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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颜如玉

作者:七里红妆 | 分类:言情 | 字数:18.7万

23.第二三章

书名:蓝颜如玉 作者:七里红妆 字数:4659 更新时间:2024-09-17 03:17:29

“你怎知, 你又不了解他!”许止念打断他。

“别说了,我了解他。他那样直白的性格一看就能明白!”

“那么你要如何解释那种行为?他当时那模样实在是可怕得紧,如果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那就更是不妙。”

可怕?到底发生了什么?

禄龄又退一步, 脚下不留神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呜呜”地叫了起来。

帘外两人循声转头。

“是龄儿醒了?”颜如玉连忙站起, 将散乱的衣服扶正, “我去看看。”

禄龄闻言,转身飞奔回床上,快速地将被子拉来盖好, 随即紧紧闭上了眼睛。

“等一下!”许止念将他拦住,语气中带了充足的戒备, “不要过去!”

禄龄心下蓦地一惊, 他们到底怎么了, 语气里满是疏离。

他只是睡了一觉,为什么醒来就碰上这样的事情, 是他让小颜毒发了?他做了什么?怎么就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

忆起方才做的那个噩梦,禄龄只觉得阵阵凉意浮上心头。

脚步声响起,轻微小心像是怕惊到什么。

有空洞的恐惧袭来,禄龄慌张地将手伸进衣襟里摸了摸,直到手指触到两块润滑的玉石, 一收手将它们紧紧捏在手心, 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许止念束起布帘, 光线随之透进, 禄龄忍不住动了动眼皮。

许止念快速出手, “啪啪”两声将他的穴道点住,拍了拍手道:“对于一个人是不是在装睡, 本大爷向来最是清楚,臭小子给我睁眼。”

禄龄不动。

“快起来,大爷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以便确认你是安全的。”

禄龄却是越发闭紧了眼。

“嘿呀还真会跟我装,你睁不睁眼?”许止念推了推他。

“……”

“再不醒我点你痒穴了?”

“……”

“他还睡着呢,你就不要扰他了。”颜如玉将他拉开。

“谁信,他刚刚明明动了眼珠子,”许止念说着,伸手拍了拍禄龄的肚子,“喂,臭小子,你再不醒我就要使绝招了。”

“……”愣是不应。

许止念想了想,换了个口气:“我的绝招就是偷亲我家公子哦!”

“你真是无聊。难道许少侠不知道做梦也是会动眼珠子的吗?”颜如玉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团毛茸茸的白色,一伸手将它塞进许止念怀中,“把它抱走,再去准备一桶热水端来,还有几块纱布……不知现在这个时候药铺还有没有金创药卖。”

那团白色在许止念怀中滚了滚,“呜呜”叫唤着露出一点黑色的小鼻子。

许止念呆呆看了它一眼:“这是什么东西?”

“是这主人家养的狗,叫‘小馒头’,你若觉得无趣,就和它玩去吧!”颜如玉说着,一俯身将床上的禄龄扶起。

“开什么玩笑,”许止念撇撇嘴,嘟嘟囔囔道,“要大爷我跟这种娘娘腔的东西玩耍……”

忽然明白过来:“啊,你想支开我?”

颜如玉毫不避讳地点点头:“龄儿身上到处是伤,衣服又这样破烂,当然是给他洗澡上药再换身干净的衣服,方才淋了雨,身子若是抽了水那就不好了。”

“洗……洗澡?”许止念大呼一声。

“怎么?”

“不行,我不同意,”许止念提高了声音,“他自己不会洗啊,要你那么积极作甚,我都从没服侍人洗过澡呢!”

他怀里的小白团也随之跟着“嗷嗷”叫起来。

不知是抱着他的人过于激动掐到它还是怎的,总之这一时,原本安静的屋里突然变得聒噪起来。

“嘘嘘——”颜如玉连忙将他推了出去,压低声音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也不怕吵到人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夜贼呢!”

“总之我就是不愿,”许止念忽地将那只小雪团塞回颜如玉怀里,卷了卷袖子道,“你要不让我给他洗。”

“不行。”颜如玉一口拒绝。

“为什么不行,我可是男的!”

“难道你公子我就不是男的吗?”

许止念瞪眼咂了咂嘴:“那万一他又使妖术怎么办?”

“什么‘妖术’,话说得那么难听,”颜如玉终于没了耐心,挥手赶他,“你还不快去!”

许止念终于悻悻应了一声,磨磨蹭蹭走了几步又哀怨地回头:“公子——”

“什么?”

颜如玉正好走到床边,一眼就看到了禄龄交叠放在胸前的手,指节弯曲成拳,因着过于用力而泛出淡淡的青白色。

“啊,方才忘了问,”许止念绞尽脑汁,硬是找出了一个拖延时间的话题,“那柳时青现在还在扬州?”

