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旅记(清忆录)
作者:洛雪倾城 | 分类:言情 | 字数:28.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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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二章 宫女篇★元宵佳节(上)
十五, 宫中设宴,宴请朝中大臣及其家眷,前来朝贺的蒙古各族与各地方官也在邀请之列, 吃完这顿团圆宴, 大伙也就该散了。
梦白奉旨, 照例去请太皇太后, 尚未进殿, 便听到殿中一阵笑声,夹杂着一个女子娇嫩的声音。
庭风吹过,带来一丝立春的冷意, 梦白耳畔发丝舞动,那女子声音, 可不正是索额图大人家美艳刁蛮的仙罗格格?
“奴婢参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吉祥, 皇上差奴婢来请太皇太后到养心殿一聚。”道了个万福,梦白轻声细语道。
依皇上下的旨意, 仙罗格格该起身对梦白尊称一声“苏姑娘”,但仙罗格格一向不按牌理出牌,此刻又全无这个意思,也罢,名不正言不顺, 梦白又一向信奉人不犯我, 我不犯人, 这小小的失礼, 倒也没往心里去。
倒是仙罗格格, 瞅着梦白上看下看,终于问道, “苏女官好面善,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她倒好,不称姑娘称女官,架子摆的忒足,八成,这心里压根没把梦白当一回事,说来说去,还是那身为满清皇族贵胄的傲慢与优越性,让她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平空冒出来的一品女官。
梦白从善如流,亦答道,“不瞒格格,奴婢也觉得格格面善的很,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既已想不起,她索性不再提,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近来,她惹的麻烦已经够多。
“是吗?”仙罗狐疑道。
梦白闻言轻笑一下,却不再答话,上前扶住太皇太后胳膊,道,“太皇太后,宫廊曲折,奴婢扶着您可好?”
太皇太后笑着打趣,“这段路我走了百八千遍,早成了老伙计,弯弯转转,摔不着丢不了,也就只能糊弄糊弄新进宫的。”话虽如此,却依然主动让梦白搀住,瞅了瞅她,故作无意道,“要是雨嫣那丫头也在,这宫里可有得热闹瞧了。”
仙罗适时搀住她另一边,此时闻言,撒娇道,“老祖宗,您可真偏心,怎么就独独忘了咱们皇后娘娘?说来也是,过年来还没见过皇后娘娘呢!听阿玛说是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太皇太后伸手往她鼻尖一点,怒笑道,“小鬼灵精,莫不是你阿玛叫你到我这儿来探听消息的?”
仙罗不依了,努了努嘴,“老祖宗,仙罗可不小了,若是顺利些,保不准都是做了额娘的人。”
苏茉儿在旁听了,也是一把拧住她的小脸蛋,取笑道,“呦!格格羞不羞啊?回头得跟索大人提提,让他赶紧着给格格物色一个额附,趁早把格格嫁出去,不然,格格这心里该着急了。”
“嬷嬷!”仙罗缠了上去,大老远都听到她耍赖的声音,“连你也取笑我。”
无疑,仙罗在太皇太后面前是十分吃得开的。
梦白静静的听,偶尔配上笑容,她插不上话,也只能静静听着,这个宫廷,还有许多她尚不了解,所以少说少错。
太皇太后甫踏进养心殿,皇上后脚也到,韵乐顿停,众人起身行礼,齐祝“皇上万寿无疆,太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云云。
顺着太皇太后的目光往殿中一扫,这是梦白第一次如此直面官宴。是以,不单单是她打量众人,众人也同样在审视她。
好在,她自小便生活在闪光灯及众人的目光之下,只见她神色泰然不慌不忙将太皇太后送至皇上左侧的位上,自己也在仅次于皇后的位上落座。反正满朝沸沸扬扬,都传她是皇上的女人,这般不明不暧,她索性大大方方接受,名声嘛!她自小便不待见的东西,委实没什么大不了。
太皇太后无意向她瞥来一眼,她虽不喜汉族女子,却欣赏有胆色有魄力的女人,而这一个,她相信她不会看错,尽管,她隐藏的那么好。
皇后的位置仍旧空着,人群中似乎也有人认出了她就是那日在冬诗园会上出现的女子,众嫔就坐在她的身下,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倒是德贵人……梦白朝她看去,她将自己掩在众女身后,几日未见,倒是越发清瘦了,看着让人心疼。
今日宴上同来的还有些蒙古族的王爷,元宵一过,他们便要各自回去,待到阳春三月,皇上便要亲下漠北,与蒙古各部落会盟。
梦白向拉拉遥遥举起酒杯,颇有此刻无声胜有声的寓意。
这是最后一只“莽势舞”,也是历来年宴的保留节目,所以众人都看的比较认真。
莽势舞又叫庆隆舞、马虎舞,是满族最具特色的一个节目,该舞由两个阵营组成,一方头戴兽具,身穿虎皮,扮作动物;另一方则身着八旗服装,拿弓拿箭,扮作狩猎者,舞蹈的结局通常都是狩猎者成功猎取动物。
只不过,今年却稍稍有些不同。
仍是八旗子弟扮作猎人,却是一群年轻貌美的女子充作猎物。领头女子头戴五牙兽具,身披斑斓虎皮,略短的兽衣随着身体舞动,裸露出姣好的身段及雪白的肌肤。
猎人们举起弓箭,纷纷瞄准了领头女子,猎物们四下逃散,兽皮掉下不少,女子们衣着更为暴露,活色生香的美人图,众人看的兴味盎然,他们都早已迷失在一片歌红酒绿的纸醉金迷里。
箭离弦,飞快朝领头女子射去,箭头包着厚厚的棉球,箭尾带着一片华丽的五彩丝带,女子手中握着箭柄,佯装中箭倒地,乐顿停,场中一片肃静,就连皇上、太皇太后都好奇的身子微微前倾,眼一瞬不瞬的瞧着场中变化。
乐响,领头女子轰然跃地而起,兽具已然除去,脸上蒙着条及胸汗巾,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美眸,似语还羞的紧盯着皇上。
箭一发再发,领头女子侧身避过一支,握着第二支再次倒地,半晌,都未有动作,激进的乐曲忽然变成了哀伤的低鸣,领头女子便在那片哀鸣声中,缓缓站起,脸掩在鲜红色的头巾之中,头巾红的耀眼,肌肤白的眩目。
一支插着翎羽的短箭,夹杂着破晓的“嗖”声,射向领头女子,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在场众人不由“啊”的一声,短箭射开领头女子头巾,以一种昂然之势斜插入领头女子发鬓,头巾落下,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容颜,夹杂着春江潮水般的慵懒痴迷,情意绵绵的忘着皇上。
一切,都把握的恰到好处。
女子身上带着江南的水嫩与清新,令男人动容,令女人,连嫉妒都不能。
梦白握住座把的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掩饰不住的激动,几次欲起而未起。
美人,他一向看的太多。无视众人的惊愕,皇上注意到梦白的异样,不由探头来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梦白冷静答道,紧握住椅子的手改拿绢帕。再看过去时,那女子也正在看她,微微扬起的头,带笑的眸子,却泛着清幽的冷光,那种冷,只有她可以感受到。
依稀记得多年以前,有一个女子与她花船品茶,侃侃而谈,那时容颜红姝,她骄傲而坦率的对她说:“我叫云坠,爹爹说,得到我,如坠云里般的喜悦……”
而今,不过短短几年过去,就已物是人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