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何处
作者:吃饱喝足的狗蛋 | 分类:言情 | 字数: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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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三节 疏离
这次西凉之争打得极为艰难。因之前那冯将军弃城而逃,等颜东赋到的时候,北齐已经占据大半个西凉城。只余东南一隅还有一小队人马坚守。那一小队人马由一位名叫苏焕的小将带领,阵法精湛,凶悍异常。北齐军队几番与他们交锋都败下阵来,后又劝降无果,倒让北齐的将领头疼得紧了。
颜东赋一得知西凉城中还有人坚守,忙命人潜入城中与苏焕取得了联系。于是几日后苏焕趁夜向城中北齐驻军发起攻势,百姓们也纷纷相助,打开了东城门得以让颜东赋的大军倾入城中,打得北齐军队措手不及。
天亮之后,西凉已经被夺下。北齐军队退至城外。谈判就此展开。京中李晟文便下令让颜东赋全权处理这谈判的事宜。于是经过将近三个月一边谈判一边不曾间断的大小冲突战争的艰难局面,最终是北齐松了口,同意签下合约。
回京之后,李晟文论功行赏,封了那小将苏焕为大将军,又命他戍守西凉,一时间风光无限。又封了相关的人员,几乎是人人都有赏,唯独是缺了颜东赋。可颜东赋却安之若素,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然。但这看在李晟文眼里,却让他多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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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又是冬天,颜昀懒懒地靠在亭子里面晒太阳。自从颜东赋从西凉回来以后她就想见见他,可一直都没有机会。人人封赏,唯独缺了她阿爹,她心里面比谁都明白这是为什么。可她是不能说的,于是也只能忍着了。这进宫才不到三年,她觉得自己已经变了太多了,可偶尔她恍惚又觉得自己没有变,依然是那个敢爱敢恨的颜昀。但她清楚地感觉到,她和李晟文之间,已经变了。
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待她了。若说当爱情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亲情和依赖。他让她感觉不到丝毫爱情,却也感觉不到任何的亲情和依赖。她能感到的,是戒备,还有疏离。这戒备和疏离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从何而来。她从来没想过,原来他和她与历代的帝后也没什么不同,除去了那层所谓爱情的皮,一样都是尔虞我诈、各取所需罢了。
秦珑拿着一个小巧的手炉来到颜昀身边,微微笑道:“这儿还有些风,殿下拿个手炉暖暖吧!”
颜昀抬眼看向她,然后看向了那手炉,挥了挥手示意她拿开:“这才几月就拿了手炉来,若真到了严冬该怎么办?”
秦珑讪讪地一笑,道:“殿下近来身上总是凉凉的,还是暖和些为好。”
颜昀自失地笑起来,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身上凉凉的?这不过是太久坐在着宫里面缺乏运动造成了而已。想到这里,她忽然回忆起当初跟着颜东赋在西凉的时候。那个时候每到了冬天,他就会带着她出去跑马,直到满头大汗为止。可自打那一年从马上摔下来,后来又进了宫,她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碰过马了。
看着她兀自出了神,秦珑也便小心地退开去,不叫人去打扰了她。说起来这秦珑跟着颜昀也不过这几年,但因为十分伶俐的缘故,颜昀分外喜欢她。可就算是喜欢她又倚重她,颜昀也不常与她多说什么。太多时候颜昀都只是自己发呆,任谁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下了朝李晟文还是绕到长宁宫来了。他已经有许多天都没有到长宁宫来看她,其实心里也想念得很。一进到长宁宫来,便看到她倚在亭子里面出神,于是不许宫人们上前通报,自己走了过去。这原是想吓她一下,可颜昀却老早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还没抬头就起身行了礼。李晟文一愣,尴尬地笑了笑,示意她起身来:“朕原是想吓你一下,未曾想到你竟察觉了。”
颜昀垂下眼睑不看他,只是微微笑着:“听得陛下足音,所以有所察觉。”
“阿昀,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李晟文看着她尖削的下巴,皱了皱眉头,又苦笑一声,“这两年,日见你瘦下去,可是心中有太多牵挂?”
