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灯
作者:花开欲燃 | 分类:言情 | 字数:24.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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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十一章(上)
清亮的笑语,绯纱掩下真实容颜,却愈衬得那双凤眸亮如心辰,盈盈欲语。
明明还是那一张音容笑貌,可这一回见了,启戈却蓦的觉得心悸——说不得是为何心悸,只觉短短一两月不见,那女子竟是消瘦了些,又蓦的心疼。
——这种久违的心悸与心疼,却是为了一个只相识几月的女子。
启戈蹙眉转首,不忍再看:原以为为了那个位置,可以将所有感情都抛开。
薛倾姒没注意到启戈异样,犹自注视着和尚手中的鸽子:“这么肥的鸽子居然用来送信,叶船夫你也不怕让人久等了……呵呵,总以为你武功高强,如今连只鸽子也护不了。”
被她这么说着,叶舟轻却是不恼,反是一笑,手中笔指向和尚的葫芦酒瓶子,众人看去,这才发现原本藤黄的葫芦已被涂成墨黑!
那和尚眼中闪过惊讶,便乐呵呵地笑起来:“好快的招式呀,年轻人,喏,你赢了,鸽子还你。”说着,便将手中白鸽抛来,摆脱了束缚的雪练逃也似的扑到叶舟轻肩头上,小脑袋几乎蹭进叶舟轻的衣领。
和尚前后转变之快,薛倾姒也是一愣,才重重地直叹可惜。
风行健越觉奇怪,悄悄拉了拉妺儿:“她很喜欢吃鸽子肉?”
“哪里啊……”妺儿无奈地皱眉,“我觉得姐姐不过想看看叶大哥生气的模样。”
“啊?”风行健瞪眼,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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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再聚的两行人将各自的行程说了,原来那暴雨只下了很小一块地方,薛倾姒他们一路过来只遇到几场淅沥小雨,自然很快赶上来了。而那和尚原是与薛倾姒同向而去,路上捉住了偷他酒喝的雪练,薛倾姒认得雪练,自然便与和尚熟络起来。到了目的地后,便一前一后找到了启戈一行人住的客栈。
“你们是如何过来的?”启戈问到。明明记得官道被山石掩埋了。
闻言,风行健竟用赞叹的目光看向那和尚。那和尚微微睁开醉眼,“那种山石轻轻一推便可开出一条道来。”
启戈与叶舟轻俱是一怔,山石因浸了水的缘故,会变得粘而重,觉不是“轻轻一推”便可推开的。
这和尚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
启戈上小将那和尚打量了遍,见他坦胸露乳,醉意醺醺,毫无佛家之象,然举止之间又透出些超然出世,心中便转过一个猜想,嘴上却道:“敢问大师法号?”
那和尚摇了摇头,满不在乎:“俗名而已,何足挂齿?”
“那便是了。”启戈心下了然,便起身行了礼,“原是归无酒——无酒大师,恕晚辈方才冒犯了。”
归无酒一怔,显然没想到有人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禁赞许地看着启戈:“不错,不愧是启镇的儿子……”
弈朝人尽皆知,左重明皇子手下有五谋士,分别称号诗箫剑酒花,五人各有所长,为重明皇子做过不少事,可是所有人只知道这五人的存在,却无人见过其真容,除了隐约知道诗箫剑酒花中的“酒”归无酒是个和尚外,人们甚至不知道其他四人是男是女。
善于隐匿行踪的五谋士,竟然光明正大地现出身份,薛倾姒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
一路而来,她都以“大师”称和尚,没料到对方竟是左重明手下。
大意了!
叶舟轻亦是眼神一黯,看着启戈,嘴角有一丝莫名的笑意。
“不知无酒大师所来何事?”启戈看着归无酒,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闪过,“莫非是皇子不放心在下?”
“呵呵……”归无酒用胖胖的手拍了拍启戈的肩,“重明那孩子还不知道我来这儿了呢。”
那语气,到不似提及了主子,启戈一怔,方想开口,归无酒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皇宫那地方呆得人心生闷气——你是叶舟轻?方才你说要给几坛子好酒,不会食言吧?”
“自然,大师请随我来。”叶舟轻微微一笑,视线掠过启戈冷冷的目光,另一旁,薛倾姒难得的安静,似是在出神。
叶舟轻领着归无酒向后院走去,心里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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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放下手中杯盏,手的主人不禁溢出一线无奈的笑,“归无酒这和尚……”隐下了下面的话语,白衣少年转而问道:“那位小公主呢?”
