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修竹露出惊讶的神色, 重复道：“爷爷？”

“得了，不用再装了，”凌心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垂眸看了一眼失去意识的谢清凌, 眼中怨怼有之, 无奈有之, 最后也只能化作一丝叹息, “我已经很确定他就是谢清凌了，雷雷毕竟只是一个幼年器灵，虽然在它的地盘上我的修为受到了压制, 但我无论怎样也是化神期，分出一缕神念去查探查探它手上的其他幻境, 还是游刃有余的。”

谢修竹和琥珀对望一眼, 凌心的说法毫无漏洞, 更重要的是，凌心都这样说了, 再遮掩实在有损彼此间的信任，谢修竹乖乖招供：“师父，原本我也没想瞒你，毕竟你离开北狐族本来就是为了来大陆找爷爷，但是……我们见到爷爷完全不想暴露身份, 似乎还尽力回避你, 就想着你们俩的事情, 我们小辈不明情况还是不要随便插手的好。”

凌心顿了顿, 并没有计较他们的隐瞒, 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们说得有道理, 我们俩的事，就应该我们俩自己解决。”

谢修竹问：“师父，您……是在困扰什么？”

海风拂面，明明四人进入海底时还是雷鸣不断的深夜，此刻却已经是朝阳升起的清晨了。头顶乌云散尽，空气中过于激烈的雷属性灵力默默地安静了不少，雷属性钥匙已经离开这片海域，雷电之力少了个强有力的补充，想必之后所谓的“雷鸣海域”，将不至于让人类与妖修都闻风丧胆了。

凌心抬手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长发，神色是少有的倦怠：“困扰？是了，这家伙固执得太过，偏偏我认识他那时候于感情之事懵懵懂懂，从此便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修为不足时没法和他真正在一起也就罢了，之后被迫分离，他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孤身赴死，我被瞒了十余年，直到修至化神期才摆脱他当年逼我立下的心魔誓来大陆找他。然后现在呢？好不容易碰面了，他却还遮遮掩掩不敢与我相认！”

“爷爷他……想必是有什么苦衷罢。”

“苦衷？”凌心闻言冷笑一声，“不必叫醒他我都能知道，无非又是什么为我安全着想、危险的事情我不应该卷入，可他又到底有没有真正考虑过我的想法？！”

谢修竹无言以对，他两辈子加起来也就只喜欢过琥珀，情场之事也就是个光见过猪跑的门外汉，憋了半天，也只能道：“我觉得，您不妨叫醒爷爷，两人好好地谈一谈。”

凌心又哼了一声：“可我绝对谈不过他。”

这时，琥珀出乎意料地开口了，笑道：“凌长老，您现在已经是化神期了，谢前辈他现在只有——金丹期。”

“……嗯？”凌心愣了愣，随即大笑，“不愧是我们的妖皇大人，是我愚钝了！”

谢修竹清咳一声，默默地为他家爷爷默哀了两秒钟。

于是当谢清凌醒来时，便见谢修竹和琥珀站得远远的，而凌心则蹲在他身旁，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谢清凌直觉不好，站起身来整理好仪容，也不问刚才发生了什么，语速颇快地就想要只切正题：“妖皇陛下，关于神级秘境钥匙，贫僧有要事相谈，请您与我……”

凌心笑容更深，拉住谢清凌的手腕，声音温软和煦地打断道：“清凌你急什么，现在我们还在海面上航行，想要离开这片海域，少说还有三五天时间，慢慢和妖皇大人说也来得及的。”

远远站在船头的琥珀和谢修竹：海上的风景真美啊！

谢清凌自然比谢修竹更加了解凌心，见他这个态度，便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饶是他见过的大风大浪数不胜数，面对自己爱了数年的人，也没法转瞬间想出完美的应对之策。

“阿心，我……”仅仅是念了个名字，谢清凌就有些说不下去了，他何尝又不是时时刻刻都饱尝相思之苦？尤其是这些天两人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还要强装作不认识对方，内心的煎熬难以言表。

凌心抿了抿唇，收起了软糯的声音，嘲道：“还知道我是阿心啊。”

谢清凌无言地将凌心揽进怀里，胳膊收紧几乎想要将凌心勒进自己的身体里，却没有持续多久便隐忍地再次放开，“阿心，我现在身为菩提寺核心弟子，身负事关神级秘境的重要任务，你……不能跟我在一起。”

带着熟悉味道的怀抱让凌心稍稍晃神，但被推开后，又听到谢清凌让他离开的话，心中的悸动立刻被气恼取代，他也不多说，抓着谢清凌的僧袍衣襟就说了一句话：“你以为你还走得掉吗？”

满意地看到谢清凌脸上挫败的神情，凌心转头向站在船头的两人招手道：“过来继续说正事吧，我们俩谈完了。”

谢修竹走过来，先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道：“爷爷，早上好！”

琥珀也紧跟着鞠了躬，还十分自觉地道：“爷爷好，请你放心，我今后会好好照顾修竹的。”

谢清凌：“……”

眼见已经被彻底拆穿，他便也懒得绷佛门高僧的架势了，摆摆手，无奈却温和地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们好好在一起，都是好孩子，倒不担心你们吵架闹别扭，但今后的局势于你们来说会越来越危险，一定要仔细保重。”

谢修竹和琥珀都认真点头。琥珀母亲早早去世，谢修竹又不准备再认谢尊庭和谢擎松那对父子为亲人，因此谢清凌便是两人唯一在世的长辈——嗯，等凌心和谢清凌彻底谈妥后，大概还会再多个“爷爷”。

算是打完招呼，谢清凌接着道：“关于神级秘境，我就长话短说，菩提寺已经取得了光属性秘境钥匙，而钥匙祭台所给的线索，则是‘秘境最偏爱雷属性钥匙’。方才我见到雷属性钥匙已经生出了器灵，便已基本确定了这一线索的真实性，毕竟火属性钥匙虽看起来华丽，但目前毫无生灵的迹象；

“而菩提寺长年作为道修与妖修之争里的中立派，虽然手握光属性钥匙，却一直将它视作烫手山芋，菩提寺向来认为妖修与道修本应平等，并不对妖修抱有偏见，也不准备刻意支持道修，甚至主持和长老们更希望妖修获得秘境，以此结束妖修与道修间旷日持久的战争。”

听闻此言，凌心、琥珀与谢修竹都有些不可置信，却见谢清凌露出微笑，最后道出的话简直堪称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