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胭脂斗
作者:石锅小笼 | 分类:言情 | 字数:26.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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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栀子花开白胜雪
皇后这话虽轻,落入我耳中却同响雷一般。我先惶恐的跪了下去,低头看向脚下只有中宫才得铺设的白玉石板,一时间心绪繁复,却不知如何应答。
之前思前想后,无非也不过怕皇后抓了那日假山之事,寻由头发落了我,却不料她突然问了此话出来。若说不恨,那岂不是一听便知的假话,可若说恨,我抬头看向皇后,忽却脑中闪过梧桐殿门口那排仿白玉的石阶。
硬是挤出盈盈泪水,强笑道:“臣妾记得贤妃娘娘说得,外头男人们的事儿,还要累到宫里的女人身上。”见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语气中越发慌张:“臣妾不过刚刚入宫,家中便有变故,若说臣妾心中不怨,便是欺瞒了娘娘。可是臣妾听了贤妃娘娘说后,便已晓得,这些事儿不是臣妾该在意的。”
我句句都将贤妃抬在了前头,意料之中的见着了皇后越发恼怒的神情,心中暗喜,话语一转又说道:“臣妾入宫后,一直没能得闻娘娘教诲,心中不安得紧。所幸贤妃娘娘上次所言使臣妾茅塞顿开。”
皇后低头狠狠看向我,恼恨神色丝毫不掩,我心中狂跳,知晓要走一步险棋,对皇后怒色视若未见。只接着说道:“臣妾原本以为皇后娘娘生臣妾的气了,所以一直都不愿瞧见臣妾,如今得了娘娘宣召,才晓得之前所闻都是平白得传闻。”
皇后被我话说得怔了怔,追问道:“你之前听了什么传闻?”我掩住口,惊慌失措的摇头:“没有,没有。”见皇后恨恨皱眉,似乎心中已是料定,忙又磕头说道:“臣妾只不过常听人论起,贤妃娘娘为人和善。”
皇后冷笑两声,忽又探究看向我:“你倒是有些计较的。”我谄媚笑了笑:“臣妾如今孤零零一人存于世上,求得无非是平安两字。何况,”手捂住小腹,满脸凄苦“何况,怕是今后也会一人。”
“哦?”皇后倒似放松了下来,摇头轻笑:“你莫急。”我幽幽叹了口气,呆呆的看着地上不语,却突然抬头看向皇后:“娘娘,臣妾有一事不明,还望娘娘大发慈悲告诉了臣妾。”
皇后似乎晓得我要问什么,慢悠悠的端茶抿了口,才淡淡点头:“那日本宫所言,句句属实。”
我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眼神呆滞,手一抖,就顺势扑在了地上,再抬头时,脸上已全是泪水,将那浓重的妆容给哭花得不成样子。
皇后嫌弃的看了我一眼,又似压下厌恶情绪,淡淡说道:“行了,回去罢。”
我磕头后,站起身,跌跌撞撞就想走出去,却听皇后在身后悠悠说了一句:“明日起,你就多来请安罢。恩,皇上喜欢素雅的装扮。”
我心中一喜,晓得皇后这关算是过了,转身又重重磕头:“多谢娘娘赐教。”
等出了皇后院子,我匆匆而行,曼冬在后小跑跟着。我心中不晓得在烦躁什么,似乎走得越快,便能摆脱似得。
只是这世上,越想寻清净,却总是寻不到清净。不过是找了条小径,从自然颜色图阁后院处,转道回去翡翠堂,却不料,正巧碰到了那个睿王爷。只见他悄然坐在图阁的回廊上,面前架着画板,似是临摹,又似随心作画。
我本打算蹑手蹑脚躲过他便是了,曼冬从身后匆忙赶上,脚步声重,瞬时就将睿王爷给惊到了。
就见他起身,修长身影慢慢罩上我的影子,低头看向我,愣了愣,扑哧笑道:“咦,常在怎么如此模样?”
我心中正自烦躁,见他笑话,克制了恼怒神色,只淡淡福下:“给睿王爷请安。”等曼冬给他行了礼后,便想走人。却不料他语带讽意笑问:“常在如今春风得意,怎么,喜极而泣了吗?”
