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农家少年
作者:林语壹 | 分类:言情 | 字数:2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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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吴肃回乡
自李昕伊收到吴肃回信的时候起,他时常有种憋闷感。
翻书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農”字,就想起阿胖在麻柳树下,桃花般的眸子亮晶晶的,一字一句地朝李昕伊说道:“羲农,神农和黄帝,因勤政爱民,而被人们尊称为三皇。”
李昕伊不得不合上书本,起身开始铺纸画画。摆弄好一应用具后,他提起笔,想画一株秋菊。在所有花卉中,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菊了,因而能不画就不画。
这是有缘故的。在李昕伊小学的时候,为了喜迎国庆,每年学校都会要求学生买一盆菊花。校门外多的是小商贩卖这玩意儿,于是李妈妈就给李昕伊钱让他自己买。小商贩见顾客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于是推荐了盆花最大开得最好的。结果可想而知,第二天老师来检验成果时,只有李昕伊的菊花谢了,金黄的花瓣落满了整个花盆。
李昕伊出神地想着不愉快的往事,手上笔却不停。等他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笔下的画,只见几朵桃花舒展地开在枝头,像阿胖的眼睛,又像他红润的双颊。
李昕伊无法,只得放下画笔,走出屋外。
正是九月的日子,漫天都是桂花的香气。他闻着有些甜腻的味道,心想,“从暮春到深秋,才多久呢?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变得面目全非呢?”
一片叶子从枝头上掉了下来,这是片翠绿色的叶子,在长了黄斑的落叶中格格不入。
“他不信我,”李昕伊还是不可遏制地想着,“我是不值得他信的。”
瞬间的心痛让他控制不住地弓起了身子。
与其说李昕伊是被知县逼得“出走”,不如说这是一场自我放逐。
李昕伊骨子里有一种浪漫主义的悲观,他向往一段爱情,既爱它初始的暧昧,也爱它放手时的果决,比如前世的吴逍然,又比如今生的吴肃。
在路过一条溪边的时候,李昕伊听着流淌着的水声,忽然心有所感。
此时,东边正露出一点亮白的蓝来,映在欢淌的水面上。李昕伊踩着露水走过去,蹲下`身,让溪水从指间流过。
“冷的。”他想,转而将包袱里吴肃的回信取了出来。他自虐般的浏览了一遍,确认字字句句暂时不会忘后,才将两封信一起,放入了带着冷意的溪水中。
流水卷着沾湿的信纸,很快就碎了,沉了,消失了。
李昕伊看着这破碎又沉下去的信纸,那个麻柳树下的小胖子,他的爱情,他的友情,也同这信纸一样,再也不见了。
且说知县在灌了满肚子的茶水后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衙门,有机灵的侍女见状立刻倒了一杯凉茶,希望他喝了能消点火,莫殃及无辜的人。没料到知县看到茶杯,怒气更盛。
他喝了一口水,觉得自己只是个举人,受上峰的气,受卫老先生的气,那都是他该着的,官场上谁不受气!但他李心一是谁?算哪根葱,居然也敢不给他面子,他是不是太仁慈了,以至于居然敢看不起他!
看到明显气不顺的知县,姨娘们都不约而同地假装自己来了小日子,身上不干净。连知县的妻子也催人去把县老爷的幕宾请来,没谁上赶着找气受。
知县当天在心里发了狠话,却没想到夜里做梦,梦见卫老先生掐住他的脖子,狠命地摇晃他。他从梦里惊醒,发现只是因为睡落枕了,脖子酸疼,才会做了噩梦。他擦了下满额头的汗,轻吁了一口气。
躺在床头,知县揉着酸痛的脖子,怒气是降下去了,可恐惧就像暗夜里的藤蔓,悄悄地爬上了心头。知县想起了梦里青面獠牙的卫老先生,竟然打了一个激灵。他觉得自己昨日太急切了,应该先在卫老先生面前说上几说,再慢慢处置那个狂妄的小子。
终于等到天亮,知县立刻让人把在梧桐村的四个衙役叫回来,他自己亲自提着挑选好的礼物,去卫老先生府上“说上几说”了。
吴肃自从进城以后,每隔五日,就会带着写好的文章去卫老先生府上。
和他一起的还有三个少年:一个爱穿墨青色直裰,看人先看头顶;一个圆脸细眼,见人先把眼睛笑没了;还一个说话爱绕圈,唯恐切中肯綮。
这三人虽容貌各异,却都是英俊少年,走在路上,背都要比旁人挺得直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学富五车,并且才高八斗。
