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山长水阔

众人一起回头，胤祯居然也在这个时候踏入了悦来客栈。他快步走到梅绛雪面前，冷冷看着胤禛，重复着刚才那句话：“放开她！”

他的声音很平静，然而这种压抑隐忍的语气有种彻骨的寒意，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由得悚然一惊。

他握住胤禛放在女子臂膀上的手，声音低沉：“把你的手拿开！”

“十四弟！”胤禩嘴角的笑容一闪而逝，抓住了胤祯的胳膊，仿佛是在劝慰，“大庭广众之下，注意分寸。”

然而，胤祯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仍旧冷冷盯着眼前的人。

双方剑拔弩张，毫不相让，谁也没有退开的意思。

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胤禛是出名的“冷面王爷”，此时面色铁青，眼中的寒光摄人心魄，然而胤祯竟是丝毫不逊于这位同父同母的兄长，二人身上发出来的冰冷寒意，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上前劝慰。

这个画面定格许久，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怕引出更大的乱子，胤禛缓缓放开了女子的手臂，望向她的眼神里却是关心和无奈。

“你可以走了。”一把将梅绛雪拉在身后，胤祯冷冷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究竟是何滋味。

胤禛却没有移步，他的目光定格在被强行拉过去的女子身上，看着她清瘦的面容、微动的嘴唇和回避的神色，微微握紧了身后的拳头，心中仿佛被利剑穿过一般。

隔着胤祯的身影，他知道，她是想见自己的，他甚至读得懂她此刻眼中的渴望和害怕，以及那极力隐藏的哀伤。

不能够再错过了，他告诉自己。

“我为什么要走？”胤禛淡定从容，“我本来就住在这家客栈。”

——什么？胤祯蓦地转头向梅绛雪看去，见对方眼中也是不可思议的神色，顿时明白两人虽然住在同一间客栈，但是还没见过面。

“况且，你有什么资格替她做决定？”顿了一顿，胤禛接着开口，淡淡的语气中却是有着逼人的魄力。

胤祯眉头微蹙，却是沉默了下去。

——是的，他不是她的谁，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去替她决定什么。

“这样吧，”看对方无言，胤禛看似随意地说道，“如果她不愿意……我立刻就走。”

高福儿站在胤禛身后，看着他背后握成拳状的手已经暗自发抖，大拇指上的扳指横亘在食指的关节处，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好。”轻轻吐出一口气，胤祯感觉到嘴里隐约有血腥的味道，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紧张地咬破了嘴唇么？他暗自苦笑，转头看身后的女子，声音有些颤栗，“绛雪，你来决定。”

梅绛雪强自压制着自己心脏不安的跳动，看着胤祯的额头上渗出密集而细小的汗珠，又望了一眼胤禛期待的神色，一时也是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选择。

如此僵持了片刻，所有的人都越发紧张，只有胤禩偶尔闪过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是在看一场好戏。

“绛雪……”终于按捺不住，胤禛在低沉的气氛里再次开口，“起码……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话一出口，所有人均是一怔。胤禛一向高傲冷淡，然而刚才这句话中居然包含了某种祈求的意味。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对一个女子如此低声下气。

胤祯身形仿佛晃动了一下，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

“没错。”想了许久，女子果然移动了几步，来到胤祯面前，似乎是在劝慰他，“我和他……终究需要个了结。”否则，她也会不甘心。

胤祯微微闭起了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梅绛雪缓慢地移动着步子，不过是几步的距离，然而越过胤祯走向胤禛这个过程却是如此困难，她心底也开始明白一件事——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终究在自己的心中占了一席之地。

就在她移步胤祯经过的瞬间，微弱的声音传入耳际，轻得仿佛不存在。

“我等你。”

她步子一停，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从他身边走过——就像一阵风，并没有为他停留哪怕一刻。

胤禛欣喜地伸手，她却丝毫没有理会，只是冷冷看了一眼，越过他径直上楼。

他伸出的手有些尴尬的收回，跟着她上了楼梯，在拐角的时候，蓦地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进天字一号房。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梅绛雪忍不住惊呼，另一只手及时地捂住了她的嘴。

“只要你不介意楼底下的人，就尽情地喊。”胤禛话音一落，看女子神色平定，这才把手拿下来，顺道关上了房门。

“放开我。”许久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梅绛雪莫名心慌，低声。

他却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她挣扎了一下，由于胤禛的背抵着门，木制的门立刻发出轻微的响声。生怕惊扰了楼下的人，她不敢再动，只是低声：“四爷，男女授受不亲。”

他浅笑，将她从怀里放了出来。

她快速从他怀中逃出，来到窗前深吸几口气，平定了神色，背对着她，复才淡淡地问：“四爷想说什么？”然而，身后的男子却持久没有回话。她有些奇怪，正欲转身，却感到那个熟悉的怀抱再次将她抱住。