“这……嗯……”
仿佛是早已料到,白衣少年无所谓地摆摆手,“算了,薛倾姒的武确实不是你们能及的,既然当年会冒险救她,自然也是有本事护她的……”沉默了会儿,白衣少年抬眸看向园中风景——花期已晚,虽然是有着最精心的育护,不过一旦入秋,这些繁华终不可避免走向衰亡吧?
萱草禀告完,见左重明不说话,一下猜不透主子的心思,只能静立着。
“萱姨。”
左重明忽然出声,萱草不禁浑身一颤——萱姨,她觉得她已经几生几世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
“萱姨……”
左重明仍是轻唤着,唤着,甚至将脸埋在了手掌里,“萱姨,我昨天杀人了。”
他的话语是波澜不惊的,语气里却有一丝微的颤抖,听得萱草一阵寒意,下意识地问道:
“谁?”
“我未出生的弟弟。”左重明仍将脸埋在手掌里,“水色夫人肚里的孩子。”
“啊?”萱草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水色夫人没有异样啊?”
“当然没有。”左重明喃喃着,“我下了毒,孩子还在她肚子里——但已经不会呼吸了。”
也就是说,水色夫人会生出一个死胎,宫里的人会当是场意外吧,萱草舒了口气,其实不过死个孩子,这种事宫里每年都会发生,萱草诧异,素来冷静的重明皇子到似在害怕什么。
“萱姨,这些年我杀的人也购多了……”左重明笑起来,声音却在颤抖,“可是这一次,是我亲自下的手……亲自下的手……萱姨,我的手很脏吧?”
“不,皇子,哪有的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左重明,萱草不禁荒了神,“没有的事……我们生活在这里,这是没有办法的啊。”
“可是,萱姨……母亲会讨厌我吧?她最爱干净了,她会讨厌我吧……”左重明说得断断续续,身子也不可遏止的轻轻颤抖起来,脆弱得像一个失去庇护的孩子。
萱草害怕起来,跪倒在左重明脚边,“皇子你别这样……绮妃最疼皇子了,怎么会讨厌皇子?”
“是吗?”左重明抬起头来,双眼空茫地看着脚边的婢女,这个将他从小带大的婢女,“萱姨,母亲真的不会怪我?”
“不会的,不会的。绮妃当然是疼着皇子的。”萱草连忙柔声安慰,左重明却是紧紧蹙起眉来,浑身颤抖,“可是萱姨,我觉得我越来越脏了……这件白衣,这件白衣被我染得红了,又染得黑了,我根本不配穿这件衣服……母亲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会伤心的……萱姨,萱姨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对是错……”左重明说得语无伦次,两眼空茫,英俊的容颜此刻苍白至极,仿佛一碰即碎的瓷。
萱草蓦然心疼,也顾不得礼节,起身抱住左重明,轻轻拍他的背,“皇子……萱姨知道你这些年来活得苦,有什么委屈就和萱姨说吧,啊?”
左重明伏在萱草怀里,却是死寂的沉默,渐渐的,他浑身的颤抖平息下来。深吸一口气,将萱草缓缓推开,原本空茫涣散的眼神亦凝聚起来,最后,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已盛满了暖意,却更加令人看不分明——只是转瞬,他又回到那个平日里让人如沐春风的重明皇子。
“刚才我说的,忘了它们。”左重明不咸不淡地命令,嘴角含了一丝嘲弄的笑,仿佛自己也不敢相信方才会那般失态。
“是。”萱草连忙应允。左重明前后变化之快,让她越发猜不到这个少年主子的心思。
“对了,萱草,你不觉得这几天太安静了么?”左重明忽然说到。
萱草一愣,太安静?可是皇子平日最喜安静,明华宫里的丫头婆子做事也总避免闹出太大动静。
“不只是明华宫。”仿佛猜到属下想说什么,左重明微微一笑,“不光是这儿,整个皇宫,整个国家,都太安静了,甚至找不到一个地方看戏。”左重明嘴角的笑意忽然让萱草浑身发寒。
“萱姨,”左重明眯起眼看向空旷的穹苍,“如果没戏可看,那我们就自导自演给自己看一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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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