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薛珂传
作者:布丁琉璃 | 分类:言情 | 字数:21.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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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8 扳倒李氏计划
甘州历经战火摧残,到处可见断壁残垣和烧焦的木板瓦砾。章典一身洗的发白的儒衫,正躬身同士兵一起搬开断墙废墟,挖出掩埋在里头的百姓尸体。见到阿史那阙护着我的马车驶来,他欣喜地擦了擦脸上的黑灰,拢袖深一鞠躬道:
“那夜我丢下大人独自逃亡,后听闻大人受惊坠崖,章某自责万分!幸而薛大人福大命大,否则章某非以死谢罪不可!”
我在程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摆手笑道:“子墨哪儿的话!兵荒马乱的,人没事就好!”
章典眉头紧锁,显然是对自己的失职惴惴不安。我宽慰了他几句,便见刘清河穿着薄铠迎了出来。几日不见,他倒黑瘦了不少,丰厚的双唇紧抿着。
见到我,他轻吁了口气,抱拳行了礼,随即又蹙起两道浓黑剑眉,喝道:“军医何在!薛大人重伤未愈,速来诊治!”
从刘清河嘴中,我总算知道了这些时日甘州的战况。默哆的兵力攻破甘州两面,却遭到刘清河的拼死还击,双反损失惨重。后来不知是谁说服了左贤王默棘,默棘这才带兵偷袭了默哆可汗后营,默哆后院失火,只得撤兵回援,甘州战况暂时平息。
不用说我也知道,那个有本事说服左贤王的人,必定是他们的同盟——李隆基无疑。
说到李隆基,我至今心里憋着一口气咽不下。虽说他解救甘州有功,却实在不该利用我、欺骗我!我不在乎那五万两银子,令我如鲠在喉的是他这种行为既侮辱了上官静对他的一片情意,也是寒了我的心。
之前,我对历史总是怀着一种尊重和敬畏的心态,所以我明哲保身外,并不做过多干涉,力求在理想与历史之间寻求一个平衡点……但如今,我才意识到我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和愚蠢!
李隆基连上官静都能狠下心利用,又怎会在乎我对他那一丁半点的恩情?天家无情,帝王无爱,可怜我竟还天真地想着他上位后能感恩,放了太平公主一家人……真真是笑话!
求人不如求己,我想通了。我得扳倒李隆基!
就算扳不倒李氏,也要给他们一记痛击!不如此,难消我心头之恨!
开了春,突厥水草丰盈起来,阿史那阙和左贤王默棘整顿兵力,开始与默哆可汗分庭对抗。突厥势力一分为二,打得不可开交,自然无暇顾及南犯。
长安四年二月十六,刘清河受命镇守甘州,我与章典、程野一行人返回神都洛阳。
江夏郡千余亩水田的稻谷早已收仓,如今洛阳米贵,我雇人在长安、洛阳开了两家家米行,将南方的稻谷低价买入,高价在京城售出,如此倒转,又挣了一大笔。
商路渐渐打通,我与波斯突厥人走得近,得知他们商品交换最短缺的就是丝绸和茶叶。我打算再买一座红壤山种茶,高品质茶叶可内销上贡,次等茶叶便售给不识货的波斯人和突厥人,换来的优质香料、貂皮和骏马可在江南倒卖,获得高利。
不过茶叶一时半会儿也生长不出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掉眼前的忧患!
春雨绵绵,空气湿冷。太平公主府更加富丽堂皇,瓦砾翻新,门廊重漆,后院又扩建了些许。院里的樱花粉嫩嫩地团簇着,一派娇柔,那牡丹却是还未到花期。府里的下人唯唯诺诺地将我和海棠引进屋。屋里鼎炉焚香,琴音袅袅,一人高的彩瓷大瓶伫立在屋脚,里头插着五彩的雉尾和孔雀翎,分外浓丽。
一位白衣素裳的清秀公子正在抚琴,另一位身量健硕英俊的武夫则在厅前舞剑,一刚一柔,一静一动,倒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
我依旧不习惯磕头,便照常礼给太平行了个礼,装出一副乖巧模样笑道:“孩儿不孝,今日才来给母亲请安,还望母亲原谅则个!这许久未见,母亲依旧风姿未减!”
“本宫老了,哪还有什么风姿!”话虽如此,太平却是忍俊不禁地一笑,略微丰腴的玉手一挥,将那两个男宠挥退,倚在镀金镶玉的长椅上朝我招招手,道:“过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我依言走过去,却听见薄纱帘后一个妇人的声音巧笑着传来:“四妹果然是当了官儿的人,见多识广,这小嘴儿呀也越发甜了!”
这人便是三姐薛琬。我倒是不意外她在这,因为来之前我都差人打听好了:薛琬与豆卢公子成婚六年,只生了两个女儿,豆卢氏对此隐隐有些不满,只是碍于薛琬狭隘刻薄,又惧怕太平公主的威名,因而一直不敢纳妾。薛琬知道自己不得太平公主的宠,也不敢抱怨什么,直到去年年底,薛琬第三胎生了个儿子,她这才觉得自己终于光宗耀祖了,眼巴巴抱着自己三个多月大的儿子来公主府邀功。
谁知刚进屋屁股还没坐热,这风头便被我这个‘当官的人’给抢走了,因此言语间更多了几分嫉妒和忿恨。
太平闻言微微蹙起秀丽的蛾眉。我不甚在意地笑笑,撩开纱帘看了眼在薛琬怀里啜乳的婴儿,转头朝海棠吩咐道:“海棠,去将我备下的那对长命锁、平安结和富贵镯子拿来!”