“绛雪，对不起……”从背后环抱着她的腰，他在她耳边低低吐出一句话。远处的西湖烟波浩渺，如同裹了面纱的仙女，薄雾在湖上升起——宛如她的眼睛，在此时也升起一片雾气。

多少委屈、多少怨恨，在听到这三个字时全都变得徒然无力，甚至她一直所坚持的所有，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崩溃。

——是的，她是爱他的。

这是她一直不愿意面对和接受的事实。在那么多事情发生之后，她不停地说服自己——他不过是她穿越而来在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没有交集，便再不会有心痛。所以，她以为只要不见他一切就会结束。

可是，当再一次见面，他低声吐出“对不起”这三个字时，她不可避免地再一次沦陷了。正如那日，他勇敢而又决绝地与她一起闯入火海。

“皇阿玛那件事，是我错怪你了。”他道歉，心却跳得砰砰作响，生怕她不接受。

梅绛雪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极力平定自己。

“四爷说笑了，民女哪里当得起。”虽然心痛，她却极力想推开他——不知为何，她的行动偏偏与大脑发出的指令相反。

“绛雪？”他心痛万分，“我们还要互相伤害吗？”

“怎么我还伤得了四爷？”她似笑非笑，“四爷会这么在乎一个替代品么？”

胤禛微怔，方才想起了小如那件事，略一犹豫，说道：“你是指小如？”

这个名字从他的嘴里喊出来仿佛如一把利剑刺穿了她的心，她心中蓦地一疼，只是讽刺的笑。

看着女子明明痛苦却强装出来无所谓的样子，胤禛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觉得不能够再有半分犹豫，立刻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只要你愿意，我可告诉你一切。”

他板过她的脸庞，认真地看着她：“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他真挚而热烈的目光看得她有些无所适从，她尴尬地别开了脸，默不作声，心中却暗暗期待着什么。

胤禛拉着她坐下，为她斟上一杯茶，停顿了片刻，才说道：“绛雪，我不告诉你是因为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再提起。如果你执意要问，那我只有一点——你不可以生气。”

“嗯。”女子难得应了一声。

胤禛看着她许久，才开口：“你确实跟她长得很像。”

“遇到她是在七年前，那时我刚好伴皇阿玛南巡，到达扬州的时候皇阿玛停留了些日子，我也就有十几天空闲。有一日，我跟高福儿出来游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我在桃花渡遇见了她。”

听到这儿，梅绛雪脸色变了变，却并没有说话。

“那时我刚立了福晋，而且我并不喜欢她，小如她又……”他面露难色，深知当着她的面夸奖年少的爱人是多么残忍的事，犹豫片刻，只是简单一笔带过，“小如她又很善解人意，所以我们就在一起了。我本想启奏皇阿玛带她一起回去，可谁知京里突然传来急事，皇阿玛命太子和我连夜赶回京去处理，皇命难为，我甚至没来得及跟她告别便离开了。”

他露出了复杂却痛苦的神色，继续：“我本来想我先回去，之后再派人来接她，谁知我回京后派往扬州的人居然都说找不到她的消息，后来才知道，我不过刚离开一个月，她便香消玉殒了。”

梅绛雪眼中仿佛露出一丝心疼：“怎么会……？”

“是她父亲亲手杀了她，”胤禛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因为她有了身孕，与人私通，犯了族规，被大火活活烧死了。”

“什么？”梅绛雪只是觉得有些震惊，“怎么会这么狠心，那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是啊。”男子低低的叹息声里听不出任何情愫，“所以，我想等这一切了解之后再去找你。”

“了结？”她不解，“如何了结？”

“我当然不能让她白死，”胤禛痛心疾首，“当年是我害死了她！”

“可是……”梅绛雪道，“那是她父亲，难道你要对她父亲下手吗？”

“你放心。”仿佛过了许久，他才平静下来，“她父亲早就去世了，我只是……要把这个家族搞垮而已。”

“是这样。”她松了口气，想起江南有势力的门阀她大多数都认识，不由得好奇，“是……那个家族？”

“这个，”胤禛走到她身边，双手扶在她肩上，直视着她，“你就不要插手了，还算是你的对手，等我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也算是替你出口气。”

“我可不沾这个光。”梅绛雪小声嘟囔了一句。

说出了一切，胤禛心中仿佛有块石头落地——小如，从今天起，我们真的永别了——他欢快地抱住了身前的女子：“绛雪，你明明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她下意识的否认：“哪有？”

“还不承认？”他在她鼻尖轻轻一勾，“我看着你的眼睛，就明白了一切。”

“是么？”

“是。因为你的眼里只有我。”

梅绛雪的脸微微泛起了红色，将脸埋入她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有些吃醋的问：“那……你究竟是喜欢她……还是……”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落寞：“绛雪，你真的要跟一个死人计较吗？”

