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只狐狸看上了怎么破
作者:闲林有风 | 分类:言情 | 字数:6.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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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平安篇
平安也是爱玩的性子, 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总爱带着她往山林僻静之处钻。
“难得出来玩,怎么心事重重的?”平安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不解得问道。
山路崎岖, 贾裕攀着一旁的大石头坐到了上头休息, 这才嘟囔着开口:“阿姊近日一直在给我物色婆家。”
平安觉得稀奇:“是什么?”
贾裕解释道:“女子及笄之后便要嫁人的, 洛阳城高门女郎大都在及笄之前就定好亲事了。”
平安道:“这是好事情, 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贾裕托着腮嘟囔道:“我不想嫁人。”
平安疑惑:“为什么不想嫁人?”
贾裕摇摇头,不想再说这件事,她转头看向平安:“你定亲了吗?”
平安笑了, 那双潋滟的眼眸难得带着些许的纯真,就像那湖泊中荡涤的柳条儿, 风流又清隽:“我不定亲, 今后也不会娶妻。”
“为什么?”
平安得意道:“因为我可是要修炼做仙人的。”
世间有不少隐士都以清修为仙入道, 贾家就有几个远房叔伯深谙此道,贾裕也不觉得稀奇。
“可是你不穿道服不摆案堂, 也不潜心习道,整天看你都是爬山玩水,抓蛐蛐烤红薯的,你这样能成仙么?”
“你可太小看哥哥了……”平安想了想,觉得是该露一手, 于是伸手一抓, 地上的石子微微晃动, 随即都临空浮起, 瞬间落入了他的掌心。
贾裕瞪着大眼吃惊得看着这一切:“你……你莫不是耍戏法的吧!”
“什么耍戏法, 小爷我这可是真正的仙法。”平安皱着眉,觉得自己被看轻了, 正想着再露一手,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平安,和那些愚笨凡人有什么好解释的,小心露了你的尾巴。”
此人声音脆生悦耳,应当年纪不大,话语却是沉稳舒缓,不见丝毫躁意。
贾裕循声望去,果然见到一个青衣垂髫小僮从山上转角处下来,长得很是玉雪可爱,只是面上神情寡淡老成,看她时带着一种傲然神姿,与他那幼小的身型相衬颇有些违和。
贾裕不曾多想他话中的意思,看到山林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孩,还与平安相识,她不由得心生疑窦:“平安哥哥,这是谁家的小孩,怎么一个人在山上?”
平安搔着头,在那小僮面前显得有些拘谨:“阿青,你怎么下山了?”
那个叫阿青的小僮轻哼一声,用着稚嫩的腔调一字一句说道:“我刚修炼出关,就听别的说你近来总是下山跑,我当你只会抓蛐蛐烤红薯,谁曾想还真的骗了人小娘子上山来,你这仙还想不想成了?”
平安苦笑着打哈哈:“我们不是说好一起登仙位么,你也知我进度比你快上许多,我要是太努力了,岂不就将你落在后头了。”
阿青垂眸沉思,似乎是听了进去,平安又说道:“你莫吓着人小娘子,她是我在山下结识的朋友。”
“朋友?”阿青睨着眼看向贾裕,肉嘟嘟的脸颊直叫人想掐一把。
贾裕有些手痒,真就往阿青的脸上揩了一把。
嗯,有弹性,手感极佳。难怪平安也那么喜欢掐脸。
那小僮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捂着她方才掐过的地方像只兔子般往后跳了一步,涨红着脸怒瞪她:“女流氓!”
贾裕被这声怒斥吓得一愣,她转头看向平安,谁知对方已被惊住,一脸目瞪口呆。等她再回头时,那个青衣小僮早就不见了人影。
平安很是佩服贾裕:“你竟然敢掐阿青的脸。”
“为什么不敢?”一个垂髫小僮,有什么好害怕的。
“……”那阿青比他还要大几千来岁,差点赶上洪荒,只不过修炼得慢了些,但草木大抵都是这般速度,若按辈分算是草木仙家里的祖师爷爷,贾裕算是第一个敢对他不敬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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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段时间,平安带着她来到一处山溪边。
贾裕依旧提不起兴致,闷闷说道:“阿姊给我寻了一门亲,是太原王氏。”
平安有些吃惊:“这么快就定下来了?”
“唔。”
“你好像不是很开心,与你定亲的郎君不好看?”
贾裕还真没想过与自己定亲的郎君到底是哪一个,不过总归是不好看的。太原王氏的子弟她是知晓的,大都是齄鼻的大胖子。不过令她难过的却是另一件事——
“我嫁人之后,可能就不能出来见你了。”
“为什么?”
贾裕心情烦躁,见平安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只觉得一腔真心错付。
“你是真蠢还是装蠢?”
