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的银子极多，未尝不能多拿一些给妹妹们，只银子多了若是守不住，不是助她反倒是害她，以后牟家的事儿难说，她要为妹妹们以后打算。

四莲又指了那地契道，

“这是你姐夫给你备的嫁妆，这铺子如今租给了旁人，你按时去收租便是，这是你自己的嫁妆，以后留给儿女的，靠着这些便是洪大贵对你不好，你也能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

五莲见了这些东西，先是呆愣了半晌，之后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过来抱着四莲趴在她肩头呜咽道，

“四姐，你……你对我真好！”

四莲抱着她轻拍后背，笑道

“嫁人乃是喜事，怎得还哭鼻子了！”

五莲一劲儿摇头，却是抽抽噎噎再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四莲被她哭得也是鼻头一酸，想起在娘家与妹妹们相依为命的日子，眼泪便流了下来，姐妹二人抱在一处，哭成了一团，汪妈妈在一旁见了忙劝道，

“少夫人可是不能这般大喜大悲，您要顾着肚子里的小少爷啊！”

四莲这才止了眼泪，同五莲说了好一会子话，才让人送了她回去。

许是日间哭了一场，肚子里的孩子感念娘亲的辛苦，当天晚里便开始发动了，四莲睡到了三更是被肚子里的异动疼醒了的，这厢睁开眼掀开被子一看，见得身下的血水，这一回她没有似前一回那般害怕了，

“这是要生了！”

当下忙把汪妈妈叫了进来，又让人去衙门找牟彪，再是聂十三，又支撑着去了一旁的偏房，那里是早就布置好的产房，不多时聂十三过来了，还带来了事先找好的稳婆，只牟彪趁夜出去办差了，一时还收不到消息。

聂十三过来把过脉道，

“你这脉像强劲有力，胎儿十分健壮，想来生产不难，放心便是！”

四莲点头谢过他，聂十三出去在外头等着，稳婆进来，汪妈妈便吩咐着丫头们把各种早预备的东西端了进来，稳婆问四莲，

“待会生产颇费力气，少夫人可要吃点东西？”

四莲摇头，咬牙忍着疼，

“疼起来了也没有胃口，待会儿再说吧！”

稳婆点头，便在一旁耐心等待，汪妈妈立在一旁帮手，丫头们却是被赶到了外头，产房里一时就只听见四莲长长的吸气吐气之声。

稳婆每隔一刻钟便过来摸一摸，估摸着宫口大小，却是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喜道，

“开了开了，少夫人可以试着用用力……”

四莲点头咬着牙用力，自己都能感觉到宫口处似是被一点点的撑开，稳婆喜道，

“少夫人这一胎怀得紧实，又年轻，生产起来定会很顺畅的……您再使劲儿……”

四莲惯来隐忍，再疼也只是咬牙，额头上汗水滚滚而下，双手紧抓着身下的褥子，指甲泛着白，每使一次力，便觉着那处一点点的松动，好似真如稳婆所言并不怎么艰难……

有了盼头，便是疼痛也能忍了，如此这般，却是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听见稳婆喜道，

“少夫人，请用力……已经能瞧见头了……”

四莲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打湿，汪妈妈用温热的帕子给她擦拭了额头，她从未生育过，活了大半辈子这也是头一回亲眼见着生产，见着四莲那样儿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忙给四莲喂了一口水，

“少夫人，我们不急啊，我们不急，你先缓一口气来……”

四莲点点头，喝了一口水，半躺在那处喘匀了气，这才又使起了劲儿来，也是真亏得聂十三医术高明，前头足足给她补了大半年，如今生产时便见出成效来了，四莲那一下下的力气，全用在了点子上头，稳婆是眼见着孩子那顶着浓黑胎发的小脑袋，一点点的挤了出来，稳婆大喜忙用手去托，

“少夫人，出来了，出来了……”

但凡生产过的人都知晓，这头要是出来了，那后头便好办了，稳婆刚把孩子的头托住，四莲再一用力，那孩子却是大半个身子就出来了，稳婆双手稍一用力，孩子便自母体之中滑出，稳稳的落在了手上。

“生了！生了！”

稳婆喜滋滋的声音传出去，聂十三在外头听了立时笑眯了眼，站起身到门前问道，

“怎样啊，是男是女啊？”

这厢又瞧了瞧外头，

“牟彪这小子怎得还不回来，这都当爹了，他还不知晓呢！”

稳婆为四莲剪了脐带，转过身就清洗手里的孩子，笑着道，

“恭喜少夫人！是个大胖小子，是个小少爷呢！”

