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

蒯越与蔡瑁再一次代表着荆州上下官员、各大世家、以及庶民百姓之意，到了许昌。

“玄德公，曹贼虽败，但其仍挟持天子而坐拥北地百万之众，可我荆、扬、交、益却仍如散沙，玄德公既为宗亲，自有匡汉除贼之责，还请玄德公莫要推辞了，暂领荆州牧一职，承景升公联众抗曹、迎还天子之责啊！”

蒯越与蔡瑁躬着腰，语气恳切。

刘备喟叹一声，道，“匡扶汉室，备自有责，然不领荆州牧，便无此责了吗？”

蒯越微愣。

蔡瑁则是愕然。

啥意思，刘备要抛开荆州自己干？

“自黄巾乱起，帝从太常刘焉之议，而后有‘废史立牧’。

是以，有益州牧刘焉，荆州牧景升兄，有幽州牧刘虞，扬州牧刘繇，兖州牧刘岱，冀州牧韩馥，徐州牧陶谦等，

此举，意在以宗室或重臣安抚地方，守百姓平安。

然人心之重，何止州牧？”

蒯越与蔡瑁更愣，刘备这是要做什么啊！

“初平元年，辽东公孙度自称辽东侯、平州牧，自此割据辽东！

初平二年，袁公夺冀州，自称冀州牧。

初平四年，公孙瓒夺幽州牧之位！

而今，曹贼克袁氏，又自领冀州牧，乃至大汉之丞相！

这废史立牧之制，难道不是祸乱大汉的根源之一吗？”

刘备苦笑着摇头，说了这样一番话。

是啊，这州牧之位很重，随便一人，得了州牧之位，便有了割据一方的名义。

能割据地方，进而就想着要窥探这整个天下了。

事实上，不是没有人认识到这个点，当时刘焉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也就有人反对。

但，汉灵帝知道大汉这天下，很难维持了。

所以，第一批州牧之中，宗室占了不少，他想着，再差总有人能成为下一个光武吧？这天下，总还能是刘家的吧？

可他没有想到，时势造英雄。

这天下英豪，不尽是刘家子啊！

“而备承蒙天子厚爱，受封豫州牧，可豫州之百姓，仍于曹贼苛政之下，心深愧之。

实不敢再领荆州牧一职，

还望二位莫要相逼了。”

说完，刘备也对着蒯、蔡二人拱手。

蒯越和蔡瑁极其无奈，但想起，黄月英曾经说过，到了刘备这个地位，已经不再需要荆州牧这个位置了。

相反，是南方各家想要继续保存家族实力，就得要选一个人出来和曹操对抗。

而刘备，就正好是这个人。

这是众望所归之事，做不得假。

“同时，备会上书天子，自辞豫州牧一职。

且，备意组讨曹联军，集各地有识之士，相聚于许昌，共商北伐大计。”

刘备又道。

蒯越和蔡瑁急了。

刘备这真是要撇开荆州自己干了啊！

无他，刘备这时候的名望地位已经足够！

“玄德公！”蒯越站直身体，“越虽对废史立牧之事不敢完全赞同，但公既为宗亲，要匡佐大汉，难道我荆州便能独身事外吗？”

“异度所言甚是！”蔡瑁也赶紧道，“先前老州牧受天子求援手书，今公既要组讨曹联军，天子之信，还请一定收下！”

刘备仍是摇头，“此事万万不可，讨贼匡汉，乃是义之所在！”

“玄德公！”蒯越随后从身旁的侍从那边拿出了一卷长达数米的楚纸，“此乃荆州各地百姓之意，还请玄德公领荆州牧，统御荆、扬、交、益各州，讨贼勤王！”

刘备也愣。

他实在没有想到，蒯越和蔡瑁还准备了这么些。

这卷楚纸慢慢掌开，有写名字的，有按掌印的。

名字有写的好看的，有写的不好看的。

掌印有清楚些的，有的不清楚些。

显然，蒯越说的是真的，这些，至少不全是出自世家。

刘备往前走了一步，右手抚在这名卷上，喃喃着道，

“此天下间，荆州百姓已算是幸运，可北地百姓呢？被曹贼肆意屠杀的百姓又有何辜啊！”

说到后面，刘备已是泪流满面。

蒯越看了蔡瑁一眼，后者才道，“是以，还请玄德公莫要辜负万民之期望啊！请玄德公领荆州牧，统御各州，讨贼勤王！”

刘备仍是摇摇头，擦了眼泪，而后拿过了这一卷名录，走至了府外。

府外，人不多，但也不少。

但因着刘备这一场大胜，加上之前的檄文，不少士子聚集许昌，繁华也恢复了一些。

再者，蒯越与蔡瑁过来，可不是只有两个人来啊！他们还带了不少随从与护卫。

荆州各世家，又怎么可能不跟着呢？

所以，刘备一出府，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是玄德公！”

“是左将军！”

“学生见过玄德公！”

“见过玄德公！”

刘备高高举起手中的名录，哽咽着大喊，

“此乃荆州庶民百姓之名卷，欲让备领荆州牧。

可，州牧一职，乃是天下祸乱根源之一！

是以今日，备便上书天子，自辞豫州牧一职，

并在此立誓，组讨曹联军，必要迎还天子，还于旧都，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昭昭大汉！”

门外众人傻眼，他们以为，刘备自辞豫州牧一职是为了领荆州牧，可结果，刘备压根不打算领荆州牧！

但又听到刘备要组联军，又松口气。

“玄德公大义！”

“玄德公，大义！”

有人道了一句，很快有人跟上。

自辞州牧这样的官职，立誓匡汉，无论哪一点，都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可刘备，偏生做了。

跟着来的蒯越与蔡瑁对视了一眼，后者赶紧呈上天子手书。

“玄德公既要迎还天子，那么，天子手书就该由玄德公保管，日后才能呈于天子眼前！”

事实上，他们已经阻挡不了刘备今日的决断了。

为了避免荆州出现更差的局面，他们得赶紧把这信给刘备。

不然，荆州才真的要乱了！

“请玄德公以百姓为重啊！”蒯越加了一句。

“请玄德公以百姓为重！”蔡瑁也跟着道。

门外众人于是也都道，请玄德公以百姓为重！

刘备见此，才恭敬的收下了天子手书，他知道，废州牧这事儿，成了！

八月下旬。

交州牧甘宁也上书天子，自辞州牧一职，愿随刘备讨曹，愿天下安定。

于是，南方四州，除孙权那半个郡外，大大小小的官员、世家，皆表示要支持刘备，组联军讨曹。

人员、物资，不断的往许昌而来。

转眼，许昌的人气便恢复的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