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流光
作者:且醉风华 | 分类:言情 | 字数:22.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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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得与失
随着宋月临弯起手指靠近嘴唇吹出了一声响亮的哨音,几乎是刹那间,从林中高处便“嗖嗖嗖”破空飞来了数支利箭。
转眼间,剩下的五个蒙面人便亦是一片死伤。
宋月临淡冷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扫而过,说道:“看看死活。”
呆愣了良久的云流等人这才猛然回过神,赶紧上前一个个探了探脉搏,末了,回道:“公主,都死了。”
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和嘈杂人声,宋月临把手里的刀扔到了地上,刚要再说话,身旁的谢蕴已经开口对云流说道:“一力歼灭凶徒,你们辛苦了。”
三人微微一怔,旋即了然,拱手道:“只要公主与少卿无恙便好。”
宋月临望着他的侧脸,笑意慢慢荡漾开来,抓住他的手臂,讨好般笑道:“知我者,流芳也。”
谢蕴垂眸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神色比平时更淡了些。
宋月临像是个做了错事后被家长不怒自威地淡淡看了一眼的熊孩子似的,咬着唇低下了头。
匆匆赶到的护卫佐领一跳下马便跪倒在地:“公主,少卿大人,请恕下官等来迟!”
“来人早有准备于途中制造阻碍,”谢蕴道,“此事责不在你。”
自家驸马既然这么提示自己了,宋月临当然也就笑眯眯地表示了不予追究:“起来吧。”
选好的吉日途中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自然就不宜再做吉事,于是众人便打道返回了别苑等待着两天后的另一个吉日到来。
***
入夜,明月当空。
谢蕴披着宽松的寝衣外袍坐在庭前,闭着眼睛不知是在养神还是在修行。
忽然,一声熟悉的“流芳”从身后传来。他略略一顿,回过头,果然见到宋月临正笑着朝自己走来,身后还跟着一脸为难的侍者。
谢蕴起身,眼神示意侍者先行退下,然后才看着宋月临,说道:“公主,天色已晚。”
她瞧了他半晌,末了,深吸了一口气老老实实收起平日里随意惯了的笑容,靠过来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我来跟你认错,不生气了好不好?”从旁人口中得知谢蕴特意提前出发,行至半路时发现昨日还好好的山道居然就莫名被横七竖八的竹子挡了路,于是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她意识到什么,便细细问了云流,这才知道原来当时谢蕴是弃了马一路当先跑过来的,若不是云流和另两个侍卫跟着,那么他便即使是独自一人也来找了她。
她听了,只觉心里阵阵酸暖。
谢蕴看了眼她的手,默了默,说道:“谢蕴不知,公主认什么错?”
宋月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反复两次后才终于道:“其实我也不是有意瞒着你一个人,只是……”她抬眸看着他,“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为什么。”
谢蕴心里有些恼火,这种情绪从他在竹林中见到了宋月临对他隐藏的东西开始就一直在蔓延。他一直克制着,忽略着,但她却偏偏要来煽动这股若隐若现的火苗。
“公主当初执意于我,是为了什么?”这句话,他终于脱口而出。
宋月临一愣,望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此刻的谢蕴还是她往日里熟悉的那个谢蕴,表情和语调都淡然而平静,可是她却从他的眼睛里感觉到,自己一旦说错话可能要面临的就是一朝打回原形的冷淡和疏离。
就在她考虑着措辞的时候,谢蕴却淡淡地扬了扬唇角。
“也许这个原因,我也明白为什么。”他略带嘲意地把这句话还给她,忽然觉得无趣,不想再纠缠这话题,“公主,早些回去休息吧。”
宋月临着了急:“你明白的虽然对,但也并不是都对!”她一着急忘了自己左脚还没好,一跺,疼得龇牙咧嘴,顺势就坐在了地上。
她就嗷嗷叫着把手朝着谢蕴伸过去,想让他来扶自己。
但谢蕴只动了半步就倏地停住,眉间微微一蹙,看着她的目光中有些疑虑。
宋月临知道,他对她生出了疑心,也生出了戒心。这种疑心和戒心,最终会让他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渐渐拉开他们的距离。