“嗯。”

颜如玉犹豫了一下,伸手搭上了禄龄那只紧捏的拳头。

许止念退了回来:“你确定那苏轻扬不是在骗你?”

“她为什么要骗我,我这一身的毒就是她当年亲手下的。”颜如玉淡然说着,语气像在转述别人的事情。臂弯随之一松,那只白色的小雪球自他怀中跳了下来,“呜呜”叫着凑到禄龄的身旁,伸出红嫩嫩的小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许止念惊诧:“你如何得知?”

“那毒若不是她制的,她又何必要创那么一门相克的功夫出来。再者——不知那日你是否看见,她的脖子上也有红疮。”

“啊,”许止念一愣,“我没有看见,她闪得很快。”

颜如玉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这天下间能制出这样诡异之毒的人,大概只有苏轻扬了。制毒之人必有以身试毒的癖好,想必那《戕利》即是她创来解毒的,但她不知为何没有将那功夫尽数练成——我猜是练到半途被人抢走了。”

说罢手下一用劲,想要将禄龄的手扳开,奈何他那只拳头竟是牢牢地紧握不放。

“制毒者未必就是下毒者,公子不能一言妄断。”

“那苏轻扬已退隐江湖不问世事那么多年,某天却突然跑来告诉我,其实那本《戕利》就是解毒之物,你当她是心血来潮大管闲事?”

“那她当年为什么要对你下毒?若是如此说来,好像她与颜家并无恩怨。”

颜如玉想了想:“这点我暂且不知。”

“用武功解毒,亏她想得出来,”许止念摸了摸下巴,“万一那柳时青真的练功去了怎么办,他必然不会轻易让那武功秘笈落入他人手中,这东西若是让他练上了,我们想抢那本秘笈便有些棘手。”

颜如玉默然,伸指在禄龄指关节处一点,终于强制将他的手松了开。

“叮当!”两块润色的白玉随即自禄龄手心滑落,翻滚着跌至床沿。

“什么东西?”许止念眼疾手快,先颜如玉一步将它们拾起,凝神仔细一瞧,抽了一口气,“天啊,这是那时夫人特地为你上佛山求来的玉佩,你居然送给他了!真是——送了也是白送。”

说罢手掌一摊送到颜如玉的眼前:“你看,他把它搞碎了。”

颜如玉一怔,伸手将其接过。

“别人送的东西就不是东西,可以随便乱丢么?”许止念愤道,“这小孩毛毛糙糙不知道爱惜东西,送给他宝贝他居然当破烂,我真是越来越讨厌他了!”

禄龄一直在旁认真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闻及此处眼皮又是一颤,心中沉沉地有些钝痛。很想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却怎么也鼓不起出声的勇气。

“原来真的醒了。”颜如玉看了他一眼,随即站了起来,语气变得淡漠,“既然醒了就起来吧,止念,给他解穴。”

说罢起身往外走去,边走边丢话出来:“方才让你给他准备的东西不要忘记了,他自己应该知道怎么做。”

“哎喂……”许止念想出声叫住他,颜如玉却是一闪身便消失在了门外。

他悻悻回头,伸手将禄龄的穴道解开,叹了口气道:“快起来吧,你那伤口不尽快处理会发炎。”

禄龄却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床上,固执地不肯睁开眼睛。

“呜呜!”那只白色的小馒头突然欢喜地叫着再次凑近他的脸,伸出舌头在禄龄的眼角用力舔了舔,复而低下头去咂了咂嘴,用毛茸茸的后脑在他细滑的脸上蹭了蹭,随即眯起眼蜷曲着身子满足地在边上趴了下来。

**

独自洗完澡的时候,外面隐约有更声响起,一共五下。

自己的包袱被丢在了子迁的马车上,禄龄只得穿了许止念借给他的衣服,有些大,袖口裤脚都往上翻了好几卷。

摇摇晃晃地一路将洗澡水拖到外面倒掉,然后直起腰看了看周围。

这分明是个宁静的山脚小村庄,大约是在回扬州的半途中寻来寄宿的。一共不过几户人家,因着时间尚早,都还在睡着,门窗皆是紧闭。

站在一片静谧中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什么人影,禄龄讷讷地回了原来的屋子。

走到桌边坐下,伸手撩过放在上面的金创药,倒了一点在手心,然后手停在半空发起了怔。

“呜呜……”一团圆滚滚的白色摇着短短的小尾巴蹭到禄龄的脚边,随后扭了扭抬起头,露出一双琉璃色的瞳仁,还有一点乌黑的小鼻子。

“小馒头?”禄龄低头看了看它。

“呜呜!”乍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小白团高兴得一跃而起,两爪扒上禄龄的脚裸,尾巴摇得欢畅极了。

