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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颜如玉

作者:七里红妆 | 分类:言情 | 字数:18.7万

21.第二一章

书名:蓝颜如玉 作者:七里红妆 字数:4464 更新时间:2024-09-17 03:17:29

鼻尖忽然凉凉地落下细小的一点黄, 在风中微微地抖动,好似有催促人醒的力量。

禄龄于迷蒙间睁开眼,视线凝聚在鼻尖处。

还以为是只扑翅的蝴蝶, 却原来是片飘落的银杏叶。

阴云乌沉沉地翻滚着挤压自天端。天色即刻变得阴霾, 风越刮越大, 道旁泛黄的银杏被吹得“沙沙”直响。

随后一片两片, 越来越多的叶子被吹落, 金黄金黄地不停填补着周遭的空隙。

“要下雨了?”子迁蹙眉伸手接住一片飘至眼前的叶子,嗤鼻道,“颜如玉个缩头乌龟, 等得我花菜都凉了。”

“哪会!”风无流忽然笑了起来道,“哈哈, 花菜还热着呢!”

“什么意思?”子迁话未问出口, 手中扇状的叶子似有了活力, 突然跃起调转了方向,直直往他面门刺来。

子迁悚然一惊, 下意识抬手去挡,叶片尖利,“嗤啦”划过他的手心,立刻溅出一道血光。

还未完全有所反应,一叶又来, “啪”地刺入了他的颈间。

子迁摇晃了一下, 歪倒在地。

“颜如玉, 都老朋友了, 来就来呗!还装腔作势, 不像你的风格嘛!”风无流捏紧了禄龄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乌云浓厚,远方的天空隐隐响起了雷鸣声。

四周空茫, 风扫沙尘。

雷声刚落,叶声又起。

这次是从风无流的身后突袭,扇状小叶成片成片地连成镂空的网,排山倒海地紧紧逼来。

风无流耳廓一动,急速回身一掌劈下。

凌光一闪,叶网随之炸开,残破成轻逸的零碎。

“尽来些虚的……势均力敌者难寻,还以为和你交手最有意思。”风无流环顾四周,声音扩散在空旷里,“没想到今日这般畏缩。那么——只好先到这里了。”

说罢一掌拍向地面,提着禄龄借力跳上一旁早已蠢蠢不安的马背,然后双腿一夹,□□的马儿嘶叫一声,撒腿几欲奔跑。

好似争分夺秒,一道蓝光抢在马儿抬腿之前飞速掠来,直逼风无流要害。

这速度快到只能看见转瞬即逝的光芒,在满天乌云的阴郁里竟然分外地刺眼。

风无流连忙闪避,还是不及,蓝光堪堪擦过他的侧脸,留下一道血痕,“叮叮当当”滚落在地上。

马儿受惊,又是一声嘶鸣,仰天抬起了前腿。

间隙一道人影闪过,抬腿一招中的,将坐在马背上的人踢落在地。

风无流一翻身调节落地的冲势。未及他站起,一只手已伸向跟着他滚落在地的禄龄。

风无流急忙架起禄龄的脖子,挥手拍下一掌退后,对方跟着逼近,晃眼又是几招过去。

说来迟缓,却不过眨眼功夫,两人动作极快,“劈里啪啦”地像在抢夺时间。

“颜如玉你终于来了嘛。”风无流手下不停,嘴上却道,“方才可是一直缩在乌龟壳里?”

“唔……”禄龄在阵阵晕眩中睁开眼,极力撑起脑袋抬眼看去。

颜如玉紧抿着唇不曾开口说话,点点红疮赫然显在脸上,底下的脸色苍白如纸。

两人一掌对击,又退开来。

风无流趁此偷得空隙,一收手将禄龄掐得更紧,

“唔。”禄龄被他掐得快要翻起白眼。

“快放手!”颜如玉急道。

“放手做什么,我们可以接着折腾嘛。”风无流笑道。

“你……”颜如玉突然顿住,捂着胸口痛苦地弯下腰去。

“咦?成病秧子了嘛!几时的事情?”

“……”

颜如玉企图直起身子,然而剧痛一经袭来便无力抵制。

风无流见状“哈哈”一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颜如玉心知再拖下去不是个头,一咬牙甩出一枚暗器。

谁知对方几乎与他同步,脱手也是一枚蓝色。

两颗蓝星迅速在空中碰撞而过,发出清脆的“叮”响。

禄龄倏然睁大了眼睛——就是那个东西,风无流那个有毒!

“唔!”