她将怀中的东西扔向他,气得转身就走。
平安懵了懵,看着手中的香囊,刚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香囊用的红色的锦缎,上头是两只水鸭子,针线宽紧不平,水鸭子也绣得拙劣,一看便知是那个女红不行的笨小娘的杰作。
“你敢说你对她没有丝毫男女之情?”阿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他看着平安脸上的动容,不由得扼腕道:“你别忘了你是要成仙的狐狸,别去招惹凡人,会惹祸事的。”
“你的意思是——阿念她对我动情了?”平安听了阿青的话才确认这不是他会错了意,心头止不住得开心,眯着眼笑得一脸蠢样:“阿青,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吧……等阿念百年之后我再陪你回山上修炼,反正最多也就几十年的功夫。”
阿青没料到平安是这个反应,心里不知为何堵得慌:“你还真是蠢货。”
贾裕到家之后才发现自己随身的香囊遗失了,这是她近日新绣的香囊,贾褒说嫁衣不用她自己缝制,可起码得缝个小物件意思意思,于是她就按着鸳鸯的花样缝了一个香囊,虽说丑了些可到底是自己的苦心,今日是带出去的第一天,谁曾想就给弄丢了。
贾裕郁卒不已,还是认命得裁了一块锦缎,寻了针线重新缝制,想要趁着下趟贾褒归家前完成。
可她不曾想到,人一旦觉得事事不顺,那么坏事便都会接踵而至。
不消几日,贾裕被郭氏唤到了堂前。
作为在贾家透明人的存在,贾裕很迷惑,也很不安,不知道郭氏是想要干什么。可等她看到那穿得一身歪歪扭扭的华服,翩翩立于堂前的平安时,顿时警铃大作。偏那人还不觉得,见她来了,眼睛一亮,露出一个灿笑。
贾裕移开视线,僵着身,给贾父和郭氏行了一礼。
郭氏用着她那万年不变的尖细腔调冷笑道:“此人,你可认得。”
贾裕不懂郭氏问话的意思,她看向贾父,见他也捋须期待自己的回答,于是点头道:“这位小郎是上元节我走丢时将我送回来的恩人。”
“你们之后可还有来往?”
此时问话的人是贾父,贾裕掐着掌心,低头佯装不解:“女儿平日都在家中,怎会和外人有来往。”
在一旁伺候的耦妪插上一嘴:“二娘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近日听下人们都在说后墙那三丈高的墙面似乎有脚印的痕迹,保不准就是府上的哪个相好所为。”
贾裕心头一慌:“你说这些做什么?”
一番姿态落在贾父郭氏眼中,已经是坐实了。
郭氏心中大喜,面上却显出一副惋惜之色:“你若与人相好,同我们说又有何妨,虽说是一介布衣,但也好歹是你的恩人,你又怎知我们不会同意呢?”
贾裕懵了,竟不知该如何回绝,她转头看向平安:“你来府上做什么?”
平安似乎也觉察出自己像是做错了事,不安道:“我是来提亲的……”方才他上门来提亲,差点被人打出去,还好碰上了郭氏,可是那妇人如今看阿念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可怖万分。
贾裕皱起了眉:“你来提什么亲?”
“你不是不想嫁太原王氏么?”
她是不想嫁太原王氏,可也没说她想嫁给他啊?明明平安说要修道成仙,不想娶妻的。难道是看自己难过,想帮自己拒了这门亲事。可他毕竟在山野待惯了,怎会知道这俗世礼节,更不会知道这贵族联姻的门道。
贾裕对上那双璨若星辰的眼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道:“不要闹了,你赶紧走吧,我和你清清白白,哪有什么相好之说。”
平安并不明白:“你难道不喜欢我么?”
贾裕气血瞬间涌上了头,双颊火烧一般,一双眼睛羞得快要沁出水来:“谁喜欢你了,你走不走!”
平安垂下眸,肩膀也垮了下来,显得可怜兮兮的。
贾裕觉得此刻自己倒像是那戏台上所说的负心之人,她并非不喜欢平安,却也没有到情深义重的地步,只是她的亲事是贾褒帮她相看的,她虽不懂那些望族间的弯弯绕绕,却也明白联姻的利益纠葛,她想给贾褒一些助力,而不是拖累。这样一来,她便必须嫁给望族,而非一介布衣。
贾裕狠了狠心,对上高堂解释:“阿翁,继母,我阿姊已经给我选定了太原王氏,也是过了您二位的眼的。王氏乃一流望族,我又怎会弃明珠而选草芥呢?或许是因为我曾答应过他,若是今后有什么困难大可来贾府寻求帮助,想来是我这位恩人会错了意。”
平安面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手上青筋团起,咂咂作响。突然间他将腰间乱系一团的腰带给扯了下来,狠狠摔在了地上。
“阿青说的没错,你们凡间的女子果真都薄情寡义。”
平安转身向门外走去,行至门口却被府上的侍卫挡了去路。
贾裕一慌,忙问道:“阿翁,你这是做什么?”