她特意把声儿提得很高，让外头的聂十三听见，又仔细看了看孩子，见他紧闭着双眼，不哭不闹的，便笑着倒提了他，在他那不比花生大多少的脚掌上头，指头连弹，

“小少爷，你哭一哭呀！”

那孩子小脸红通通，头发黑漆漆的，脚底受了一击，却是扭了扭身子，张了张小嘴儿，就是不哭，稳婆见他不哭，便又翻过来，在他耳上掐了掐，他才不情不愿的哼哼几声，稳婆听得他哼出了声，这才放下心来，将他放到襁褓中抱好了，交给汪妈妈，汪妈妈喜气洋洋的抱过去给四莲看，稳婆转过身收拾四莲的身下。

“少夫人，您瞧……小少爷生的真好，这头发又浓又密……”

汪妈妈把孩子给四莲看，四莲脸色苍白，身子是脱力后的绵软，但精神还算得不错，转过脸看见儿子红通通，皱巴巴的小脸，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下来了，

“两世为人，我……总算是做娘了！”

前一世她不过就活了十岁，在土里埋了那么多年，这一世总算是完完整整为人妻，为人母了！

她吃力的抬起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想起前头的事儿，忙问稳婆，

“这孩子可是四肢完好，各处健全？”

稳婆笑眯眯道，

“好着呢，适才老婆子给小少爷洗身子时，他那小胳膊舞得可有力了……”

想了想又道，

“小少爷胸前有一个胎记，瞧着还挺特别的……”

“哦……是么？”

四莲此时身下疼痛稍减，她勉力支撑起了身子，拉开了孩子的襁褓，却见得那起伏的小胸脯上，有一道奇怪的胎记，正在心脏附近，直直的跟有人用刀在上头划了一下子般，四莲一见当时就呆住了，她颤声道，

“汪妈妈，你把孩子举近些……”

汪妈妈闻言忙把孩子送到了她面前，四莲再仔细一瞧，当时便愣住了，

“少夫人，少夫人？”

汪妈妈见她发愣，忙问，

“少夫人怎么了，可是有甚么不妥当？”

“没……没有……”

四莲摇头，伸手把孩子的胸口盖上，

“你把他放在旁边吧！”

汪妈妈依言将孩子放到了一旁预备好的小摇篮上，那孩子倒也奇怪，不哭不闹的，小眼儿紧紧闭着，小嘴儿向外嘟嘟着，动了动脑袋便睡了。

稳婆收拾完四莲之后，又叫了丫头们进来把这产房里的一应东西给收拾了，四莲问汪妈妈，

“外头聂大夫可在？”

汪妈妈点头，

“聂大夫一直守着呢……”

“我能平安生产也是多亏是他老人家，把孩子抱出去给他瞧瞧吧！”

汪妈妈依言抱了孩子出去给聂大夫瞧，聂大夫笑眯眯抚着山羊胡子看了看孩子，点头，

“好好好，这小子看着面相是个有福气的，这一出生就不哭不闹的，想来是能让爹娘省心的，牟彪这小子也真是好福气！”

说话间，外头传来喧哗声，有人大叫大嚷的冲了进来，

“四莲！四莲！你怎么样啊？”

众人一转头，却见得一脸急色的牟彪冲了进来，手里还提着马鞭，这厢见着汪妈妈怀里的小婴儿，当时就是一呆，

“这是……这是生了？”

说着便要冲过来，却是被聂十三给拦了，

“去去去！净手净面，你在外头回来，一身的寒气，过给了孩子怎办？”

牟彪忙站住了脚，在丫头们端来的热水盆里洗过了手脸，又仔细擦干净了之后，还把身上的外衫给脱了，只穿着单衣过来，双手小心托了儿子，

“这是个小子还是丫头啊？”

聂十三应道，

“哼！你小子命好，头胎便得了一个带把儿的！”

牟彪大喜，一面歪着脑袋仔细打量自己儿子，一面问汪妈妈，

“四莲怎样？”

“少夫人甚好……”

牟彪点头，抱着儿子就掀帘子进去了，

“四莲！”

四莲在里头早听得他回来了，闻言转头对他虚弱的笑了笑，牟彪过来把孩子放到一旁的摇篮里头，过来抚了抚妻子额上的湿发，

“四莲，辛苦了！”

四莲冲他笑了笑，牟彪在她淡粉的唇角亲了一口，他一脸兴奋的看看儿子，又看看妻子，甚觉神奇，

“你说……你也不等等我，怎得生的这么快？”

他就巡了一趟城，听着消息就马不停蹄的往家赶，这也没多久啊，怎得就生出来了！

旁人生产不是都要好几个时辰么？

怎得自己这一不留神就当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