想要出声却发现根本不能说话,禄龄来不及思考,连自己都不知是哪来的气力,挣开风无流的控制就向着那枚蓝色扑去。

“龄儿!”颜如玉大惊,连忙闪身上前一把将他拉开。

两人同时滚落在地。

脸上突然滴下一滴水珠,随后落得更多,“吧嗒吧嗒”击打着脸颊。

禄龄抬头看去。那天空终于开始下雨,雨水“劈劈啪啪”接二连三,一点一点连成一片。

一声雷响。

像是倾倒了沙袋,雨势变得凶猛,由远及近地推翻过来,夹带了阵阵的泥土气息,树梢被风吹得直摇晃,瞬间便湿了衣襟。

“颜如玉,我还没有输。今日一决,势必要让你死得难看。”身后有人声响起。

禄龄回过头去,灰色的水雾迷蒙了视线,隐约只能看见一个提剑的人影。

只觉得急迫不容等待,禄龄用手背抹了抹额前被雨水打湿的乱发,转过身去。

颜如玉只觉得被扶着的手臂一空,俯身撑在了地上。

身前原本被遮挡的光线突然亮了几分,他吃力地抬起头,却只能看见禄龄挺直的脊背。

雨水不住地落在脸上,颜如玉一缩手指,痛苦地抓紧地上被泥水沾湿的零碎叶片,想说话却挤不出一丝气力,只能在嘴边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心急如焚。

“禄龄?挺能耐的嘛,说你们有奸情你还不承认,哈哈,想当出头鸟了?”

禄龄径直往前迈出一步。

风无流不屑一笑:“就你那三脚猫……”却是连半句话都未说完便突然举剑,狡诈地跃起偷袭。

颜如玉骤然一惊,迅速伸手摸向袖口,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才想起从昨日毒发开始便一直被风无流纠缠,混乱之间竟是毫无节制地将暗器用完了。

居然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尖刺破雨帘,带着疾风远远朝禄龄逼来。

然而禄龄反应够快,一踮脚向后掠起,同时伸腿踢了过去。

这一踢偏去了风无流的攻势,剑尖转了个方向扫起一片水花。

风无流未料他竟是有着一手,愣了一下调整姿势:“小子哪来的本事?”

禄龄绷起脸,抬手快速伸出两指对准他的空门指去,这小小一指竟夹带了内息,风无流感知不对,欲用剑面隔开,却还是被巨大的冲力震慑胸腔,“噗——”地吐出一口血。

颜如玉倏然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武功?

雨依旧不停地下着,地面上绽开朵朵透明的花。

禄龄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表情,原本明亮的眼眸黯然失去光芒,他“咻”地又伸指。下落的雨水在半空“扑扑”地指尖被戳穿,速度太快几乎看不到实体,这回目标直冲对方的太阳穴,中了便是一招毙命!

自己已是这番,他决不能让禄龄沾上血腥,颜如玉心急欲碎,拈起地上沾满湿泥的银杏叶,一提气丢了出去。

“啪”叶片打中手腕,禄龄全身一震,指尖在离对方太阳穴三寸处停滞。

风无流瞪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颜如玉终于勉力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奔了过去,伸手“啪啪”两下解开禄龄的哑穴:“龄儿,不要跟他打了,快走!”

说着一把拉过他的手,转身施展轻功离开。

他没有回头,也就未看清,那一直滞愣在原地的风无流,一股黑血赫然顺着额角发间滑落,随即栽倒在了雨中。

**

不知跑了多远,直到感觉彻底安全了,颜如玉才猛地住了收脚。

禄龄一下撞上他的脊背,一声呼痛还没呼出口就被猛地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对不起……”

雨声“哗哗”地将耳边轻软的声音削去一半。

“你是不是又要说——我不该丢下你?”禄龄在他怀里哑声问。

颜如玉微微一怔:“你如何知道?”

禄龄无声地笑了起来:“我还不了解你吗?”

逐渐雨疏风轻,天边一轮彩虹,弯似镰刀。

“了不得。”颜如玉也跟着笑了起来,“我都被龄儿看透了。”

“哈,”禄龄皮皮地眨了眨眼睛,嗓子依旧有些沙哑,“小颜要是真能让我看透那就好了!”

颜如玉闻言“噗”地笑了起来。

禄龄一怔,才知道自己话有歧义,定然是让他误会了,忙忙开口补救,却是还要保着面子,眼神飘来飘去,语调里不知带了何处的乡音:“啊啊,我说的不是内意思呗,你不要搞错了呗!”

