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聂元静本来没准备说这样的话，真的就像跟韩北望说的那样，不为难她，只跟她聊聊，增加一些接触的机会而已。

促使他突然改变了主意的是陶昕来说的那句“没有其他精力想些没用的事情”。这句话直接刺激了他，让他联想到上一次筑基典礼之后的事情。他突然意识到，陶昕来并非像是韩北望所说的情窍未开，她恐怕一直很清楚自己的意思，只是在拒绝而已。他突然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他想看看，他直接说出来的话，陶昕来还会不会拒绝他——等同拒绝一个很多女修梦寐以求的美好未来。

“对不起，我只想把毕生精力用于修行。”陶昕来虽然惊讶聂元静会这么直白，一时有些被他的表情和话语震住，但她的想法没有变过，即便她因为聂元静的靠近脸红过，即便她曾在很无聊的时候偶尔想象过与聂元静谈一场恋爱的情形，但她很清楚——那不是她现在想要和能要的生活，聂元静也不是那个合适她的人。

不，应该说，她没有真正考虑过与谁在一起甚至结成道侣的可能。

陶昕来的拒绝已经尽可能婉转，她也没想那么直接打击到一个天之骄子情感诉诸于口的自尊。但是她的拒绝对于聂元静来说其实还是挺直接，挺打击人的。

聂元静实在不明白陶昕来在想什么。

“你该知道，按照你我目前的状况，如果你回应我。能得到的有关修行的资源和好处只会多不会少。所以你拒绝我，都不会觉得可惜吗？”

陶昕来笑了，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她也没什么好躲闪和不好意思的了。所以此刻她望了聂元静一眼。道：“我以为你问我这个问题时并没有考虑到这样一些附加的东西？”

聂元静微微愕然，顿时明白了陶昕来这么说，说明她其实很清楚拒绝他等于拒绝了什么，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真是的。他头一次跟人这样表白却被拒绝了，难道他不够好吗，不足以打动她吗？他看闻人熙也并没有对白子莲比他对陶昕来上心，为什么白子莲与闻人熙却很容易就在一起了呢？

话说到这份儿上，聂元静也实在做不出来像越明澈那样对白子莲死缠烂打，所以他很君子地退后一步，勉强笑道：“我不过是好奇。”陶昕来的心既然不在这方面，他也不会强逼她要怎么样怎么样。他还不是那种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得不到就要毁去的那种人。

见陶昕来没说话。聂元静也实在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他放纵自己也只有这一次而已。他习惯性地笑了一下。大大方方道：“好了，既然你一心修行，那便好好修行吧。你年纪还小。多在这方面花些时间和精力是没错的。”

之后聂元静离开，陶昕来狠狠松了口气。说老实话。这种场面她真的很不擅长。好在聂元静不是个纠结的人。不过也正因为这样，陶昕来心中多少对几分因为拒绝产生的愧疚。

原本她想，以聂元静的聪慧，其实没有必要这么直接地问她这样的问题的。

好吧，以后估计连朋友都没得做吧。陶昕来有些悲观地想，不过又想这样也好，少一些牵扯也是不错的，总比时时处处纠缠，暧昧不清要好得多。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又去看越明澈和白子莲的方向，发现他们早已经离开了。

陶昕来拍拍自己的脸，收拾好心情，赶紧离开了天灵峰，回去三灵峰了。

一回到三灵峰，陶昕来也没回自己的小院，直接就上灵光宝殿等韩凤仪回来。她身上有马耳王草，那是韩凤仪要的，她得赶紧给师父。

她一边等着韩凤仪，一边趁韩凤仪不在，就把红毛放出来透风，她摸摸红毛的耳朵，有些心疼地道：“这次你受苦了。等我把东西交给师父，我带你去秘境寻宝吧？这次只要你看中的，我都想办法给你弄来吃，好不好？”

红毛闻言，高兴地将两只前脚放在她手上，道：“好啊好啊，红毛最喜欢吃了。”它又揉揉肚子，表示自己还能吃很多。

陶昕来见红毛高兴，自己也很高兴，“那你快点晋级，这样胃口就会变大了，会吃更多东西了。”

这样没过多久，韩北望、苏子周、苏子全竟前后都来到了灵光宝殿。

陶昕来奇道：“你们也找师父有事？”

苏子全摇头，道：“没有啊，只是听说你来了，我来看看你啊。之前师父担心你，便让子周去寻你，那越明澈非要一起去，肯定是去找白子莲的。”