她将会失去他。
“谢蕴,”她看出来了,竟鼻尖一酸,“我真的疼。”
他一怔,立刻走了过来,蹲身要将她抱起。
她揽住他的脖子朝自己面前一勾,然后闭上眼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旋即,身体的触觉清晰地告诉了她谢蕴的反应,他愣住了。
明明只发生在一瞬间,她却觉得时光漫长,担心他推开自己。宋月临的心跳得很快,脑中有些空白,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一时冲动就亲了他,但那一刻她觉得非这么做不可。
他的唇有些微凉,亲起来的感觉很好,软软的,柔柔的。
“流芳,”她很快离开他的唇,但却仍停在能与他呼吸相闻的距离,轻声道,“我承认当初看中了你的身份。但是,若天御司少卿不是你,我也未必会这么执着。”她看见他有些发红的耳根,忍不住带出一丝笑,“你也知道,我其实嫁给谁都不会被欺负。但我喜欢你。”
她说完,似乎还觉得不够,又补了句:“真的喜欢。”
谢蕴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她说完最后一个字,他也一直僵着没动。
宋月临等了一会儿,有些等不住了,脑袋往他怀里一偏:“我困了。”说完,两只手都搂上了他的脖子。
听着她的呼吸在自己怀中渐渐均匀,谢蕴起身将她抱出了门外。
“少卿,”侍者立刻迎了上来,“小的去准备坐辇吧。”
“不必了。”他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人,说道,“我想走一会儿。”
***
这一夜的祁山,静谧安详。
而这一夜的楚都,却正经历着暗涌风暴。
“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宋云霓抓起手边的一捆竹简暴怒地掷向了低头站在堂前的三个男人。
因为不敢闪避,那竹简便重重砸中了中间那人的额角,霎时破皮流了血。
宋云霓深吸了两口气,平复着呼吸。
她闭了闭眼,冷笑道:“居然敢对当今君上的皇姑下杀手,你们不仅胆大包天,还愚不可及!”
“长公主,我们也是为了您啊,”一人道,“永章公主那日舍身救驾,态度几乎已经明显。若她真与谢蕴成了亲,那……”
“那便能自作主张派人去杀她?”宋云霓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有没有脑子?!永章出了事,谢蕴第一个会怀疑谁?你们是在小看他的才智,还是高估自己的智慧?或者,你们是打算让满朝所有人都能猜得出,此事与我长公主府有关?”
“长公主放心,此前我已让其中一个作为弃子的杀手死士在身上纹了杨家的家奴纹身……”
宋云霓皱眉,一笑:“你觉得这便万事可行了,是么?”
“是永章久未回朝,所以让你们觉得她这个公主无足轻重,才敢大胆犯上?”她冷冷一挑眉,“来日,是否连本公主也无法令驭你们了?”
“下官不敢。”三人立刻一脸惶恐敬道。
“那就给我听好。那日即便不是永章,换作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应该舍身护主。”她目光缓缓从他们脸上扫过,“我大楚国君的命,轮不到任何人算计。”
***
宋云霓被气的有些头疼。
虽然祁山传回来的消息是凶徒全被歼灭,但她却仍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稳。这种不安稳一是来自于对谢蕴是否能发现什么的不确定性,二则是来自于她自己身边这股已经渐渐不大受她控制的势力。
这些人因为她而得以平步青云,但随着与长公主府羁绊日深,已权力富贵在握的他们对于局势的变化也会更加敏感。
若说从前是宋云霓牵着他们走,如今,她有一半已是被推着走。
她没想过停下来,也不能停下来。
侍女送上来一杯参茶,她端起来刚要喝,便看见自己的丈夫走进了院子。
安阳侯见到她也没什么多的反应,来到近前淡淡施了个礼,便又要如往常一样走开。
“站住。”宋云霓出声叫住了他。
安阳侯顿住脚步,回过身:“公主有何事?”
宋云霓微微一蹙眉,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顿了一顿,再开口时,说的是:“你近来和荣川侯走的很近,最好劝一劝他,不要和荣川公主争执。夫妻失和,也不利于我在朝中举荐他。”
安阳侯点点头:“是。”然后转身走了。
宋云霓沉默地看着他慢慢走远。
“公主,”身旁的近身侍女说道,“今夜,是否要点灯?”
点灯?她有些想笑。
“不了。”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当日宋月临受了脚伤,一头扑进赶来的谢蕴怀中时的情景。
这世上,有些东西终究是她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