颜如玉笑意更盛,秋水般的眼睛直弯成了一条缝。

雨已经完全小了下去,周遭没有遮挡的声响,耳边听来的话语清晰地像是被水刷洗过。

禄龄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只能红着脸别开话题道:“我都不知道你会这样子用树叶,一排竖起来,‘哗’地推过去,像唱戏似的,很气势。”说完又仰头补上一句,“鼻泥天下的气势!”

颜如玉更是笑得厉害:“是睥睨天下……”

“都一样都一样。”禄龄不以为意地挥挥手。

“为什么是唱戏?”颜如玉从连缀马屁中拣出一句不好听的。

“唱戏怎么了?”禄龄冲他眨眨眼,逗趣唱道,“咿咿呀呀,看你个秃脚大仙……”

“好了好了,”颜如玉捂住他的嘴,“那个且是用来唬人的,若非毒发……”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急急扳着禄龄的肩膀问道,“龄儿,你方才使的那门功夫,是谁教你的?”

“什么功夫?”禄龄一脸莫名。

“就是……刚才和风无流比试时候使的。”

禄龄依旧是不明所以:“刚才不是小颜把我拉走了么?”

“是啊,走之前。”

“之前?哪里来的之前,我们又没交手,”说罢自嘲一笑,“不然我哪还有命站在这里。”

“……”

颜如玉惊得说不出话。

“啊,秀儿!”禄龄猛然一拍手,“快回去,我怕她有危险!”

说罢急急跑了几步,不觉身后有所动静,禄龄住脚转过头来,却见颜如玉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颜如玉眼神一晃,走过来对他道,“还是先别回去了,我一叶刺入了武当派那人的昏穴,算算时间,他当是早就醒了。风无流必是为了要去扬州找那本武功秘笈,既然他和找来武当派的人联手,暂时不会对他如何,若那子迁当真待你妹妹不薄,也当无碍……”

禄龄想了想:“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天意初晴,有阳光普射,打在方才被雨水淋得透湿的衣服上,一片暖融。

颜如玉道:“我们只有先回扬州再作打算。”

“只好如此,”禄龄惆怅地叹了一口气,“禄秀的事情……我回去了都不知该如何跟娘交代。”

“这不是你的错,”颜如玉叹一口气,“没有人会长久坚持一个模样,总是会变的。”

禄龄听他这么说,方才将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说得也是。”

颜如玉笑着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

禄龄顿了顿,复又问他:“小颜有没有好点?”

“什么?”

“身子啊,刚才一直很痛苦,”禄龄蹙眉,“这到底是中的什么毒?”

颜如玉恍然,又忽然弯起了眉眼:“没有。”

“啊?”

“你亲我一下就好了。”他笑着略微弯腰侧过脸来。

禄龄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又开始飘眼神:“咦,许大哥哪里去了,他不是一直把你的药带在身上?”

说到这个,颜如玉一愣,竟是没了玩笑的表情。

“啊,你们吵架?”禄龄观察着他,随即拧起眉头,“于是他就不管你了?”

“不是……”

“说什么为你寻药,要治好你,现在由着你毒发,那该多痛苦?”禄龄不等他说话,抢着忿忿道,“一定把他找回来!”

“你不懂。”颜如玉笑道,“是我让他走的,他因有自己的生活,或者欢愉或者艰辛……都不该与我有关。”

“那我的生活呢,是不是与你有关?”禄龄不是很明白。

颜如玉板起脸:“那是必然的,还不快来亲我?”

“好!”禄龄这下应得爽快,笑眯眯地伸手抚上他的脸。

颜如玉怔然。

禄龄一踮脚,仰脸凑了过来。

轻风拂银杏,飘落在禄龄的肩膀上。

他的发有些偏褐,被那一点嫩色的黄衬出了温和的色彩。

好似意识到了什么,颜如玉忽然退后一步。

原本放在他脸上的手随之放空,两相间被空气隔开,禄龄疑惑地睁大眼睛。

“我居然忘记了……”颜如玉对他笑笑,转过身去,“还是找地方先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们尽快回扬州吧。”

“小颜,”禄龄突然明白过来,跟着迈前一步,伸手扯出了他,“我不会嫌弃它们。”

颜如玉驻足。

禄龄又道:“我家那儿的后院,夏天会开一种花,那花平常只有在宫里才能见到,她叫‘碗莲’。花如其名,娇小玲珑却风姿卓绝,就像——它们一样。”

禄龄说着,重又踮起脚尖,凑上他那脸颊边红色的小点,那竟是真像极了一朵婉约待放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