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薛珂传
作者:布丁琉璃 | 分类:言情 | 字数:21.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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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那个姓程的男宠(大修)
太平公主是第三天清早回府的,海棠鞋子都来不及穿就扑过来,将我从被锦绣堆成的窝里挖出来。我迷糊地坐在床头吸口水,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
屋里乱成一锅粥,海棠命几个二等的小侍女伺候我洗漱,自己便去内间柜子里替我将那件翠襦绯裙翻出来,配上鹅黄的坎肩,又在梳妆匣里拣出几个镂花的金钿和一对海棠明月笄。这时通报的嬷嬷站在门外焦急道:
“公主已经进了大门了,府上的丫头小子们都跪在院里迎着呢!六娘、七郎和八娘都已到齐,就差您了!”
我摸了摸那沉甸甸的饰品,将它们扔回匣子里,“来不及了,拿身简单的衣裳来!”说罢,我熟稔地将一头长发高高扎成马尾,再用发带仔细地绑了,海棠拿了身男装来,我急匆匆套上,束上墨绿的腰带,套上靴子,在铜镜面前转了一圈,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海棠跟在我身后欲言又止,我瞥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海棠看了眼四周,低声道:“公主不太喜欢女子穿男装,四娘按礼该穿正式的襦裙,盘高发。”
古代的服饰通常与社会地位挂钩,尤其是贵族,每个品级、每种场合都有规定的衣服、颜色甚至发饰。听海棠这么说,我便笑道:“我朝风气开放,本不苛求这些繁文缛节。更何况,衣着不当和怠慢身为长辈的公主相比,哪个罪名更重?”
海棠了然,便不再说什么。我赶到时,人群簇拥的太平公主刚到大厅,不迟不早,我松了一口气。
那个衣着鲜艳华丽的女人端坐在大厅里,让府上的人按尊卑一个接一个地给她请安,架子端得比中央领导人还要大,至少领导们还知道跟基层百姓握个手呢!我一边吐槽一边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历史上浓墨重彩的女人。可惜人影憧憧的看不太真切,只能见她从白狐坎肩下伸出一段雪白丰腴的手臂,撑住额头,微微虚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硕大的高髻上一片珠光宝气……
我硬着头皮去给她请安。太平公主见到是我便坐起身,我这才看清她的全貌:毕竟上了年纪,算不得特别美丽,蛾眉凤眼,朱唇方额。眼尾上挑,而嘴角下垂,身量略微丰腴却不臃肿,整个人看上去冷艳而不近人情,带着与生俱来的皇族贵气。
“珂儿,你怎么又穿男人的衣服?过来。”她朝我伸出一只手,话语中透出毋庸置疑的霸气。我忙低着头过去,别扭地叫了声‘母亲’,也不知她听到没。
太平公主摸着自己小指上的长指甲,淡淡道:“崇敏,还不快带弟妹来给万泉县主请安!”
人群中一位十二三岁的锦衣少年嬉笑着跳出来,玩世不恭地给我抱拳行礼:“万泉县主金安!”这少年生的十分清俊,容貌与我……准确的说,是与薛珂有七八分相似,浓眉星目、唇红齿白好似姑娘似的。他眸子里闪烁着狐狸似的狡光,对我促狭地笑着,看上去是个不好惹的角儿。
接着一个扎着双髻的十来岁女孩怯生生地上前一步,细声道:“六娘给万泉县主请安。”
然后是一对六七岁的双生子,相貌极为相似的金童玉女异口同声道:“给县主请安!”
我表面泛起一抹慈爱的笑,内心却在疯狂咆哮:尼玛我到底有多少个兄弟姐妹啊!一家子蛇精病啊,有完没完!
傍晚太平差人来传饭,我硬着头皮去了。吃到一半,只见一个衣着比普通侍婢鲜艳的女子敛首向前,躬身在太平公主面前道:“禀告公主,驸马爷称近来身子不适,不能来给公主请安。”
太平公主闻言眉头微皱,用茶盖轻轻撇开杯中的茶叶,抿了一口冷淡道:“不来就不来罢!交待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我心中暗忖:看来这衣着华丽的侍婢就是太平公主的心腹之一,大概是一等的大丫鬟,只是不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事……
想到此,我暗叹一声:太平公主再怎么机关算计,最后还不是死在了李隆基的手下?这棵大树靠不住啊,所谓狡兔三窟,我得早寻活路才对!
要不趁早去投靠李隆基?李氏子孙早已恨毒武则天和太平公主了,他能接受我吗?实在不行就卷了府上的珠宝,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姓埋名算了……
正胡思乱想着,却见外头一阵哄闹,太平公主大概最讨厌别人扰她清静,脸上顿时浮起一层薄怒,将象牙镶金的筷子重重一放,喝道:“怎么回事?!本宫还没死呢,你们瞎嚷嚷什么!”
