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薛珂传
作者:布丁琉璃 | 分类:言情 | 字数:21.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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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6 绝处逢生
又是白昼来临,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空,驱走寒冷。
耳畔流水潺潺,清澈见底的溪水淌过盖着薄雪的圆润鹅卵石。我剧烈地咳嗽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程野拖拉到溪边,空空如也的胃袋刀割般疼痛。
饥饿和寒冷使我数次昏迷,每一次我都觉得我快要撑不下去了,但只要一想到程野,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我不顾一切地与命运和死亡抗争,咬唇掐肉地让自己醒来,然后拖着程野朝东前行,百步一歇,直到黄昏,我才循着水声找到了这条小溪。
我沾湿了衣袖想要给程野擦擦脸,谁知起身时一个眩晕,我一头栽在地上陷入了黑沉的昏迷中。
咬着舌尖醒来,满嘴的铁锈味。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湛蓝的天空和高山上没有消融的积雪。转过头,程野就相拥躺在我身边,双目紧闭,面色蜡白如纸。
我尽我最大的努力移动着我僵硬而虚弱的身躯,一步一步爬到程野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还有着微弱的呼吸……我悬着的心稍稍落地。
程野已经高烧昏迷了一天两夜,我像个神经质似的,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去探他的鼻息,生怕我一不留神,摆在我面前的便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溪水潺潺,阳光给它镀上了一层粼粼波光,间或有一尾小鱼蹦出水面。我眼睛一亮,如获新生,溪水里清澈可见的青鱼让我饥饿如狼!
这些日我也见过野鸡雪兔之类的野味,只是我实在太虚弱了,每次费尽力气也抓不着一只,最后只好放弃。后来我捡了半只被狐狸咬得面目全非的兔子,肉质还很新鲜,便草草料理了一下,将兔肉嚼碎了喂给程野,我自己倒没吃两口……不过,这最后一次进食也是一天前的事了。
顾不得冬日溪水寒冷,我急不可待地脱掉鞋袜踩进刺骨的水流中,不料这些野生鱼类实在机警,稍有动静便尾巴一划钻进了石缝中。我没有法子,只好忍着刺入骨髓的寒冷一动不动地伫立在溪水中,压抑着咳嗽,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耐心等待青鱼自己游到我脚边。
溪水中倒映出我干瘦、苍白、枯发凌乱的影子。不到半个时辰,我的双腿已经毫无知觉了,我觉得在这么下去我这双脚迟早得废掉……但一想到程野高烧一天没有怎么进食,我便只能咬牙忍了。
此后许多年,我都很佩服自己此时的坚忍和勇气!在滴水成冰的冬日,我在冰冷的溪水里生生冻了一个多时辰,落下一身的病根,就为了那果腹的几尾小鱼。
这是程野一生的痛处,却是我一生无悔的决定。
当抓住最后一尾巴掌大的小鱼时,我欣喜若狂地想要奔上岸,无奈冻僵的腿脚早已不受控制,我直挺挺僵硬地倒在溪水里,刀绞般的冷水四面八方地涌进来,我冻得窒住了呼吸!所幸溪水不深,我半响才挣扎着爬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上了岸。
湿透的衣服不一会儿就结成硬邦邦的冰块,我浑身僵硬地找了几块干柴,却没有力气再钻木生火,只好认命地倒在雪地里,一脸麻木地将那几尾巴掌大的青鱼塞进嘴里,机械的撕咬着鱼肉,嚼碎,再哺到程野嘴里。
“程野,吃饭了。”我抬手轻拍着程野的脸颊,唤着他:“醒醒好不好,把东西吃下去……吃下去咱们就有力气,回家……”
程野的喉结动了动,费力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将糜烂的生鱼肉咽下肚。
我见之大喜,原本暗淡枯死的目光也迸发出一线生机!我更加卖力地咀嚼着鱼肉送到程野嘴里,满嘴令人作呕的鱼腥味,却浑然不知。
鱼很快啃得只剩骨架和内脏。大约是气温低伤口不容易发炎,程野此时已退了烧,悠悠转醒,涣散的目光缓缓对上我欣喜若狂的脸,然后他怔住了。
那一刻,我很难用词语形容他此刻的表情。震惊中又带着极度的哀痛,他颤抖着伸出一只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我的脸颊,像是在触碰一件脆弱的瓷器般。
我伸出满是冻疮的手抓住程野,将他的掌心贴在我的脸上眷恋的摩挲,喜极而泣,干裂的唇张合半响,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调。
“薛珂,你怎么……变得这般瘦了?”只此一句,程野便湿红了眼眶。他摸着我黄瘦沧桑的脸颊,摸着我红肿发紫的手,几乎是悲愤地自责道:“你的手……是我害了你!”
