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逐月
作者:偌非 | 分类:言情 | 字数:48.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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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丝萝无心乔木痴
“师妹——”逐月笑着飞身形将她抱在怀里。“想死我了——”
逐月抱着她自在转了几个圈, 爽朗地笑了起来。
“师兄,你好了?”飞花急忙扎挣下来,上下打量着, 惊喜地看着逐月, 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基本无碍了。”
“真好!”飞花由衷的说了一句, 自己也禁不住楞了一下。
“你师父回来了。”
“嗯?”
“飞儿, 今夜我们成亲!”逐月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狠狠抱住飞花又旋转起来。
呵——
一片冰冷,慢慢散开,直凉到了指尖脚底。眼眸垂下, 飞花用余光扫视四周,心里冰凉。
“师兄, 这么——急?”
“我说过, 如能全身而退, 马上娶你。怎么忘了?” 得意的笑了起来,清澈干净——他的笑格外动人。
“不成!”只觉心里有万千蚂蚁啮咬, 一把钝刀在心上锯来锯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短短几月过的真是跌宕起伏,大起大落,前时还在四王府为良娣,转眼间杀出重围,便与逐月亡命天涯, 躲过鬼门关, 而今不过闭关几日, 一出关就得知自己要与师兄成亲。所有的事纷纷乱乱, 揉搓粘合, 没有来得及梳理,竟这样大剌剌地让她接受, 让她情何以堪,只觉有什么是不对的,究竟是为什么却无论如何猜不出来,隐隐觉着与逐月与自己都有关系。
杀了逐月,如今她已有不忍,存了一份惺惺相惜,自己暗下决心定要查它个水落石出才出手。
逐月看着师妹发呆,以为她是惊讶,不再旋转,只是抱着她不肯放下。
“你怎么了?不高兴?”
“不——不是——是太突然了。”
“娘亲什么都准备好了!别担心!”朱唇封住她的口,狠命亲了一下,手沿着腰间滑下去,轻轻揉捏了一下。
“师妹,我已经等不及了。你呢?”
“你——”飞花的脸遽然变色。
“少主,仙子。奉主人令接两位小主人回宫。”宛婆婆带着几个婢女出现在不远处。
“走吧,你师父也到了。”逐月拉着她的手笑着往回走。
到了正堂门口,看着下人们正在张灯结彩,布置着喜堂,浣雪走过来请逐月去沐浴更衣。飞花这才相信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小姐,主人让你一个人进去。”宛婆婆语气僵硬,干涩。
“是!”
弱者向来只能任人鱼肉,飞花缓缓迈步走进正堂,心底空空荡荡的,手按胸膛,似乎找不到它跳动的痕迹。
“徒弟拜见师父!”
“嗯!”暗月笑着走了下来,伸手托起飞花的下巴,仔细观看,无须描画自然飘逸出尘的脸。
心里暗暗笑着,十五年了,足足等了十五年,她的眼神突然闪过报复的快感,却伴随一丝莫名迷惘,瞬间即逝。
“嫁给我的儿子想来并不委屈你!”
“弟子不过蒲柳之质,怎敢高攀!”
“若你是蒲柳,这世上就没有鲜花了!”暗月凉薄地笑了起来。“告诉师父,愿意吗?”
飞花一怔,不知道师父用意何在,一时之间,心里恍惚,如芒在背,抬眼望去,师父的神情竟是难得的平和,暗暗鼓了半晌的气,话到嘴边几次终是没有敢吐出口。
最后只是螓首不语,望着地上失了神。
嗬嗬嗬,教主一阵喋喋怪笑,声音尖锐地刺激着飞花的耳膜。
“本来想给你一次自己选择的机会,既然你已经默许了,那就怪不得师父了。”
暗月饶有兴趣地看着跪着的飞花,眼神冷冽起来,这个游戏她已经越来越感兴趣了。
“退下沐浴更衣,准备拜堂。”
“是!师父。”
四个婢女和宛婆婆同时出现在她的面前,分立在她的两侧,转眼形成了犄角之势。
飞花撩着眼皮看看,沉默了。
走出门去,听得遥遥传来一句:以为你很爱四王爷,原来还是我儿子。
登时如雷焚顶,梗住颈项,不敢回头。屏息提气,只觉丹田郁闷,心底霎时冰凉。
任由着女侍扶着走到温泉旁边,褪掉衣裳,缩进了水底。几个婢女和宛婆婆在外面守护,不肯离开。
一滴冰凉的泪悄悄沁出,无声无息地滑落在水里,只有水,只有水知道——她也会流泪。
她在尘世间彷徨,却找不到去天堂的方向。
等到她走出温泉的时候,宛婆婆已经将一套簇新的大红嫁衣捧到了她的眼前。看着宛婆婆,飞花嘴角微微一扯,拿起衣服换过。
吉时,已是黄昏时候。
暗月教的日月宫里热闹非凡。但凡成亲用的物事,一东一西,皆奢华无比。
盛装的新人,由喜娘引领着来到大殿。殿上中央端坐两人,一黑一白,飞花的师父,逐月的母亲。黑衣人面上淡漠,几乎一语不发;白衣人满面春风,和蔼可亲。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逐月抬头看见了母亲和蔼的面容,禁不住喜上眉梢。飞花看了堂上的师父——心里阵阵不安。不知道教主打了什么伎俩。
“夫妻对拜!”