陶昕来点点头，“是找白子莲。不过那是人家的事情，跟我们又没关系。谢谢二师兄啊，你来寻我真好。”

苏子周笑了笑，“我就你这么一个小师妹，自然要多照顾照顾。你啊，什么都自己去做，都不知道我们这些师兄做什么用的。”

陶昕来笑道：“师兄的用处在大地方，小事情劳动师兄们那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韩北望点点她的脑袋，道：“就你会说话。下回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不要一个人行动了，多危险啊。”

三人聊着，便一起等韩凤仪了。

韩凤仪在天灵峰商量完如何对付魔族的事情之后，就直接回了三灵峰。她料想陶昕来在等她，却没想到韩北望三人也在。不过陶昕来去晋城做什么她也没瞒着三人，便也没屏退他们，于是大家就一起围观马耳王草了。

马耳王草要不是被红毛丢进灵兽袋里，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魔气污染，变成一颗魔草，所以这次也算因祸得福。但是它畏畏缩缩地站在中央感受到四个人的注目时，还是紧张得发抖起来。

苏子全首先表示惊奇道：“它在发抖？”这该是多么通灵性的草啊。

韩凤仪本来都已经快失去希望了，没想到陶昕来还真把马耳王草带回来了，她心里高兴，待几人围着马耳王草叽叽喳喳了半天，才道：“好了，这是用来救你们师尊的，有了这个，师父的把握要大很多。”

韩北望沉默了片刻，道：“师父，听说师尊就是因为年轻时食用了多次洗灵丹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陶昕来好奇地看过去，只见韩凤仪面色一整，问道：“你挺谁说的？”

韩北望有些忧心地看了眼韩凤仪，道：“这似乎已经不是秘密了。我是在天灵峰听两个弟子闲谈听到的。那两个弟子似乎不是天灵峰弟子。”

苏子周和苏子全也好奇地看着韩凤仪，他们没有什么消息，坐等韩凤仪公布消息。

韩凤仪神色涣散了一下，知道这事儿是瞒不住了，于是定了定神，道：“昕来，有些事情现在也该告诉你了。”她顿了顿，“他们几个都是知道师尊的，你却不知道。一会儿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陶昕来点头，于是韩北望等人告退，韩凤仪带着陶昕来直接离开了三灵峰。

韩凤仪带着她去了某座山峰山壁之上的石台，那时那个黑衣老者正坐在石台边缘打瞌睡。

当陶昕来见到那老者，顿时有些发愣了。

“前辈？”陶昕来忍不住叫出口，那老者于是很快睁开眼睛。

“哟，丫头，来临帖啊？最近我正好又给你找了几张……”那老者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他的目光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而这里并不是览经阁。

最近他状况越来越不好了，有时候糊涂，有时候清醒，有时候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前一刻干了什么。他突然意识到，陶昕来知道他的身份了。

见老者静默下来，陶昕来突然觉得难过。这位前辈自从在览经阁教导自己以来，从来都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说话像是打雷，行止都很爽利。可是现在，他的头发已经明显看得出稀松了不少，神采也没有原来那么好了。而这个人，应该就是韩凤仪口中的师尊了吧。

“师父，昕来已经找到马耳王草了，弟子这就去为您求药，她就先留下来陪你了。”

“啊……啊？马耳王草？你真的找到了？”老者很惊讶，但是也只是惊讶而已，他的脸上并没有喜色。

“恩，是找到了。”

“哦，那给老头子我看看？我还没看过马耳王草呢！”老者很好奇很渴求地看着韩凤仪。

韩凤仪哭笑不得地拿出马耳王草递给老者，道：“师父，你真是的，想看就看嘛，干嘛这样看着我。”

没想到，老者刚接过马耳王草，就突然手中真气激荡挥开一道透明的能量墙，把陶昕来和自己圈在里面，却把韩凤仪挥了出去。

韩凤仪猝不及防，惊道：“师父！您做什么！”

老者的神色已经变得很沉默，沉默得有些叫人发慌了。

韩凤仪扑在能量墙上，突然变得很惊恐。“师父！你要做什么？你放我进去！师父！你把马耳王草给我，我去给您求药！师父！”

老者攥着马耳王草随意往身上一丢，淡淡道：“凤仪，你回去，十日之后再来见我。”

韩凤仪顿时泪流满面，“不，我不走，你放我进去！师父！你把草给我，给我啊！”

可是无论韩凤仪说什么，老者都静静坐在那里，甚至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