一名高大的汉子忙小跑着向前,跪在地上磕头道:“公主息怒!后院那程家小子一听说您要将他送进宫,便抵死不从,趁人不注意一头撞在柱子上,头上破了个血窟窿!他哥哥护犊心切,抡着几十斤重的铁链子便上来拼命,红着眼跟发了疯的大虫似的,这会儿已经打伤四五个家丁了!”
这个壮汉我认得,就是前天我误入男宠们的院子里时所看到的那个家丁,估计是太平公主派去看管男宠的护卫。
后院出事了?送进宫?抵死不从?撞柱而死?
一连串信息拼接到一起,我不禁毛骨悚然!看来这些男宠也不全是自愿留在府里的啊,估计有很多是太平公主仗着自己的权势抢来的,这和女恶霸有何区别?
……强抢软禁不说,还逼得人家撞了柱子,这太平公主还真是罪孽深重!
“他哥哥?”
太平公主闭上眼,她身边的心腹丫鬟忙上前屈指给她按摩太阳穴,见太平公主迟迟想不起来,侍婢便适时地谄媚道:“就是前年进府的,姓程,兄弟二人原是街上没爹没娘的混混,都长得十分标致。您当年是出动了五百禁军才将他们抓……请到府里来的呢!不过姓程的那小子不识好歹,进府后便划伤了自己的脸,您便将他兄弟两关在别院了。”
卧槽!这兄弟二人不会就是历史上武则天的男宠张XX吧?究竟是俊美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太平公主不惜出动五百禁军将他们抓到府里?卧槽,这个时代的女人怎么这么疯狂!太牛逼了!
“是他。”太平公主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发髻上的金步摇一阵乱颤。太平嘴角泛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冷声道:“倒是个烈货!给我把人带上来!”
护卫露出了些微为难的神情,“公主,那小子发了疯似的力大无穷,十个汉子都按不住他……”
太平公主柳眉一挑,沉声道:“十个人不行就一百个,按不住就打断他的手脚给我抬过来!连区区面首都奈何不了,本宫养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
“是是……属下明白。”那护卫唯喏地应声退下了。
没错,我就是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见到那男人的。
我看到十来个强壮的护卫用粗大的绳子,像捆猪一般地缚住一个男人将他架上来。那男人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手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铁链,护卫们蜂拥而上,绳子在他身上死命地缠了一圈又一圈,他却兀自挣扎着,力气大得惊人,脖子上和臂上的青筋暴起,几次差点将十来个护卫同时掀翻!
“妖妇!我杀了你!”男人爆出一声疯狂嘶吼,他猛地抬起头来,我这才发现男人的脸上有一道长而明显的疤痕,从左眼眉骨一路划到嘴角,几乎要把整颗眼球划破,显得触目惊心。
然而更让我不寒而栗的,是他隐藏在凌乱发丝后的那双眼——那双通红的,带着深刻憎恶与绝望的、野兽般的眼睛!
有人用木棍狠狠地击上他的后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应声倒下。护卫们趁机死死压住他,将他的脸踩在地上。他粗重地喘息着,几次想要挣扎着爬起,但没有成功。
说实话,这一幕我看得十分难受,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揪住后又猛地放开,咚咚撞击着我的胸腔,有一种令人绝望的窒息感。
原来封建社会是这样的,贵族是这样的……丑恶的嘴脸。
“祸国妖妇!”凌乱的发丝中露出男人一只充满憎恨的眼,有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破皮的嘴角溢出。
太平没有理会地上那屈辱的男人,只对护卫道:“另一个呢?”
立刻有人拖上来一条苍白清瘦的身影,看身形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有着一头黑缎子般的长发,只是一张脸全被鲜血糊住了,显得格外吓人。少年的额头上破了一个血窟窿,仍在流血,下人一松开搀扶他的手,他便立刻脱力地滑在地上……
见到这情况,被缚住的男人瞳仁一缩,猛地掀开压住他手脚的五个壮汉,狰狞地朝太平公主扑去,暴喝道:“妖妇!你要做什么!放了他!”
太平公主往后退了一步,冷笑道:“我倒忘了你当年是神都第一的小混混,性子还是这么野!不知道我挑断你的手筋脚筋,锁了你的琵琶骨,你会不会听话些?”
出乎意料的,被护卫们死死缠住的男人不但没有发怒,反而慢慢停止了挣扎,颤抖良久,他缓缓抬起眼来,用孤注一掷的语气一字一句道:“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给我弟弟治好伤,你断我筋脉也好,锁我琵琶骨也罢……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没想到这个倔强而强大的男人竟会为弟弟而妥协……听到他说‘只要你给我弟弟治好伤,我什么都听你的’时,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太平公主冷哼一声,不耐烦道:“你弟弟破了相,已经毫无用处,本宫还治他做什么?”说罢,她漠然道:“来人,将他们丢出去喂狗,别弄脏了府里!”