颜昀这才抬头看他,只是抿嘴一笑:“臣妾以为,陛下心中的牵挂比臣妾多得多。”
李晟文呵呵笑了两声,道:“你说的是,朕心中的确有很多事情。”
“而且那些事情,陛下不愿与臣妾说。”颜昀接过话来,语气平静,甚至还微微笑着。
李晟文倒是一愣,继而哈哈笑起来,道:“朕有什么不愿与你说?阿昀你想得太多了。朕今儿来,是想邀请你一块儿去西山跑马,阿昀可愿意?”这到西山去跑马纯粹是他刚刚才扯出来的理由,这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不愿意与她再说下去了。
颜昀看了他一眼,从容笑道:“陛下亲自邀请,臣妾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李晟文松了一口气,笑道:“那你去准备身衣服,朕也去准备。一会儿朕让赵京来长宁宫接你。”说着他便转了身,阔步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颜昀挑了眉,复又坐下并没有让人去准备骑装。秦珑奇怪地上前来询问:“殿下,这会儿不准备着么?若一会儿……”
“圣上不会来的。那不过是说笑罢了。”颜昀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靠在那软靠上,闭上了眼睛。
初冬的阳光,总还是有些暖意的。
听了这话,秦珑却愣住了,又不敢问,只好先叫人去准备了以防万一。可一直过了晌午,乾宁宫都没有来人。再看着颜昀淡然地靠在软靠上,她轻叹了一声,也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了。
午后吃了些点心,颜昀叫人拿了棋谱来研读。秦珑是会下棋的,于是便陪在身边与她对弈。颜昀执黑,秦珑执白,却见白棋比黑棋还凌厉许多。一局棋下完,颜昀看向秦珑,笑道:“之前还与你说了许多,这样的下法,是容易让人看出破绽的。”
秦珑吐了吐舌头,一边捡棋子一边道:“奴婢哪里是殿下的对手,不过是陪殿下耍乐罢了。”
“下棋,岂止是耍乐。”颜昀若有所思笑了一笑,重新拿起茶几上的棋谱来看了看又丢到一边去,道:“再下一局吧!看时间还早,再下一局就应快到晚膳时分了。”
秦珑忙道:“殿下一会儿要去容台看看这次选入宫的秀女,这会儿该准备了。”
听着这话,颜昀倒是怔忡了好半晌才缓缓笑了笑,看向秦珑,试图欢快地笑了笑:“哦?这次都有谁家的姑娘呀?”
“曹国老家的两位姑娘最为出挑了,别的,奴婢还没仔细看过。”秦珑笑道。
“是么?那一会儿可要好好看看。”颜昀扶着秦珑起了身,却只觉手足冰凉,连呼吸都有些不稳:这么快就有秀女入宫了呀!他当初是怎么说?说后宫佳丽三千,他统统不要,只有她皇后一人就足够。而如今呢?她禁不住勾起嘴角,微微地笑了起来,笑自己当初是那么天真。
或者,他根本就不是喜欢她,他要的不过是颜家。
这个念头突然从她脑海里蹦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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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宁宫中,李晟文握着一份折子看了许久迟迟没有写下批复。这是朝臣们上表请求让颜东赋出任大司马的折子。看着这折子,他心中的感觉复杂极了。以颜东赋的资历和战功,出任大司马是绰绰有余了,可这样微妙的时刻,他不免就有些存疑。
缓缓放下那折子,他忽然想起来早上说要带颜昀去西山跑马的事情。虽然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只为了脱身。可这会儿想起来,他倒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他也觉得自己对她太疏离了,心中还是有所愧疚。于是他起了身,连语气都轻快了许多,向赵京道:“把朕的骑装准备好了,朕要与皇后一道去西山骑马。”
赵京急忙道:“今儿下午皇后殿下要去容台看新进宫的秀女,恐怕……”
李晟文眉头一紧,道:“你去准备就是了。别的不许多说!”说着他一甩衣袖就向内间去了。进了内间又穿入一扇秘密的小门,走过一个秘道,不一会儿就到了长宁宫的寝殿。移开颜昀平日里梳妆的那面镜子,他踏入长宁宫,果然看到颜昀正坐在梳妆镜前波澜不惊地看着她,连语气都是淡淡的:“陛下万岁。”一边说着,她一丝不苟地起了身。
李晟文忙上前一步拉过了她,笑道:“不必行礼了。怎么礼节变得这么多?”顿了顿,他又道:“骑装准备好了么?朕带你去西山骑马。”
颜昀表情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抹匀脸颊上的胭脂,然后道:“臣妾今儿要去容台为陛下选新入宫的秀女,恐怕是不得闲。倒不如陛下等臣妾把秀女选好了,带着那些秀女到西山去骑马?”
“阿昀!”李晟文压低了声音,“你不要这样怪声怪气的好不好?”
颜昀嗤笑一声,道:“臣妾几时有好声好气地说过什么?从一开始不就是尖牙利齿又怪声怪气么?”这话一说,她的眼眶微红了,“这几年,你平心而论,你到底是如何待我?我本不该与你求什么,可我有时都恍惚了,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当初你说过的那些话是不是算数?再想想从前,我都觉得那是梦一般了。若你一开始就如此顾忌颜家,又何必娶我呢?”
“我……”话到了嘴边,李晟文苦笑一声咽了下去,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有些事情,朕也无能为力,就好像这秀女的事情,这是祖制,朕不能违背。而颜家,朕从来都没有……”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了,正如颜昀所说,他一直顾忌着颜家,那句“朕从来都没有想对颜家如何”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在颜昀面前说出口来。
“我觉得……我和你,越来越远。”颜昀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我不知道你还是不是爱我,可我想告诉你,我还爱着你。但结局会如何,我自己都无法预料。晟文,你有想过我和你之间的结局吗?所有的故事都只是写到相爱的两人结为夫妻,从来都没有写过这对相爱的人是如何在生活的琐事中把爱情磨尽。或许我和你之间,把爱情磨尽了,剩下的,就只是相互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