我不晓得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尊菩萨,转着念头,眼神却瞥见他的画架,冷冷笑了笑,也不管自己如今花着脸,若是笑了有多可怖,就见那画架上似是画着天然颜色的景物。
远远霜白丛丛,又用油绿点缀,画得必是天然颜色院中的栀子花,再往前些,又是几些奇石,却似是画意未完。虽说不过寥寥数笔,倒是将栀子花白尤甚雪的意境给表露无疑,可见这睿王爷对画倒是有些心得。
睿王爷见我瞧那画,嘴角不屑翘起:“哦,容常在也懂画?”我被他一激,便想点头,见他眼中笑意渐浓,忙敛起不忿神色,却露出自傲的样子:“我自是晓得。王爷这是画的,恩……”我装模作样的皱眉,又笑道:“莫不是那些花儿?可惜,却太白了,又是有深有浅,不够齐整。”
睿王爷怔了怔,叹道:“容常在委实高见。”我见他轻易信了,低头暗自一笑,又福了福:“既然也赏过王爷的大作了,我便先行一步。”
我见他没什么反应,又觉得好笑,心情舒散些,领着曼冬便走。冷不丁就听睿王爷在身后自言自语:“恩,还是用水蓝来勾勒花姿。”
我停下脚步,微微侧首愣了愣,若用水蓝岂不是毁了这冷意,还不如月白妥当。犹豫片刻,没扭头说话,见曼冬正疑惑看我,忙摇了摇头,又继续快步往翡翠堂行去。
等行色匆匆赶回翡翠堂,小海子来迎,见我模样倒是识趣没有多嘴。我打发曼冬给我准备热水沐浴更衣,让小海子进房说话。
小海子见左右无人,低声说道:“奴才跟着曼冬一路去了花房,她没什么异常神色。只是到了花房后,管花的余公公问起是哪个院子的,她应是翡翠堂的。那余公公和她说了好一会子话。奴才不敢离得太近。”
我点点头,只是让那余公公送牡丹来又是谁的主意,若是我恃宠而骄,或没亲去看花,随意收了下来,那岂不是又是一则罪状。
不由问道:“那余公公选了什么花儿,曼冬都没说什么吗?”小海子思索片刻说道:“之后余公公的徒弟,魏公公请了曼冬吃茶,大概一盏茶功夫,他们便出来了。奴才见,曼冬瞧着花儿也没说什么。”
我吁了口气,这曼冬倒真是让我拿不准了,思索片刻,关照小海子说道:“她之前是从婉仪的院子里出来,去打听打听她平日的行径。仔仔细细,连她家里人都要打探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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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子连声应了,我仔细瞧着他,叹道:“如今我也只能靠你了。”小海子慌得跪在地上:“奴才这条命就是主子的,主子这么说,实在是折杀奴才了。”
我摇了摇头,看向窗外,暮色渐浓,昏黄光线笼罩着,倒似一层浓雾怎么都拨弄不开。我扭头看向兀自跪在地上的小海子,淡淡笑道:“这宫里步步惊心,你可怕?”
小海子摇头:“奴才这命不过是主子捡回来的。”我冷冷翘起嘴角,过了片刻才缓和了神色,点头说道:“若你忠心,我自不会亏待你。不过,你也晓得这宫中主仆,一向是连成一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小海子忙道:“奴才自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叹了口气:“你是明白人。只是我这翡翠堂中有些不懂事的,你也得空去开导一番,若是不听劝的,你寻个由头,打发她们了事。”
小海子愣了愣,我笑道:“如今翡翠堂缺管事公公,若是你的话,我也能安心不少。”小海子搓手惊喜道:“奴才定不辜负主子抬举。”我摆手:“等明日得空去和尚侍司的管事说一声罢。”
话音落下,就听曼冬在外轻唤:“主子,您是先用膳还是先更衣?”我扬手让小海子带曼冬进来,看着她笑说:“我刚决意让小海子任了翡翠堂管事,你可要好好贺喜他。”
曼冬愣愣,像是全然未料到我会做出这番决意,不过片刻间,她却跪倒,哭道:“今日是奴婢错眼,才让余公公送了牡丹来。差点连累了主子,还请主子责罚。”
我见她哭得伤心至极,倒似真心为我今日险境心惊担忧不已。我眉眼轻飘了小海子,小海子领会,啧啧两声说道:“曼冬也别自责,主子怎会轻易怪罪。”
我见小海子开场得当,晓得他是扶得起的,便斜靠在软榻上,瞧着这二人。小海子话音落了,抬眼瞧我,又转了头,说道:“曼冬可别哭了,这好好的,若让人瞧见,传了出去,还以为咱们主子责骂你呢,没得坏了主子的名头。”
曼冬忙不迭拿手背将脸上胡乱抹了,颤声说道:“奴婢自是知道今日错大了,请主子责罚。”
小海子点头,又看了我一眼,才说道:“主子宽厚,对这堂中一视同仁。只有一桩,若是觉得在此地委屈,自可回尚侍司。若是留在此处,别的不说,忠心可是头一件。”
曼冬刚想辩驳,小海子笑道:“曼冬的忠心咱们可都是瞧见的,不过今日确实出了错,若是不罚,怕也不能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