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信宫里，荣贵妃正在伺候皇帝用晚膳。

“表哥，你这段时间辛苦了，这是我特意熬的参汤，你喝喝看。”今晚这一桌菜是荣贵妃亲手做的，没有让任何人帮她。她的厨艺一向不错，虽比不上御厨，但是却有家的味道。

在她还没有成为皇帝的妃子之前，她就经常和先太后一起下厨做饭给皇帝和先皇吃。她的厨艺是跟先太后学的，虽学的都是家常菜，但是先帝和皇帝都喜欢吃。

荣贵妃成为皇帝的妃子后，时不时会亲自下厨给皇帝做菜或者煲汤。自从先太后去世后，皇帝更加喜欢荣贵妃做的饭菜，因为她做的饭菜里有先太后的味道，毕竟她的厨艺是跟先太后学的。

皇帝喝了几口参汤，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味道不错。”

被夸奖的荣贵妃，满脸笑容地说道：“这参汤我今早就开始熬了，把这一百多年人参的精华都熬进了汤里，喝了对身子大补，表哥你多喝些。”

皇帝道：“既然对身子大补，你也多喝些。”

听皇帝这么说，荣贵妃心中十分感动。

“那我陪表哥多喝一些。”

“好。”

荣贵妃边陪着皇帝喝参汤，边说起他们小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先帝和先太后都在，他们一家人只要都在，都会坐在一起吃饭聊天。

说起小时候的事情，皇帝和荣贵妃的面上都露出怀念的神色。接着，又说起小时候他们几个孩子干过的坏事，两人不由地笑了起来。

有一次皇帝他们被狗追着咬，宣平侯挡在皇帝的面前，然后屁股被狗狠狠地咬下一块肉，当时流了不少血，把他们吓得不轻。

小时候，宣平侯兄妹最喜欢跟在皇帝身后玩。皇帝又调皮，经常带着他们四处乱跑，撩鸡逗狗的。每次出事，宣平侯都会非常有义气地挡在皇帝的面前，也会主动背锅认错，让皇帝少挨了不少打。

后来长大，宣平侯就跟着皇帝四处打仗。每次皇帝遇到危险，他也会冲在前面去。虽然宣平侯行军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但是他是皇帝身边合格的小弟，一切以皇帝马首是瞻。

如今，宣平侯身份尊贵，拥护自己的亲外甥代王，但是对皇帝还是忠心耿耿的。

“表哥，你是了解我哥的，他绝不敢，也绝不会造反。”荣贵妃说了那么多小时候的事情，为的就是让皇帝想起小时候宣平侯为他做的事情。“我哥在安南绝不会招兵买马。至于锻造兵器，是为了卖给安南人，赚安南人的钱，他并没有把兵器偷运回大周，请表哥明鉴。”

皇帝静静地听着荣贵妃说话，等她说完，他贴心地给她夹菜：“饭菜冷了不好吃，赶快吃。”

“表哥~~~”荣贵妃撒娇地叫道。

“先吃饭，不要浪费你这一桌好菜。”皇帝说完，便不再开口，安安静静又认认真真地吃饭。

荣贵妃见状，想要再说什么，也不好再说，只能乖乖地吃饭。

这顿饭，荣贵妃吃的食之无味。等皇帝吃完，放下碗筷，她也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筷，接着亲自给皇帝倒一杯茶，让皇帝漱漱嘴。

等皇帝喝完茶，放下手中的茶盏，她便迫不及待地又说道：“表哥，我哥……”

她刚开口，就被皇帝打断，他用玩笑的语气说：“在你哥心中，只怕老二比朕重要。”

荣贵妃被皇帝这句话吓到了，她连忙摇头说：“不是的，表哥，在我哥心里，自然是你最重要。”

“你确定吗？”皇帝手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满脸焦急的荣贵妃，“只怕现在在你心里，老二也比朕重要，毕竟朕人老珠黄了。”

荣贵妃一时摸不清皇帝是在说笑，还是说认真的。她吓得立马跪在地上，举起手做发誓状说：“表哥，在我心里，你永远最重要，在这世上没人能比你重要。”这是荣贵妃的真心话。虽然儿子也重要，但是皇帝更为重要，因为她从小就把一颗心放在了皇帝的身上。

皇帝伸手把荣贵妃扶了起来，“朕是同你说笑，你跪下来做什么。”

荣贵妃伸手轻捏了下皇帝的手背，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表哥，你刚才的玩笑话可是吓死我了。”

“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呢？”

“表哥，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么，要我把我的心掏出给你看看么。”

“那倒不必，怪吓人的。”

荣贵妃拧了下皇帝腰间的肉，“表哥，你又使坏。”

皇帝捉住荣贵妃的手，轻轻地拍了下：“到底是谁使坏啊。”

“表哥……你就饶了我哥吧。”

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荣贵妃，似笑非笑地问道：“朕问你，如果经过调查你哥真的在安南招兵买马，锻造兵器，你要如何？”

荣贵妃见皇帝脸色严肃，心头不由地一紧，脸上娇笑的笑容僵住。

皇帝又问道：“如果你哥真的要帮老二造朕的反，你又当如何？”

站在一旁的宫女听到皇帝这么问荣贵妃，吓得后背冷汗直流。孙奎倒是非常淡定。

荣贵妃沉默了下回答道：“表哥，我哥和代王绝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如果做了呢。”

荣贵妃抬眸直视皇帝的双眼，语气非常郑重地说道：“如果做了，我一定打死他们。”

皇帝看到荣贵妃眼里的认真，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不是在骗他。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荣贵妃闻言，悄悄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地问道：“表哥，那我哥他……”