如果李昕伊在这里,一定会给用一个中肯的词汇来形容他们。
“中二。”
吴肃以前跟着乡里的老夫子学时,也做文章。但是做文章前,夫子先会为他讲解,比如“孔孟之道于社会秩序稳定的意义”,再让他写文章,从各个角度方向去分析这其中的内涵。夫子从不逼迫他每日必写多少,倒是吴肃自己觉得做文章很有趣味,常常写了给夫子看,或者分析给李昕伊听。
这其中,他犹爱分析给李昕伊听。比如他从不打断他,只会笑着看他,眼里满是钦佩和赞许,看得吴肃心里甜丝丝的。等李昕伊真诚地夸赞他时,吴肃甚至还有种再去做上一篇的冲动。
吴肃在信里说很想念他是真的,他现在每日都要读书做文章,困了倦了的时候只要看一眼案几上的“牧童骑牛”彩泥塑,想一想那个惬意地坐靠在树上的身影,便又能使上劲儿读书了。
吴肃写信给李昕伊的时候,其实还有很多的话没在信纸上。他想说他现在爱吃腊肉了,他今天知道了一个字的另一种意思,他想解释给他听。他每天都要作文章,有时没有灵感,就想着李昕伊要是在就好了,常常他说上几句话,就能让他文思如泉涌。
可是吴肃太忙了,忙着往脑海里塞八股的技巧,就是写信的时候也常忘记前一刻的自己想说什么。吴家为了能让他拜在卫老先生“门下”,费了多少他不知道,可是吴家有多少底蕴,他却是一清二楚的。
但是看看卫老先生身边的三位少年:身穿绮绣,帽戴宝饰,左腰系玉,右腰佩香。三人齐齐站在他的面前,那光芒闪动得,能晃花他的眼。
可是,卫老先生批评他的四个“外门弟子”的文章时,他是做得最不好的。
“剑走偏锋。”卫老先生批评道。这样的批评让吴肃惶惑不已,也让他更加勤勉地苦读诗文,苦做文章。
这一日吴肃本带上文章要去卫老先生府上,却被卫府派来的人告知,老先生今日有事,他们这几个学生不必去了。
平白无故多了一日的时间,吴肃没去想卫老先生有什么要事,却想要回乡看看。
自那日给李昕伊回信后,吴肃一直有些惴惴的。他一方面觉得觉得自己的措辞严厉了一些,李昕伊恐怕会生气;一方面又觉得李昕伊这么好的人,他向他赔罪,他肯定会原谅他。
吴肃居住在县城,一直由吴管家照看着。于是让吴管家套好车,自己驾车往梧桐乡赶去。一路上,吴肃满怀心事,面色沉沉。
等吴肃到了梧桐村时,已经接近晌午了,下车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走得急,竟什么礼物也没有带。
好在吴家妇人们看到这个好些月不见的孙子(儿子、侄子),都很高兴,尤其是吴老太太,看着自己这许久不见,更高更俊的孙孙,满面笑容。只是关怀而爱怜地将衣食住行全都问候了一遍,生怕有哪里不周到细致,让自家孙孙受苦了。
于是大家都不在意吴肃只带了自己而没带别的东西,以及回得突然的事实。
吴肃显然已经在路上打好了腹稿:“孙儿在外由吴管家照顾,无一处不妥帖。卫老先生德高望重,学富五车,孙儿跟着受益匪浅。孙儿此次返家只因久不见祖母、母亲、婶母,还有弟弟妹妹们,心中有牵挂有忧虑,就驾车回来了。一会儿天黑前,孙儿还得赶回去,免得夜路不好走。”
吴老太太一听孙子一会儿还要回去,又是感动又是不舍,她抓着吴肃的手背道:“你这次来得这样急,吃的用的带不走的,我让管家他们给你送过去。我一切都好,有你母亲她们照顾着。倒是你,现在都降霜了,早晚起来要穿厚点,我让你缝的斗篷你这次要带上。读书不可整日在家,也要多出去走走。”
说着,吴老太太还捏了一下吴肃的手背,“你可瘦了好多,都没以前俊了。”
吴肃的母亲和婶母看着自家儿子(侄子)光彩熠熠的双目、越发显得英俊刚毅的轮廓,以及开始抽条挺拔的身子,非常识相地没有反驳。
吴肃还要去见自己的祖父和父亲,吴家妇人才意犹未尽地暂时放过了他。
吃过午饭后,众人对吴肃又是好一阵子的盘问。这些农闲时分,整日只在家做女红的妇人们,最不缺的就是对未知的好奇心,以及对八卦的求知欲。
从“卫老先生的长相是否和学识一样广博”、“卫老先生是否真的有六个举人门生”、到“城里的姑娘是不是都比乡下的姑娘好看”,全都问了一遍。
长辈有问,吴肃都耐着性子一一答了。至于末条“姑娘是否好看”这样的问题,一听就知道是哪个婶母在打趣他的,他也就认认真真地回答“不知道”。
吴母见吴肃拼命忍住想要抖腿的样子,心里偷偷发笑,面上却替他解围道:“阿肃驾了许久的车,又听我们说了许久的话,想是累了。他晚上还要回去,就让他先歇着去吧。”
吴肃终于顺利脱身,往李昕伊家走去了。
吴肃满心想着李昕伊会不会生他的气,会不会摆着一张好看的臭脸给他看,会不会像一只生气了的奶狗狗,不待见你了,就转过身去,把尾巴对着你。因而没去在意卫老先生今日是有什么事,甚至忘了让吴管家去茶馆酒肆打听消息。
但是吴父却敏锐多了,从他能将自己的儿子运作成卫老先生的“外门弟子”,就能看出来。
这次吴父似乎直觉出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来,他甚至顾不上继续骂儿子的日常,当即出门找人商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