我清楚地知道太平公主不会真的放他两出府。
这府里有着太多见不得人的秘密,除非是死,否则没人能逃出这个牢笼,这兄弟俩多半会被杀人灭口……
“母亲且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不知为何,身体比思维先一步做出决定。我站起身来,说:“女儿觉得这男人还有些用处,不如就赏给女儿吧!”
闻言,四周一片微妙的沉寂。太平蛾眉蹙起,十分不高兴道:“你小小年纪还未出阁,总归是要顾及名声的,别老想着和男人厮混!”
冤枉啊!这薛珂之前名声到底有多臭,才让你们一个个都认为我是刻毒又好色的小人!
我定了定神,眼珠一转,风轻云淡地一笑:“母亲误会了!且不说女儿爱不爱和男子厮混,就这男人丑陋的相貌,我也绝不可能对他有非分之想啊!脸上那条伤疤我看了都倒胃口。”
无视挣扎着要扑上来掐死我的男人,我趁热打铁:“女儿只是觉得他身手不错,起了爱才之心。有个高手在身边我会安心些,免得又被刺客莫名其妙地捅个窟窿。”
太平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些许,抿了口茶道:“我可以拨几个高手给你做护卫,这男人却是留不得,恐有虎狼之患!”
“母亲有所不知,老虎被驯服后,会有比猫还柔软的脚掌,岂不是一大乐趣?”我嘿嘿奸笑两声,执着地望着太平:“母亲行行好,就姑且将这对兄弟赏给女儿娱乐几天吧!”
太平蹙起蛾眉,沉吟许久道:“我会让人盯着,一旦他存有异心,格杀勿论!”
成功了?!
我忍住内心的狂喜,面色凝重道:“女儿必当谨记!”
话音刚落,却见那被铁索缚住的男人朝我狠狠吐了口口水,恨声道:“呸!士可杀不可辱!”
我转过身看他,面色平静道:“我若是你,就不会做出吐口水这种幼稚而毫无杀伤力的傻逼举动!第一,你的口水杀不死我;第二,你死不要紧,可不要连累了你那半死不活的弟弟。”
美少年弟弟果然是他的死穴,男人喘着粗气,发红的眼睛恨恨地瞪着我,却是识相地不再吭声。
我特装逼的挥手示意身边的护卫,“找个大夫给他弟弟包扎一下,游戏才刚开始,千万别弄死了!至于这个男人嘛,”我朝他抬抬下巴,用一副指点江山的霸气语调命令道:“洗干净带到我房里来,我要亲自审讯!”
……
我一阵疯似的冲回自己的小院,端起案几上的茶壶对着嘴一阵猛灌,又神经质地用手对着自己扇风,以平复我波涛汹涌的内心。
妈蛋的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还没完全想好对策啊混蛋!我抓狂地挠着红漆的檀木案几,又对着墙壁君一阵拳打脚踢:那男人知道我是在救他么,会感激我么?会乖乖听我话么?会以身相许么?等等,他要是脑筋转不过弯来以为我和太平公主是一伙的恩将仇报要杀我怎么办?啊啊啊我会不会屎掉!
门吱呀一声打开,被护卫押过来的男人猛然看见我以一个壁虎的姿势趴在墙上碎碎念叨,显得十分震惊,连招牌的臭脸都忘了摆。
我将手脚摆好,瞬间恢复面瘫表情。
“咳咳,”一个瘦高的黑衣护卫干咳两声,推搡了那洗刷干净的刀疤男人一把,抱拳道:“县主,这小子已沐浴更衣,听候县主发落。”
嗯?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我‘哦’了一声,说:“你们出去吧,我和他单独谈谈。”
护卫有些犹豫,我想了想,朝那个瘦高护卫勾勾手指,道:“你过来。”
瘦高护卫跨步,在我面前单膝跪下。我用极低的语调对他耳语道:“若是半刻钟后我还没出来,你就这样这样……”
瘦高护卫点头,带着其余三人退出,顺手掩上房门。屋里只剩下我和那带着镣铐的男人,我抬眼将他上下扫描了一番,出乎意料的,洗去身上脏污后的男人看起来十分年轻,身形高大,手脚修长,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说是少年也尚可勉强。
除去他脸左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这男人的右半边脸可以算得上十分英俊:眉目精致,睫毛卷翘,鼻梁挺拔,肤色是光滑健康的小麦色。只是他的眉头常常紧蹙,折剑般的唇紧紧抿着,看起来成熟严肃了许多。
我慢吞吞缩短两人间戒备的距离,顿了顿,终是对他露齿一笑:“嘿,我们来做个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