她不说话，只是无力地靠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问出那样的问题。

许久，他叹了口气：“你该明白的——或许一开始，我确实没有分清楚你们，也没有分清楚对你们的感觉。但是，我生病的时候，这两个月你消失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全是你的身影，这种感觉即使对她……也不曾有过。我这样说，你可满意？”

听着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梅绛雪只觉得横在他们二人面前的屏障仿佛是完全撤销了，她浅笑了一下，点头：“嗯。”

“呵，”把她搂在怀里，胤禛轻笑一声，“醋坛子。”

“哪有？”她反驳，自己也轻轻笑出了声。

“绛雪……”胤禛突然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要把她揉在自己体内，“能这样跟你在一起，真好。”没有误会，没有任何繁杂的事情，相爱之人，真心相对。

“我也是。”梅绛雪也回抱住了他，心中有说不出的开心，只感觉这几个月来从未如此惬意过。

两人相拥不知多久，胤禛缓缓松开了女子，从怀中掏出一方黄色缎带。

梅绛雪看去，那上面字迹清晰，正是那句传唱了千古的佳话——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她神色一怔，不明白对方想干什么。

胤禛却是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火折子，“啪”地一声打开，火焰顿时窜了出来，在他脸前晃动。

他将黄色的缎带放在火焰上方，转头对着梅绛雪：“从此以后，我的世界里只有你。”

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女子有些感动的看向他，微微颔首。

风从西湖上吹来，摇曳的火光中，黄色的缎带——连同那对情侣的姓名，缓慢地走向死亡，正如他们早已死亡的爱情。

***

胤祯看着梅绛雪，她每向楼上踏一步，他的心仿佛就被利剑刺了一刀，等到楼上关门声响起时，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滴血的声音。

一滴一滴，从遥远的高处直直坠下，敲击着他的心脏。

年轻的少爷无力地坐在客栈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刚才她经过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甚至生出了某种绝望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她。

二楼的高处突然传来了微弱“吱吱”声，仿佛是门遭受了什么力量开始晃动，声音只持续了一瞬便停止，然而，在场的人却是互相看了一眼，眼里均是露出了尴尬之色。

胤祯要去拿茶杯的手僵在了空中，面色泛青，额头上青筋暴起，胸口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心中的隐忍已经到了极致。

客栈里的气氛压抑着，人们不时向上望去，仿佛是想穿透密厚的墙窥探到楼上二人的信息，沉默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即使一向活泼可爱的云儿，此时也不知所措地望向梅建安，眼里全是担心。

不知过了多久，楼上的二人还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胤禩看了胤祯片刻，无奈坐到胤祯旁边，陪笑：“十四弟，不要这样嘛，这世上的女子多的是……”

“啪！”

说话声被茶杯落地的声音打断，胤祯蓦地将桌上的茶杯全部打翻在地，青花瓷的碎片落满一地。

“啊呀！”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她惊慌地向后退了几步，避开了向她砸过来茶杯，语气惊魂未定，“这是怎么了？”

店小二本想说什么，但看着这几位严肃的神色，又想到他们跟白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得默不作声将碎了一地的茶杯收拾起来。——反正记到白家的账上就可以了。

众人抬眸看去，却是大约二十岁的女子，身着素衣，身后的丫鬟替她打着伞，外面的青石板街道已经是湿漉漉一片，小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下了起来。

云儿有些惊讶：“含烟姑娘，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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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狗血台词时间！

1、众人一起回头，胤祯居然也在这个时候踏入了悦来客栈。他快步走到梅绛雪面前，冷冷看着胤禛，重复着刚才那句话：“放开她！”

——你要不给我放开她，我就一拳PIA飞你~~

2、“十四弟！”胤禩嘴角的笑容一闪而逝，抓住了胤祯的胳膊，仿佛是在劝慰，“大庭广众之下，注意分寸。”

——打吧打吧，闹吧闹吧，越厉害越好，我就是看戏的！

3、“我为什么要走？”胤禛淡定从容，“我本来就住在这家客栈。”

——你让我走我就走，那我多没面子，我可是“冷面王爷”，你个小P孩儿敢跟爷我争？？？

4、“只要你不介意楼底下的人，就尽情地喊。”胤禛话音一落，看女子神色平定，这才把手拿下来，顺道关上了房门。

——喊吧喊吧，动静越大越好，反正爷我不介意楼下的人听见，听见的人越多越好，那你就逃不出爷我的手掌心了，哈哈哈~~~

5、胤禛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因为她有了身孕，与人私通，犯了族规，被大火活活烧死了。”

——怒@！你居然还把人家肚子搞大了？你你你你……你！本姑娘我不理你了！哼~

6、胤禩看了胤祯片刻，无奈坐到胤祯旁边，陪笑：“十四弟，不要这样嘛，这世上的女子多的是……”

——给我滚开！我本来心情就够烦的了，你还在这里唧唧歪歪，要不是看你是我八哥，我早就把你丢进西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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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到此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