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逐月
作者:偌非 | 分类:言情 | 字数:48.1万
本书由顶点小说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60.第2节 繁华不堪笑鸳鸯
逐月分明看见她的脸色变化,定定望着单纯的婉儿,一时竟心软了起来。拿不准自己到底想做些什么,利用一个没有什么功夫的千金小姐,自己是颇以为耻的。手中用力,一个吸字诀,将湖上一只五彩斑斓的鸳吸了上来,含笑递给婉儿。
“姐姐,喜欢这鸟么?”说着一俯身坐在了船仓里,任由小船随波飘荡。
婉儿接过水鸟,一阵惊喜一阵懊恼,细心地抚摸着羽毛然后松开了手,鸟儿得了自由扑棱棱飞走。
“鸳鸯本是双飞命,抓了雄的,雌的怎么能独生?”一股淡淡的忧伤在脸上飘过。‘
逐月一楞,看着清秀绝俗的婉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心底油然升起一种恻隐之心,也不过是刹那就失了踪影。
“听我的丫头小美说,前几日在研脂榭看见王爷了。”婉儿也略觉尴尬,急忙转换了话题,话一出口却更是尴尬起来。
“是,我陪表妹买东西。”
“逐月弟弟对表妹倒是体贴,实在难得。”
“那是我的姨表妹,前几天来这里游玩,已经回去扬州了。”
逐月含笑似乎无意中顺口说了出来。然后举起船桨慢慢地划了起来。
逐月和婉儿上了船的时候,澈和凌空几个加上飞花远远地都看的清楚,林茠心里一阵莫名的犹豫,想要阻止又觉得不妥。澈和凌空等人看着并不觉得奇怪,逐月毕竟是婉儿的救命恩人。只有飞花在心里一阵讥笑,面上却是淡淡的,背了双手站的笔直,眼神却是没有离开过逐月的身影,恪尽职守。
澈和凌空司马钺闲话了几句,缓步向她走来,飞花分明看见急忙躬身施礼。
“飞儿兄弟,怎么总是多礼。咱们年轻人不讲究这个。”
“王爷虽是如此说,飞儿身份卑微,委实不敢。”眼神却依旧是疏狂与倨傲的。
话虽是客套着,她的心里却一直在盘算着如何接近凌空和澈,前几日师父的测试她已经彻底死心,凭借自己的功夫怕是练到死也不能手刃仇敌,她只能另做它想。如何借得这几个人的手除去逐月,又不落痕迹?她已经想了这许久,却还是没有办法。一切只能从权,便意行事。
“飞儿兄弟,不如我们也去泛舟?”
“是,易公子!”
呵呵呵,凌空朗然一笑,伸手拉起她的手。
“就我们两个一船吧。”
凌空拽住飞花的手心底一楞,这手细腻纤长,冰冰凉凉,手心里似有突起。禁不住翻过手来看,一道蜿蜒的通红的疤痕依旧象是条蜈蚣爬在手掌心里。
“飞儿兄弟这手受伤了?”
“小子无能,和师兄练武时候,不小心弄伤了。”说着不这着痕迹地抽出了手,后背却惊出了一身冷汗。手上虽是染了色,提前做了这疤,她依旧担心。说着冲凌空和澈笑笑,跟着他们向湖边走去。
年轻人平素好热闹,一看有几个上了船,于是三三两两纷纷跟了过来上了小船。几条小船象游鱼般滑进了藕花烂漫处。凌嫣和婉儿两船相遇,情不自禁地摘起了荷花。淘气的凌翼正得意自己的内功的进步,一挥手一道水线洒向了婉儿。逐月看见犹豫了下,却没有出手拦阻。婉儿和凌嫣连带逐月顿时被湖水洒了满头满脸,众人大笑了起来。气的婉儿撩起水洒向他,年轻人之间顿时热闹了起来。逐月也兴奋了起来,满面笑容看着,被这热烈感染。
飞花看见抿了下唇角,仰面望天,热闹是他们的,与她无关。
凌空看见,轻挥手,一道劲力滑出一道水线,小船迅疾离开了众人,转向了另外一条水路,蒹葭蒲芦丛生。他和澈私底下研究了许久,接近逐月的世界并不容易。年轻人可以宴饮,可以射猎,可以切磋武艺,唯独接近他的内心和解开秘密都是太难。从玉飞花的出现,扬州之行到栖橒山,到京都的寒玉枕,有飞花的地方似乎逐月都在附近飘荡。那种强烈的直觉让他甚是不安,既怕和逐月有关,又盼望逐月是暗月的人,那样他也许就是自己的至亲弟弟。虽然凌霄和薛逸已经反复的去证实逐月的身份,他的内心深处依旧有一丝不甘一丝不舍。人总是活在幻想,活在自欺欺人中,不到最后的绝望,都不相信事实。就如人面临死亡也是一样,不亲眼见了总是抱了一份幻想在里面的,幻想那躺在棺椁里的是不相干的人。