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宝殿前已是人山人海，我与柳清风抽空挤了进来，柳清风道，就是京城庙会，也没有如此盛景啊。我说京城庙会每年一次，这等禅宗、密宗两大法师论经斗法，那可是百年难遇。

大定法师施粥完毕，回到无量寺内。来到殿前主持台前，诵了一声佛号，佛音入耳，声若洪钟。

昔有玄奘传大乘，弘如来佛法，召开水陆大会，在长安引为盛事。今日有密宗五两活佛与中原禅宗胡来大师在无量寺论经谈佛，当世两大高僧齐聚，做金光明法会，更为佛门史书增一佳话……

大定法师三言两语，将佛门两大宗师作了介绍，然后道，我宣布，水陆大会正式开始！

一通鼓声，五两活佛身披紫红色袈裟，闪亮登场，那小童子随身其后，也是肃穆非凡。

台下人山人海，山呼五两活佛之名。与中原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相比，西凉民众更崇佛，今日得见高僧，众人如此痴狂情形，在中原很难看到。

法台高两丈，只见五两活佛手托童子，轻身一跃，便落入莲花台中，盘膝而坐，如老僧入定。

胡来大师身穿一件黄色袈裟，身形矮小，与五两活佛的庄严法相相比，显得有些寒碜，走到台间时，手中还拿着半只鸡腿。

柳清风喊道，师父！胡来闻言，嘿嘿一笑，你小子总算来了，没白收你这个徒弟。胡来突然怒道：放着好好的睡罗汉拳不练，你又学了牛鼻子老道的武功，真真气煞我也！柳清风嘿嘿一笑，学虽学了，但比师父的武功，差得远了！

胡来这才点点头，先不说其他，且看为师怎么收拾那家伙！

有小僧上前道，请大师上法台。

柳清风跟旁人吹嘘道，胡来大师便是我师父，今日我师必胜！那人显然是密宗信徒，白了柳清风一眼也不搭话。

胡来来到莲花台前，绕着法台转了两圈，大喊一声，搬梯子！

众人顿时轰然，还中原来的大法师呢，我看就是一混混。柳清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小喇嘛搬来梯子，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梯上有一阶固定不牢，胡来爬到一半，咔嚓一声断了，摔了个狗吃屎。

又是一阵哗笑。

胡来恼羞成怒，你们主办方后勤工作不到位啊！大定和尚连连道歉，嘴角却露出一丝嘲笑。换了梯子，胡来才爬上莲花台。

也不如五两活佛那般闭目养神，而是从怀中又掏出一只鸡腿，又拎出一壶酒，朝五两大师摆了摆手，问他要不要。

五两大师笑而不语。哦，他修行闭口禅，难怪旁边带了那个童子，想必此番论经，由童子代劳了。

童子道，我师父说，大师远来是客，今日论经，请大师先出题。

胡来口中塞着烧鸡，喝了口酒道，我这人不擅长打机锋，还是让你师父先出题吧。童子笑道，如此承让了！

五两大师略一思考，伸出一根手指。

胡来面色沉重的看着他，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

五两眉头微皱，想了片刻，又伸出三根手指。

胡来继续摇头，伸出五根手指。

小童子双眼紧紧望着胡来，如临大敌。

五两有些坐立不安，举起右手，如佛祖拈花。

胡来哈哈大笑，拍了拍屁股！

五两大师看了一眼童子，童子面无血色，一屁股坐在地上，道，师父我们输了！单手行礼道，

大师佛法高深，我们回答不了。

众人皆恍惚道，小师父，还未比，怎知活佛便输了？

小童子解释道：两位大师方才虽未开口，却论证了世间万物法则。我师父伸出一指，意指一真法界，一合相等，在空无之心中抛出一个念头时，便是这一了。

胡来大师伸二指，是说一虽为始，深究下有善恶、对错、是非，是为二元，真假对错成婆罗世界。

我师父指三，有三宝、三世之说，过去、现在、未来，贪嗔痴三毒，三生万物，意要压二元之论。

胡来大师出五指，又指五眼。肉眼、天眼、慧眼、法眼和佛。肉眼见天，天眼见慧、慧眼见法、法眼见佛、佛眼见全。意思是若开了无言，万物回顾至二。

我师见不敌，抛出佛祖拈花之公案，想要求和，胡来大师拍屁股，是说不必介怀，如此一来境界高下立分，我师自认败了。

五两大师微微点头，双手合十，闭目不语。我心道这小童子年纪不大，佛法道行却不浅，心中不由生出敬意。

五两大师也颇有大师风范，在天马牧场赛马之时，那隔空一眼，差点把我看出内伤，不过今日还有气度，输了便输了，也不计较。胡来毕竟是皇帝之师，佛门造诣，天下无出其右。听那小童子一语，五两输得也不冤。

胡来一撇嘴，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小童子疑惑道，小僧才疏学浅，莫非大师有更高深的见解？

胡来吧唧吧唧嘴，胡扯八蛋！

你们活佛伸一指问我，昨夜在百花楼可点了一名姑娘喝花酒？

我摇头说，不对，我点了两个！

你师父又问，可是玩了三个时辰？

我说不对，足足有五个时辰。

你师父作出数钱的手势，是问那岂不要好多银子？

我拍拍屁股，意思是要什么银子，吃喝完了，拍拍屁股跑路！

只见五两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双目圆凳，目如喷火，胸口起伏不定。终于，双手一拍莲花台，张口吐出修行闭口禅十五年来第一句佛门箴言：干你妹！