郭氏呷了口茶,抿唇一笑。
贾父道:“我鲁郡公的府邸,怎能任凭一介布衣来来去去,天大的耻笑。既然你说你俩清白,那他便是在毁我女儿清誉,我更不能放过他。”
贾裕心中着急,又怕求情太过反而画蛇添足。
正值慌乱之际,却见平安仰天狂笑不止:“想我平安,活至今时今日,竟如此勘不破情障,也罢……”
他朝着她这边看过来,如第一次见面那样,扬着漂亮而鲜明的下巴,笑容恣意万分:“你说你对我并无男女之情,我可不信。”
贾裕心跳如雷,身体里涌现出一股酥麻的酸意,不断得向四肢扩散。这种感觉过于陌生,她面上一僵:“此人疯了。”
郭氏适时出了声:“你这小郎,可知毁人清誉是要受刑的,不过你若有证据,我和大人定会为你做主。”
贾裕心中警铃大作,郭氏本就暴烈擅专,此事必有这妇人从中作梗,怕是想破坏她和太原王氏的婚事。她此刻万分期望贾褒出现在此地,以她阿姊的聪明才智,如何解决不了这困境。
郭氏看似好意,却有着阴狠之态。之前一番对话下来,平安如何能不知这郭氏是在给他的阿念挖坑,是以怎么都不肯再说话。
贾裕鼓着胆凑近贾父道:“阿翁,我这恩公着实是脑子有问题,之前还说自己能修道成仙,虽说今日口出诳语,但念在他救了我的份上,将他打发出去便好。”
“如何能这般打发出去?”郭氏不干了:“若此人到外头还是这般说辞,贾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我们阿午还不曾嫁人呢,岂能因此事拖累了!”
贾父一时头大,朝堂的事他还没理清楚,这后院又多出这般多的麻烦事,他摆摆手:“先将他寻个地方看押起来,等阿念的亲事定下来再说。”毕竟贾裕就算不得宠,那也是他的女儿,怎能随便嫁给一个庶人。
贾裕知晓,这大抵是凌迟的意思。不管平安的“疯病”有没有好,应当都不会再留他,只是如今她与太原王氏的亲事未定,若贾府此时见血,传到外头,到底不好。
她眼睁睁得看着平安被带了下去,心头难受不已:这个平安,不是说自己会术法么?怎么不自己遁个地逃跑?果然都是些障眼戏法。
贾裕没有难受太久,因为第二日贾褒便回来了,顺便还将耦妪口中后墙鞋印的始作俑者一并带了过来,直冲贾父的书房。
“阿翁不是一直在查那后墙脚印的来历么?下人都说是狐狸,我却瞧着印子那般大,可不像是狐狸的痕迹。”
贾父素来有些怂怕这个做了王妃的大女儿,见她带着他的幕僚韩寿来见他,也不敢有什么过分的指摘:“你将他带来作甚?”
贾褒笑道:“圣上曾赐给阿翁西域奇香,这奇香洛阳城只有您和大司马有,可不知为何韩寿身上也有这样的香味。阿翁不是一直在怀疑这韩寿身上奇香的来历么?家中只有二妹和四妹待字闺中,您自己也想着阿念是没有这个胆量偷您的香送情郎的,八成就是我那四妹妹惹的祸。我在路上恰好碰见了韩寿,便将他带来与您瞧瞧,您可得好好问问他,解了惑,省得整夜整夜睡不好,人也憔悴了。”
贾父干巴巴一笑,韩寿和贾午的事,他大抵也知道了七七八八,只是他不愿捅破那层窗户纸。韩寿不过是他手下的司空掾,又并非望族,他是极不愿将女儿这般托付出去的。他正想着什么时候给此人敲打一番,谁曾想贾褒直接就将人带了过来。
韩寿此刻已是汗湿夹背,一张俊俏的脸满是不安。他与贾午私通实是为了进阶仕途,否则他这般的姿貌容止,岂会去迎合贾午那样刁蛮任性,姿色寻常的小娘。齐王妃之前提点他的话,依旧响彻耳际。若贾充不肯认此事,那他所做的一切便都会功亏一篑。
韩寿拂袖掀袍,跪在了贾父面前:“郡公赎罪,我与四小姐情投意合,已是相交数月,望郡公垂怜,成全我们。”
贾父大掌拍向案桌,“啪”得一声,房内的下人包括韩寿都浑身一颤。
“来人,把四小姐带过来见我!”
贾午来到书房,见到情郎,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只得一五一十得将两人私会一事都道了出来。
贾父还能说甚,只得唤来郭氏,尽快将两人的婚事安排妥当。
“一定是你从中作梗!”郭氏看到一旁的贾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为了你二妹,故意将我女儿拖下水!”
贾褒颇觉好笑:“继母可真是冤枉我了,韩寿是阿午自己看中的,与我有何干系?”
这次回家的目的已是达成,贾褒也懒得留在贾父书房装出其乐融融的姿态,可她也没有立刻去见贾裕,而是从下人口中打听出看管平安的圈棚。然而待她赶到时,却是没了平安的踪影。
看管的下人一阵慌乱,贾褒走进圈棚,看到草垛中的一团红色毛发。
这是……狐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