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薛珂传
作者:布丁琉璃 | 分类:言情 | 字数:21.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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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1 北上去突厥
长安四年正月十五,照例是辞旧迎新的祭祀大典。
武则天曾经再怎么叱咤风云,如今也只不过是久病缠身的迟暮老者,神神叨叨地认为是自己的病是有妖人作祟,因此异常重视这次鹿神的占卜,期待上天神明能够给予她启示。
祭祀高台上,鹿神濯手熏香,银白的长发蜿蜒倾下,面上鲛绡缥缈,脚上银铃脆响,身姿娇小窈窕,宛如月神临世。
我站在文官一列,看着那占卜用的玩意儿在画满未知符文的卦图上飞速旋转,片刻后颤巍巍地缓慢停了下来,百官紧张屏息,等待那一字千金的判词。
我穿越而来,唯一摸不透的便是这神秘万分的鹿神大人。你说她若是人,哪有如此强悍的预言之力?你说她若真是神,却连区区鹿鸣塔也逃不出来,那未免也太扯淡了!
这时,那司南般的指针停稳,尾部朝北,武则天直起身,用大病后虚弱的沙哑嗓音问道:“国师,如何?”
鹿神抬起那被薄纱遮挡的面容,如雪的袖袍中伸出一只白的几乎透明的玉手,遥遥指向北方大地,粉唇轻启,道:“乱!”
百官纷议,武则天蹙眉道:“乱?又是契丹人?”
人群中,有人站出来道:“与我朝正北方疆域毗邻的,乃是突厥帝国。”
“突厥人?也不曾听到风声啊……”身旁有官员小声议论着。
我也有些质疑,受过现代教育的我对于这种怪力乱神之事总是不屑一顾的。这鹿神若真这般神通广大,为何就算不到武周气数已尽呢?正胡思乱想着,却远远见一武将从宫门外急速奔来,大步跨上高台单膝跪拜道:
“报——!突厥南犯!默棘和阿史那阙打入关内道,烧劫甘州粮草!”
百官愕然,继而群起激怒,方才那几名持怀疑态度的文官更是涨得满脸通红,仿佛被人当面打了耳光似的。
我简直无法相信:鹿神刚占卜完,军报就到了,这也太快、太凑巧了吧?不知为何,我右眼皮直跳,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没有人知道,在鹿鸣塔终日不见阳光的阴影内,那个年轻男人露出了疯狂而残冷的笑意,压抑着喉咙呵呵道:“又是一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戏!当日那些欺我、辱我、轻贱我的人,李令月(太平公主本名),薛珂,李隆基……我要你们跟着女皇帝一同陪葬!”
突厥南犯,女皇震怒,当即点兵五万北上,誓要将突厥人打出关外!
两军交战,要先派两个使臣装装样子,谈不拢再开战。外司省章典精通突厥语,为人刚正,这使臣的身份自然就落在了他身上。我是掌管外交的外司令,自然也是要跟着走一遭的。
武则天开始有些犹疑,让一介女流北上突厥,自然是前路凶险,她着实不放心。我再三央求,保证自己只在幕后调节观摩,绝不将自己置于众之矢的的危险境界,武则天才勉强同意,叮嘱我和谈后一定要及时赶回来。
我决定带着程野一起北上,有他在,我能安心不少。
回外司省匆匆收拾了细软衣物,我便同章典乘马车赶去城门与军队汇合,程野暂当车夫。这次北征的将领我也是熟识的——曾经的金吾卫,如今的云麾将军刘清河。
“到了。”程野勒马下车,长臂一伸替我掀开车帘。
我刚在马车上睡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晕头晕脑地下车,便看见身量健壮高大的刘清河一身铠甲走过来,系着帅气的黑战袍,头盔上的红缨短雉尾随风颤动。他朝我抱拳行礼,领着四个高矮不一的男人道:“公主吩咐末将好生保护县主,这四人是公主府上的得力护卫,特派来贴身保护县主。”
说罢,他又点了四名高大的士兵,道:“这四位小将乃是军中百里挑一的高手,是末将拨来保护县主的。”
程野抱臂倚在马车壁上,面色不善的瞥了眼刘清河。
我看这八名护卫,大有“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的架势,顿时哭笑不得,直朝他们挥手道:“别围着我啊大哥!都去后面跟着吧,这儿有他就够了!”