“就像你说的他在安南锻造兵器，并没有运回大周，那他就罪不至死，朕不会要了他的命。”

荣贵妃心里一直悬挂的大石头终于可以落下了。她满脸感激地对皇帝说道：“谢表哥，表哥你最好了。”

“行了，少拿甜言蜜语来忽悠朕。”

“表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说的可都是我心里话，怎么是甜言蜜语。”荣贵妃媚眼如丝地看着皇帝。

皇帝假装看不到，站起身对荣贵妃道：“朕还有一堆奏折没批，先回御书房了，你今晚早点睡，不要等朕了。”说完，便离开了。

“表哥……”荣贵妃不敢相信皇帝就这么走了。她赶紧走上前去，拉住皇帝的手，眼神哀怨地望着皇帝，“表哥，你真的忍心抛下我啊。”

皇帝抬手拍了下荣贵妃的肩膀，温声安抚她道：“朕是真的忙，等过两日不忙了，再来陪你。”

荣贵妃委屈巴巴地说道：“真的吗？”

“真的，朕什么时候骗过你。”皇帝又道，“你今晚做的这顿饭菜，朕吃的心满意足。”

荣贵妃的脸上重新扬起笑容，“表哥，那你过两日不忙了，可要补偿我。”

“行，朕到时候补偿你。”皇帝笑道，“不用送朕了。”

“我还是送表哥出门吧。”

荣贵妃从皇帝出门，直到看不到皇帝的背影，她这才返回殿里。她脸上的笑容立马变成可怕的阴霾。

“娘娘，奴婢觉着皇上是真的忙，不是对您不满，您不要多想。”金梅安慰荣贵妃道，“以前皇上又不是没有用过晚膳离开过，奴婢猜测皇上今晚是抽了空来陪您一起用晚膳的。”

听金梅这么一说，荣贵妃心里好受多了，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你真的觉得皇上是真的忙？”

“娘娘，皇上走之前不是对您说，过两天不忙了就来补偿您么，皇上什么时候对您食言过。”金梅给荣贵妃端来一杯茶，“娘娘，您就不要瞎想了。”

荣贵妃接过茶盏，低头喝了几口茶，心里的不安又减少了很多。

“我是怕表哥不满我帮我哥求情。”

“您是宣平侯的妹妹，帮侯爷求情不是应该的么，您要不是帮侯爷求情，这才奇怪吧。”

“你说皇上真的会放过我哥吗？”

“皇上都那么说了，肯定会饶了侯爷，娘娘您就放宽心吧。”

荣贵妃的脸色一瞬间又沉了下来：“他们在安南招兵买马、锻造兵器一事竟然瞒着我，如果不是安南公主捅出来，只怕他们要瞒我一辈子。”

“娘娘，奴婢觉得王爷和侯爷他们并不是真的要造反，而是防患于未然。”

“我当然知道他们不是要谋反，但是他们做这事情触犯了皇上的逆鳞。”对于儿子和兄长瞒她一事，荣贵妃心中又气又恨。“如今本宫还要为他们擦屁股。”

“娘娘，镇国公府不也这么做么。”

“都是一群蠢蛋，在自掘坟墓。”荣贵妃跟在皇帝身边，多多少少了解些皇帝的性子。“皇上要是为这事大发雷霆，那么这事就会变得没事。而现在呢，皇上让何相他们严查，这就说明皇上是真的生气。皇上的脾性，越是生气，表面上越是平静。”

“奴婢瞧着皇上的心情很好。”

荣贵妃轻叹一口气道：“越是生气，越是笑得开心。”

“娘娘，皇上不是说了么，会饶侯爷一命，您就不要担忧了。”

“我是怕宣平侯府的爵位保不住。”

“皇上应该不会撤了侯爷的爵位吧。”金梅道，“就算皇上真的撤了侯爷的爵位，但是有您在，早晚皇上还是会恢复侯爷的爵位。”

这话倒是说到荣贵妃的心坎上，“你说的对，只要我还在，宣平侯府的爵位就不会永远消失。”

“娘娘，您说皇上会放过镇国公府和安阳公府吗？”

“镇国公府不好说，但是安阳公府这次是逃不掉了。”荣贵妃冷笑道，“淑嫔那个畜生儿子做出那么天理不容的事情，皇上怎么可能会放过安阳公府。”

“娘娘，奴婢想不通皇上为什么会放过淑嫔。”金梅不解地问道，“就前郑王做的那些事情，奴婢不相信淑嫔毫不知情。淑嫔肯定是知道的，而且还帮前郑王掩护。”

“皇上已经下旨要砍那个畜生的脑袋，如果再把淑嫔打入冷宫，岂不是让天下人骂他冷血无情么。”荣贵妃倒是明白皇帝没有严惩淑嫔的用意，“不管怎么说，那个畜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皇上下旨要斩杀自己的亲儿子，这会被天下人说残忍，哪怕这个儿子做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前郑王做了那么多草菅人命的事情，皇上是明君，哪能饶他不死。”金梅倒是觉得皇帝下旨斩杀前郑王没有什么不对。

“所以，淑嫔很聪明，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不让皇上担上半点教导不好的罪名。”荣贵妃虽不喜淑嫔，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很聪明，“她不帮她那个儿子求情，也不帮安阳公说情，一心求皇上治罪，就是以退为进。”

“淑嫔还真是奸诈啊。”金梅听了荣贵妃这番话后，终于明白皇帝为什么不把淑嫔打入冷宫。

“她这是聪明，不像良妃那么蠢。聪明的人能活下来，蠢的人便死了。”荣贵妃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儿子和兄长以后不要再犯蠢了。她这次能帮他们擦屁股，下次就不一定了。表哥能饶了他们一次，绝不会饶他们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