他七岁上山学艺,并没亲眼见了母亲和弟弟妹妹的死。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一个人疯了一样地想跑下山,不是师父拦着他几乎要跑回桃花坞去找自己的弟弟妹妹。三个人曾经勾着小手许下的愿望,凌风凌兮的稚气言语还在耳畔回想,相聚在那棵最老的树下的话还是那么清晰,可是人却已经不见了。师父百般抚慰,他才将那种撕裂心肺的痛化做了仇恨,化成了练功的动力。他几乎练到了疯狂,给娘亲给弟妹复仇是他毕生的愿望。等到得知凌风可能还活着的消息,他几乎激动得难以自持。逐月是若有若无的表现让他失去了平素的沉稳,几乎还是认定他就是自己的弟弟。只是世事难料,个中水深如海。这个逐月的扈从飞儿的功夫已经十分难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正好借此机会试探一二。
飞花和逐月早已经料到,凌空和澈安排的郊游绝对没那么简单。逐月的皇宫之行只怕是已经惊动了太多人,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自己却是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桥关落锁,黑白子下,再也没有机会重新选择,一步走错将会万劫不复。还谈什么报仇,只怕是粤人语冰,婴儿说梦,实在可笑。
“飞儿兄弟,你年纪轻轻,功夫竟如此了得。”
凌空将船划进蒹葭深处,停了船。遥遥的只听见一群男女的欢声笑语,却已经看不见人影,于是开口说道。
“飞儿功夫太低,经不得公子的眼。”
“飞儿一直是和四弟练功?”
“小人资质驽钝怎敢和我家王爷相比。”
“小兄弟怎么妄自菲薄?我象你这年纪的时候怕是功力还不如你!”
“公子玩笑,小人不敢。”
“小兄弟贵姓?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飞花身子一僵,唇角微微抽搐,抬了眼眸看天上的飞鸟,半晌没有言语。凌空看见她的眼眸清亮起来,一丝迷离渐渐笼罩了面庞,心里甚是奇怪。
“小兄弟?”
“易公子,飞儿命贱,自幼遭弃,无父无母,是师父救得一命。我不知道我姓什么——”
眼底那抹凄凉无望一闪而过,却没有逃得过凌空的眼睛。
“小兄弟,对不住。”
凌空双手一抱拳,真诚地道歉。
“公子贵胄,拿飞儿开玩笑了,小的怎么当的起?”
“呵呵,过几日就要举行比武大赛了,飞儿兄弟可有兴趣参加?”
“飞儿不过是一奴才,师兄的扈从。”
“哦——飞儿实在是谦虚,以你的功夫博个功名很是容易。一会我和四弟说,让你参加如何?”凌空仔细地盯着飞花的眼睛。
“飞儿不敢,万万不可。”飞儿急忙跪在了船仓里。
凌空一看玩笑开大了,急忙伸手扶起她。却感觉她的手微微颤动,手指冰冷。想是自己的言语令她紧张了?心里觉得有些不忍,他平素厚道,最见不得别人的苦处,澈和钺他们一直说他过于优柔寡断,不似习武之人。今日见她因自己的言语竟是吓的颤抖,联想起那日林茠府内飞儿和李标的比武,逐月居然挥手就打。想是平素逐月对她是异常苛刻,她也不过是介于半仆从半护卫之间。又见她孤单一个没有亲人,禁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对她开始异常的和气起来。
飞花看着,心里微微有丝感动,但是面上却依旧淡淡如水。他在试探自己,试探逐月的底线吧?思及此,本来被柔柔触动的那点良善又僵硬了起来。如果他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剜心案的元凶巨恶,手上沾满了鲜血,他会怎么对待自己?怕是它日无论是什么原因,她都躲避不了锁杠加身,赭衣裹体的凄凉结局,那才是她的本分?不会有人原谅她的凶残,世人只喜欢问个结果,却不在意是谁种下的因。佛祖刚好相反,佛祖种了因却往往忘记去关注结果的吧?
许是她太卑微,成了那个被上苍遗忘的女子,纵然祈求菩萨慈悲,菩萨能听得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