说罢,我指了指程野。程野这才眉头稍松,装作若无其事地上了车,执着马鞭吊儿郎当地坐在车前。
行军三日后,改乘羊皮筏子渡了黄河。五日后,朔风凛冽,大军到了白雪覆黄沙的茫茫大漠。行军之路艰难而枯燥,我最开始的那一点儿好奇与兴奋早已被磨成渣渣随风飘散了,紧随而来的只有劳累、厌食和呕吐。
话说,这一路程野那小子身上倒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儿,让我当做笑料取笑了许久。
甘州毗邻丝绸之路,一路上番邦驼队络绎不绝。这日,军队与一兜售什么膏、什么露的大食商人擦肩而过,程野见了竟停下马车,饶有兴趣地凑过去拨拉着那一地香喷喷的瓶瓶罐罐,问道:“你这儿,有没有祛疤的灵药?”
大食商人:“叽哩哇啦啥瓜砰@¥#%&*……”
程野:“= =!”
我愣了好半响,才明白程野买祛疤药的用意,顿时很不厚道地在马车里笑得打滚!章典一脸莫名地看着我,搞不清楚状况。
我抹了把眼角笑出的眼泪,推了推章典的胳膊,抱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道:“哎哟!章、章大人,你去、去问问那大食人,看他有没有祛疤的灵药!”
章典一脸雾水地下了车,用生涩的大食语加上各种怪异的肢体语言,总算跟那大食商人顺利沟通上了。出乎意料的是,大食人还真有祛疤之药。
章典付了钱,拿起那一盒精致的膏药交到我手里,我打开闻了闻,只觉一股冷香扑面而来,当即脑补出程野勾起乳白喷香的膏药,对着铜镜翘起兰花指颇为风骚地涂抹的画面……艾玛不行了!我锤车狂笑不止!
章典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我。我将那一盒祛疤药抛给程野,凑上去故意出言调戏道:“开始在乎自己的容貌了,程公子可否是有心上人啦?不妨说来听听,兴许本官还能给你说个媒!”
程野一脸面瘫状,长臂一伸,却是耳根通红地推开我。
他接过盒子揣进怀里,对章典点了点头道:“我会还你钱的。”
“……”章典忙摆手,一脸诡异道:“不、不必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太可爱了!”又逗得我狂笑不止,章典茫然。
南方开了春,这朔北却依旧使千里冰封的寒冬。今夜下了场大雪,阻拦了行军之路,因此直到第七日黄昏,我们才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到达甘州营地。
驻军,扎营。第二天清晨,刘清河亲自率兵护送我和章典等使臣前往突厥营地。
“我、没、有、南、犯!”一进营地,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嗓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
阿史那阙像头暴怒的野狼,在谈判的帐营里踱来踱去,他旁边盘腿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棕发男人,穿着厚厚的皮毛大衣,刚毅的面容好像刀斧劈成,浅棕色的眸子十分深邃凌厉,如同一头静卧的狮子。
一见到我,阿史那阙碧绿的眸子一怔,颇为失望道:“怎么是你!上官静没来?”
随即又不耐烦地扯下额带,露出一头凌乱的黑色短鬈发,用汉话粗声道:“不管了!你们汉人实在是太坏了!挑唆我那没脑子的叔叔阿史那默哆烧杀抢掠,又嫁祸于我兄弟二人身上,我和默棘是无辜的,你信也不信?”
“喂大哥!你这是谈判的态度么?”我哭笑不得,继而一愣,惊问道:“等等!谁?那个挑唆阿史那默哆的汉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