“你醒了……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咳嗽几声,嗓子因伤寒和体虚而极度沙哑,难听至极,“程野,我都快撑不下去了……”
胸腔发出破风箱似的杂音,长久的饥寒加上心情的大起大落,我的胃部一阵绞痛翻涌,张嘴便哇地呕出一股温热的液体,胃液和着一股殷红喷溅在雪地上,怵目惊心!
呕出鲜血,紧绷的弦嘎嘣一声断裂!我不堪重负的身躯终于撑到了极限,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我直挺挺地往前栽去!
“薛珂!”
程野挣扎着起身,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接住我虚软的身子。
这具破碎的身体从里到外都泛着难以忍受的疼痛,尤其是胃部,翻滚的灼痛让我忍不住想要作呕。无尽的黑暗中,我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而急切地念叨着我名字……
“薛珂,薛珂……”
“我不是薛珂,我不是!我是姚缈……姚缈!”眼皮太沉,我努力了,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看看那个忧伤地呼唤着我的名字的人。我不安地挣动着,无意识地抽泣:“妈妈,我想回家……”
那人不再叫唤薛珂,沉默了片刻,有一只干燥宽大的手轻轻抚上我的额头,摩挲着我的脸颊,轻柔的动作中尽显爱怜。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颠簸将我跌醒。我头昏脑涨地睁开眼,发现已是深夜,自己正躺在一个一米多深的大坑里,身边还凌乱地散落着几只捕兽夹。
“你醒了。”程野虚弱暗哑的从头顶传来,他紧紧搂着我,将下巴搁在我的发顶,叹道:“没留意,掉进猎户的陷阱里了。”
“猎户明早定会来查看,咱们有救了,就呆在这儿吧。”我喘了喘,无力地闭上眼,疲倦道:“程野,最后一夜了,你可要坚持住。”
程野默然半响,方张合着苍白失血的唇,沉声道:“撑住,薛珂。”顿了顿,他将我冻伤的手捂在怀里,神情透出几分罕见的脆弱,低声道:“你若不在了,我也随你而去。”
我睫毛一颤,叹道:“傻瓜。”
……
再次醒过来,已是两天后的黄昏。破旧却温暖的小木屋,墙上挂着腊肉和貂皮,屋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香。
长久的昏睡令大脑有些迟钝,我睁着眼望了天花板良久,才回想起我与程野掉进了猎户的陷阱,这个大约就是那猎户的家了。
我正想着,却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穿着臃肿的棉服进了屋,将手中的铜盆往木架上一放,惊喜道:“哎哟,姑娘醒啦?”
这婆子满面风霜褶皱,豁了牙,笑容却十分淳朴,大约是猎户的妻子。我四处张望一番,没看到程野,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那个和我一起的男人……”
我正开口询问,却见那婆子一拍大腿,丢下我冲出门去,朝外间喊道:“两位公子,这姑娘醒了!”
两位……公子?
我脑袋上的问号此起彼伏。可当李隆基和阿史那阙一前一后走到我床前时,我脑袋上的问号瞬间成了一排感叹号!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惊诧,继而一把掀开被子,紧张道:“程野呢?他没事吧?他在哪儿,我要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