海棠应声去了。我又朝一脸戒备的薛琬道:“姐姐勿怪!四妹因公事未能参加小外甥的满月酒,前儿身子不好又耽搁了些时日,没想到外甥都长这么大了!”小婴孩一边啜奶一边滴溜溜地望着我,两只莲藕小短手无意识地挥动,我看得好笑,接过海棠递来的长命锁、平安结和镯子,轻轻戴在孩子身上,温声笑道:“希望小外甥长命百岁、平平安安、富贵一生!”
薛琬像是不认识我似的打量着我,又立即调开视线,也不知是因为羞恼还是别的什么,半响才闷声僵硬道:“承四妹吉言。”
说罢,薛琬起身朝太平公主告别,抱着孩子急匆匆退下了。
“去了一趟突厥,你怎瘦了这么多!瞧这玉镯子,年前看你戴时还是正合适的,现在这镯子都能套进你的手臂了。”薛琬退下后,太平公主伸出指甲圆润剔透的玉手,轻轻抚弄着我腕上的镯子,漫不经心地笑道:“珂儿,今日是你生辰罢?留下来一起用膳。”
太平一向严厉,我倒很少见她露出这般风轻云淡的笑容。愣了愣,我点头应道:“好。”
我坐在太平身边,给她敲核桃吃。太平静静看了我半响,方才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摸着我的鬓角道:“珂儿,你长大了,越发像他。”
“谁?”
太平一怔,收敛了多余的神色,倚在长椅上闭目静默,也不知再想些什么。不一会儿,她睁开眼,问道:“珂儿觉得,方才那两个男人如何?”
嗯?刚才进屋时看到的那一刚一柔两个男宠么?
问我这个做什么!不会是要送给我当生日礼物的吧?啊啊啊,雅蠛蝶雅蠛蝶~!
我陷入脑补,神色古怪地支吾道:“咳,还、还行吧!”怕这回答太敷衍了,我又补充道:“刚柔并济,各领风骚。只是,女儿并不喜欢……”
我还未说完,却见太平拢了拢高髻,摇首道:“模样虽不差,但终究比不上张氏魅惑。也不知送他们进宫后,能否按照本宫说的打败那张氏宠奴!”
“= =!”原来不是送给我啊……
“母亲,”我犹疑许久,一边敲着核桃一边小心地窥探着太平的脸色,忍不住问道:“那张氏兄弟不是被您送进宫的么,为何他们反而同您处处过不去?”
其实不用太平说我也能猜得到,太平这样的性子对待男宠想必也不会温柔到哪里去,加之张氏兄弟又是个恃才傲物的。想当年,张易之善骑射、通音律,莲花六郎张昌宗更有潘安之色、兼善诗词歌赋,两人都是才比天高的美男子,却不得不屈身于女人的裙裾下,还被太平送进宫里去伺候年迈的老皇帝,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没法忍受。
太平冷哼一声,啐道:“张昌宗倒还安分,毕竟有上官婉儿制着他。张易之这畜-生却不一样了,见多了宫里的权势斗争,他便不再甘心做男宠,下-贱玩意儿也想掌权呢!”
……等等,张昌宗和上官婉儿还有一腿?!野史里说武则天曾撞见上官婉儿与张氏暧-昧,一怒之下拔剑在婉儿额头上擦过,婉儿为了遮住额角的伤痕,便首创了梅花妆这一流行装饰……
难道野史里说的都是真的?!嗯,下次见到上官婉儿一定要好好观察观察,看她额角是不是真的有道疤……
回过神,我朝太平公主道:“母亲可知道,张易之与废太子李贤联手之事?”
闻言,闭目养神的太平公主猛地睁开眼,惊诧道:“有这事?不可能!皇兄已死了二十年了,他与张易之素昧平生,你从何得知!”
“女儿也只是猜想,并无十足把握。”我将核桃壳扫到一边,拣出核桃肉堆在小碟子里,凑过身与太平公主一番耳语,将我在突厥遇到废太子李贤、以及李贤在宫中有接应人之事都说出来了,但没有提到是李隆基告诉我的。
我若此时将李隆基抖出来,则在户部借银的事也就瞒不住了,传到武则天耳里我小命难保!
“李贤既已逃了二十年,又是如何找上张易之的?他们一个远在塞外,一个处于深宫,又如何联系配合?”太平凤目圆睁,涂着丹蔻的指甲几乎要嵌入椅子里,沉声道:“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岂非儿戏。”
“正因没有证据,所以女儿才说无十足把握。”
我眼珠一转,宽慰道:“母亲安心,是狐狸就自然会露出尾巴!女儿自有妙计应对!”
仗着对历史的一知半解,我附在太平公主耳边一番耳语,随即眯着双眼嘻嘻一笑,狡黠道:“接下来您只需静心等着,千万不要惊扰陛下,免得打草惊蛇。一年之内,我们便来个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