仪式繁琐,中规中矩,虽是在这不能为人知道的所在,却丝毫没有敷衍了事。
飞花只觉自己像个傀儡,任由人推来推去。凤冠下,珠串轻摇,在高烛照耀下,清冷折射的光芒刺的双眼生痛,耳内声声填塞的都是人间虚情假意,一颗心似乎被绳捆索绑,渐渐勒紧,透不过气来。
逐月看着马上就要成为妻子的师妹,笑容满面。
“奉茶!”
逐月起身奉茶与师姑,飞花起身端起一杯茶,跪在教主面前恭敬递到了她的手里,看着师父唇角若即若离的笑意,突然有种恐惧,师父刻意安排这场婚礼只为她儿子不成?逐月难道真的是她的儿子不是易凌风?
珠串掩映下,脸渐渐苍白,眼神如井不起一丝波澜。这就是恨的滋味,那么深,那么重,沉重到想毁灭一切,但偏偏却要忍耐,愈隐忍恨意愈如利刃般在肺腑内反复搅动,痛入骨髓,愈痛那恨意愈浓,所成之刀愈尖利,所伤之痛更深,不断轮回,不得超升。只是面上还需要虚假的堆着笑,挂着近乎迷离的笑,那种笑仿佛是一个恶魔,疯狂地叫嚣着吞噬掉她的所有——尊严快乐,以及那恍惚曾经可以触摸的幸福。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心底的妄念痴想。
暗月看着只是不屑地挑了一下长眉,心里嘲弄着她的小伎俩,看着玩弄在自己掌中的两人,心里说不出的痛快淋漓。
繁琐的仪式终于结束了。
飞花被送到了洞房里,逐月在外面接受教内众人的恭贺,少不得要应酬一番。
洞房里,飞花的眼睛自合欢帐,锦被,鸳鸯枕一一撇过,只是不发一语,只是淡淡的看着燃得正旺的龙凤喜烛,转过头来,对着宛婆婆扬了扬下巴。宛婆婆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侍,略顿一下走了过来。
“小姐!”
“把凤冠取下,太重了,压的脖子痛。”
“这——小姐今日大婚呢,还是带着等少主!”
“摘了!”
“好!”
宛婆婆只得慢慢上前替她取下凤冠,伸出老树皮一样的手与她轻轻捏着肩。
“浣雪,去,打盆水,我要净面。”
浣雪看着犹豫一下,转身走了出去。宛婆婆看着她走了出去,慌忙垂下头对着飞花耳边:“小姐,万不可同房!”
嗯?
飞花凤眉一挑,想问却没有问出口。
帘拢一挑,浣雪端着水走了进来。默默将水放到了架子上,拿下手巾。
“退下!我累了,想睡一会。”说着径直走到外间的贵妃椅上躺下,挥手示意几人退下。
浣雪敛了眼眸,带着几个人退下,也只是守在门口,并未离去。
飞花看见房内再无其他人,紧紧咬住双唇,眼神几乎出离了愤怒。室内龙凤烛兀自闪闪耀耀,淡淡的异香纠结在鼻翼,避无可避,她突然异常疲惫地躺下闭了眼睛。
山色旖旎,一棵棵粉红的桃树开的妖艳逼人。一双手,肤若凝脂柔弱无骨的手,一张似乎美若天仙却在云雾里的女子的脸。那双手紧紧扼住她的脖子,扼的她喉头干涩,瞳孔慢慢收缩,眼底一片冰凉,紧接着一名蓝衫男子侧目举着一把铁剑刺进了她的胸口。她惊骇中睁大了双眼看着,却动弹不得,她的周围是无穷尽的雾……远处,不远处的草丛里,一个小小的男童凄厉一声:“小妹!”
蓦然坐起,冷汗顺着额上水般倾下,一身红衣已经透湿。身子恰似冬日里飘摇在枝上残余的叶子,瑟缩战抖不止。
她是谁?他是谁?他们都是谁?
“小姐,您怎么出了一身的汗?”浣雪和宛婆婆同时出现在房内。
“给我倒杯茶!”飞花声音干涩,口里只觉恶苦。
“小姐,您的嫁衣已经湿透,这可怎么好?不如趁着少主在前面饮酒,时间也还宽裕,再去沐浴可好?”宛婆婆恭谨的说着。
“也——也好!”飞花抬眼看看,红烛半寸也没有燃尽,原来不过槐荫午梦倏忽间的事。
浣雪前面引路,推开寝房西侧一扇门,走了出去,似乎异常的熟悉。飞花撩起眼皮,懒懒的轻移莲步,周遭寂静只有裙摆相互摩擦的悉悉索索。几人向右侧一转,一间宽敞的莲花汤池浮现在了眼前,原来汤池就在寝房后面。
飞花抬眸看着,洁白无暇的美玉砌成的莲花状汤池,一侧池壁上雕着狮子头喷出碧莹莹的珠汤,溅落一池子的晶莹,水气缭绕氤氲往复。
“将衣服放在一边,退下。”用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可是小姐,今夜您的大婚,还是容奴婢服侍,一会只怕少主就要回来了。”
“下去!”
浣雪几个人听了不敢再辩驳,垂首退了出去。
甩了大红外衣,飞花亵衣不解,闭息一头钻进了水里,头痛欲裂,房内那若有若无的香气犹自纠缠在鼻息之间。只是觉得胸臆间已经膨胀撕裂,一腔压抑之火几乎喷薄而出。
水底睁开眼睛,今夜望月——月亮马上就要升起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在成亲当晚躲水里不出来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