“你叫小馒头……”禄龄抬起手,胡乱地将手上的将药粉抹在脖子上的伤口处,疼得抽了抽嘴角,随后再不管它,弯腰把小馒头提到眼前,凝视它良久。

突然笑眯眯冲它露出牙齿:“你好!小馒头,我叫小包子。”

颇有些自娱自乐还乐在其中的意味。

小馒头盯着他眨了眨水灵的眼睛,随即吸吸鼻子,张大嘴打了个呵欠。

“呀你个卷毛大头,居然对我露出那么不屑的表情,以为我好欺负呀?”

小馒头弹了弹悬在空中的小短腿,依旧是一副爱理不理地扭过头去。

“谁稀罕啊,不喜欢我就算了,”禄龄悻悻然将它送回地上,闷闷地将脑袋趴上桌子,伸出手指一根一根地数,“风无流是个大坏蛋,禄秀是个小傻瓜,我娘是个老巫婆,许止念是个多疑鬼,小颜……”数到一半将手收了回去,最后在嘴边吐出的名字被生生哽在了齿缝间,怎么也舍不得说出任何一个贬义的词汇,绕来绕去,终是一转脸将脑袋埋进臂弯里。

“呜呜……”小馒头却在这时精神奕奕自地上坐了起来,直直竖起了耳朵。

“禄龄……”沉闷的声音自深埋的两臂间传来,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禄龄是个蠢货。”

“喔喔喔!”窗外响起嘹远的鸡鸣。

远方天边亮出一点明红,随即一颗红点拨开晨雾,在群山上晕开整片的玫瑰色。

花妍胜火,秋满山原,一时间好像沉睡着的一切都尽数苏醒,美不胜收。

“这是日出啊!”禄龄看得呆怔,喃喃自桌边站起。

“呜呜!”小馒头跟着站立,晃着尾巴吐了吐舌头,眼睛鲜亮起来。

禄龄看了看它,忽而又弯起了嘴角:“长这么大都没看过日出诶,不如咱也去瞧瞧?”

说着俯身提着它的脖子将它抱起,迈开步子往门外走去。

方才出去,迎面就看见了从朝霞里行来的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许止念手里捧着东西,他低头从里面捞出一包油纸包,咧着嘴递给身后颜如玉,语气颇是感慨:“你闻闻,好香的味道,我们多久没吃过鸡蛋饼了?最后一次吃是六岁呀!”

“八岁。”颜如玉提醒,“你那时一连吞了九个。”

“哈,是吗?啊哈哈,原来大爷我从小就是那么好胃口,”许止念拍拍头,回身弯腰作了个揖:“公子好记性。”

“别像小孩子似的。”颜如玉笑弯了眼睛,刚想接着说话,眼角却瞥到了正抱着小狗站在门口痴痴看着他们的禄龄,随即怔住。

禄龄的眼神闪了闪,绕过颜如玉的视线。

看见他那个笑容,禄龄总觉得心中不知是堵了什么,分外地憋屈难受。

他将整个人往门边移了几寸,转脸不去看他们,只将视线拉向远处山间的地平线。

那边正有半颗小圆冉冉地萌芽,随后一点一点露出绯红的色彩。

那朝色柔和,点亮了禄龄半张脸庞,还有氤氲着水光的瞳。

颜如玉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

**

一见那红日跃山涧的景,耳边突然有稚嫩带着鼻音的话语响起。

“长亭春色映山重,三人别离泪蹒跚。②”

一语勾思,连带昏黄的画卷一起铺展,映出回忆里模糊的笑靥。

“那到底是什么?”

“你不是标榜自己很厉害,猜谜大王?哈!自、己、想。”

“难不成你已经有答案了么?”一双明亮的眼睛瞧了过来,竟是有着期盼的情感,画面的色彩犹是如昨日那般清晰。

“哼哼!”依旧是少年模样的颜如玉得意的挺直腰板。

“不要婆婆妈妈地,说嘛!”

“我说了你得认输。”

“你先说了再和我谈条件。”

眼前这比自己矮一截的小毛孩,口气里耍赖的意味十分明显,他却还是耐不住性子将藏在嘴里的答案吐了出来:“是日出。”

“日出?”说到这个词,不知是为了逃避还是真的想表达什么,小毛孩露出一脸向往的表情,“听说很漂亮的嘛,好想什么时候去看看。”

“你早上爬起来早些不就好了。”

“我能爬得起来我早就去看了。”小毛孩白他一眼,一背手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仿似睡懒觉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