莲花台碎如齑粉，小童子跌落台下。五两大师凌空跃起，屈手上举胸前，手指结出施无畏印，身后一道白光亮起，隐有佛陀之相，冲向十丈之外的胡来和尚。

胡来浑然不觉，待五两印法至胸前，咧嘴一笑，来吃块鸡腿。顺手将鸡腿塞入施无畏印的手中。众人看上去，好像五两凌空飞过抢那根鸡腿一般。

五两手中多了鸡腿，顺手丢掉，张嘴大喝：哈！

胡来恍然道，原来要喝酒啊！随手将酒杯一扔，酒水直入五两口中。

五两脚踏在胡来法台上，轰隆一声，法台倒塌。胡来哎哟一声，跌落下来，又摔了一跤。

大定法师也未料到好好的佛法~论辩会如此，连忙让众喇嘛清退信徒，当时佛宗两大高手交手，定是惊世骇俗，若伤了民众，无量寺罪过就大了。

胡来怒道，我好心好意请你吃鸡腿，请你喝酒，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破坏公共财产，罪该万死！说罢，脚踏佛宗步伐，欺身上前，一巴掌打了出去。

啪的一声！五两大师被打的转了两圈，懵然问道，你打的是我嘛？

柳清风低声道，怎样？我师父这一耳光，跟你的巴掌神功，谁更厉害一些？我说自然是你师父，耳光是老的辣。

胡来二话不说，上去又是一通拳打

脚踢，五两大师连使出降魔印、不动明王印这两个佛门无上手印，却始终无法防住胡来的腿脚。不片刻，便被揍成了猪头。

大定法师乃密宗一脉，双手抱住胡来大腿，大师手下留情，五两乃我密宗活佛，看在这些时日来我们好吃好喝伺候着的份上，给我个面子噻！

胡来打了一顿，腿脚也累了。气呼呼道，哼！柳清风练上去，给他师父捶背，一边拍马屁道，师父威武！说着，顺势上前，一脚向五两踢去。

砰的一声。柳清风飞出五六丈远，一瘸一拐，骂道，这活佛肉身怎么如钢铁一般坚硬？

胡来气极反笑，你小子，再练十年也不是他对手！说着一指活佛，呔！你可服了？

五两连道，我服，我服！

胡来又道，你身子骨这么硬朗，我徒弟说了，如钢如铁，依我看，你以后也别叫什么活佛了，干脆叫钢铁侠好了！

是，是！我今后就是钢铁侠！

早有人在一旁候着，见胡来不理会活佛，连上了担架，将钢铁侠抬到内院医治。

大定法师也未料到精心安排的水陆大会，会变成这幅局面，面色难堪，问道，大师如何处置？

胡来傲然道，今日本大师不开心，先上几只烤羊，还有三斤西凉特酿，给我压惊。我也顺便跟两个晚辈聊聊天，别以为我不知你们在我酒里掺水，再若如此，我拆了你的无量寺。

三人在大雄宝殿前摆好酒肉，大快朵颐。我说佛门圣地，吃肉喝酒不太好吧。胡来道，他们喇嘛教不避讳酒肉，该吃吃该喝喝。又对柳清风道，为师那几招如何？

柳清风马屁如雷，真乃惊天地泣鬼神，若师父能传授与我，我在江湖上也有能拿得出手的绝学了，最近老失眠，睡罗汉拳打的不溜了。

胡来道，本来我倒想传授与你，但你没事去学牛鼻子的什么醉剑之道，为师不开心了。那五两虽修至阿摩罗识，在为师眼中，揍他跟揍你也差不了多少。什么狗屁密宗手印，遇到大日如来手印，一样被打的满地找牙。

胡来说罢，看我一眼道，你师父收了个好徒弟啊！

我连拱手道，承蒙大师夸奖，当日那活佛看了我一眼，差点就让我吐血。晚辈不是他对手。

胡来啧啧几声，呦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当年你师父用那大日如来手印，打遍天下无敌手，便是滔滔黄河碰到，也乖乖避让三分，怎的在你手中反而越发没落了？

我师父是世外奇人，我只学了些皮毛，怎敢与他老人家相提并论？

胡来哈哈一笑，你那师父跟我说你动辄就气得他吹胡子瞪眼，怎么现在学会拍他马屁了？

我心说他现在就在西水城，以他修为，只要他想，我放个屁他都能听得见啊！

念及至此，就听到有人骂道，你个破和尚，昨日跟我约好在百花楼喝花酒，你倒好，脚底抹油走人，害的老子被这群娘们讨了半天债。

话音方落，便看到三俗气呼呼冲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十五六个百花楼姑娘，紧跟在后面。

胡来一听，也顾不上满桌酒席，抓了一个鸡腿，撒腿就跑。三俗走到面前，指着我跟那群姑娘道，这是我徒弟，要钱你们跟他要！死和尚，你别跑！

说罢，也抓了个羊腿，纵身追去。

我心中暗骂，昨天一入城跟胡来去窑子，今天把人带来讨债，有你们这样坑徒弟的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