯死的。”
宜诚王拿着杯盏的手不禁收进了些,他知道左重明这样说自然是掌握了证据,只是看着左重明这般笑容温朗地讨论母亲的死亡,宜诚王只觉浑身沁人的凉意。
“你说的‘那人’……”
左重明抬眸轻笑:“我母亲是妃子啊,皇帝的女人,谁人有如此大胆敢动皇帝的女人……”
宜诚王一愣,只觉彻骨的寒,那几个字明明就在嘴边,也是无论也说不出口。
左重明不由得笑起来,启唇说出来那几个字,他明明压低了声音,话语还是无比清晰地送入了宜诚王耳中:“就是重明的父皇,就是君临天下的当今天子啊,王爷。”
“……重明,这话不可乱说……”宜诚王蹙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王爷不信也罢。”左重明浅抿一口茶,笑道:“王亚就当听了个荒谬的故事……忘了他吧。”
宜诚王禁不住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男子,转眼间,那个穿着丧服却坚持不哭的小男孩,已长成温文尔雅的三皇子——只是当初漂亮的白衣小孩,如今只让人嗅到危险而冰冷的气息。
宜诚王叹了口气:“皇上为何这般做?他理应是宠幸绮妃的。还有,皇子当时不过七岁,如何知道这些事?”
“王爷还是不相信重明的。”左重明微微一笑,“很多事情只要有人做了,便终究有人会知道。”
宜诚王微微皱眉:“你……”
“王爷,”左重明蓦然打断宜诚王的话,“重明是无央七年十一月初二出生的,母妃是在无央七年十一月初四被打入冷宫……王爷说父皇宠幸母妃,可是重明在七岁之前完全不知道那个被称作‘父皇’的男人长成什么样。”
宜诚王暗自心惊——即使被打入冷宫,绮妃好歹是丞相之女,皇上竟整整七年未去看她?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沉默许久,宜诚王开口问道,声音竟有些许沙哑。
“不,王爷。”左重明纤长的手指沿着杯壁缓缓划了一圈,声音宁静温和,“方才不过闲聊罢了,接下来的事,才是重明真正想与王爷谈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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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