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种族之间深埋的仇恨在时间消磨之下被消解、忘却，但再次想起的时候想必便会是成倍的爆发。

于归思不敢想，自己的母亲正好是一切的导火索，之后将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陆凉也不敢想象。

这一切的发生发展都不受个人所控制，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终会将他们全部碾在轮下。

而且作为女性，夏夭仪将会受到更多的苛责，哪怕这一切的发生并不是她自愿。

身不由己的受害者反而成了“罪魁祸首”，真正的缘由却被避重就轻，人们指责咒骂的矛头指向受害者。

即使现在还没发展到这一步，但这样的结局也不是不可预见。

确实是很糟糕的状况……陆凉看向于归思的目光带上了些担忧。

即便是现在因此而忧虑得团团转也无济于事——身处于这个里世界，他们连重返表世界都很难做到，更别说去干涉表世界正要发生，亦或者已经在发生的大势。

他们无能为力。

当这股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空落落地沉下，双手紧握住的唯有虚无，拥有力量或是没有力量也没有丝毫区别，都鞭长莫及。

进入里世界的这几年间，于归思为了活下来重返表世界做过很多的努力，修为也藉由里世界远比表世界充裕许多的灵气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但对于如何重返表世界一事依然没有什么头绪，拥有了可以改变一些什么的力量却无处去用，甚至还得在里世界中直面更多不可预知的危险，心中积攒的压力早已积重难返。

相似但不同的无力感同样也萦绕在陆凉心中。

她的力量过于弱小，天赋带来的差异是再勤奋也无法轻易弥补的。虽说她这几年稍有懈怠，想要享受安逸的生活，但对于修炼一事也从未马虎。

这具身体的天赋算不上有多好，能够修炼也靠着生死一线时激发出隐藏在血脉之中的潜能——让那能通过血脉传承的奇异假灵根来维持像其他普通灵根修士一样的修炼过程。

假灵根对于修炼的助益更多的是在于聚拢和约束吸纳的灵力不会逸散出去，让吸纳灵力入体的过程不会变为白用工，真正有用的还是陆凉从久远的记忆之中翻找出来的曾经的修炼经验。

但天赋所限，再怎样努力也有上限，可以看到的门槛就是很难以跨越。

仅仅是初入筑基，就已经能感觉得到接下来的修炼之路有多艰难。

这样的自己，哪怕是有心伸出援手，也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陆凉最后也只是拍了拍于归思的肩膀，这多少能提供一点心理上的安慰吧。

一阵沉默，等到于归思缓了缓心情，才接着方才的话头继续道：“你应该也是因为‘地心红莲’才进入里世界的吧。”

虽是发问，于归思的语气却是笃定的，因为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要进入里世界，唯有这一个方法而已。所以他不等陆凉回答就接着说道：“妖修早就知道‘地心红莲’的秘密，所以他们将这个消息放出去，让十大世家和众多散修都派荒原探索小队前去，在这个过程中，借机消弭人类修士的力量。”

陆凉突然想起旧事，下意识皱起眉头：“你说的不会是……那些虫子？”

于归思看着陆凉的样子了然，他点头道：“恐怕就是你遇到的那些。”

“当时我跟着夏家的队伍一起，他们用兽车拉着一车的女奴随行。”

“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这背后有着什么样的联系，等之后细想之下，才明白这一切原来都是一场早已设好的局。”

陆凉突兀地打断于归思的话。

三年前亲眼见到的悲剧依然历历在目，她怎么可能忘记。

“……也就是说，夏家与妖修结盟后，为了削弱人类修士一方的力量更好更快地达成他们重新划分势力范围的目的，用这些女奴作为活饵，在她们身上下了某种东西，有意地投放在要去寻找‘地心红莲’的荒原探索小队附近，不管他们是否会发善心将女奴们救下，都会发动那些虫子将他们一网打尽。”

于归思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道：“……没错。”

他闭了闭眼，似乎又想起了那一直在看着自己的阴冷目光，补充道：“那是一种蛊。是一个修为在金丹期的妖修的手段。”

陆凉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得知真相的时候，侥幸逃脱的自己又能做到什么呢？一开始她就从未打算要牵扯进这些事情里来，是以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回到陆家，跟他们扯上关系自己的处境恐怕会更加糟糕，但就是没有扯上关系，也已经遭受无妄之灾。

世道如此，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呢。

这个里世界，这个名为“远宁”的聚居地，也没有真正安宁过。

于归思叹了一口气，换了个话题，道：“既然你知道这些，那么这一次的‘地心红莲’现世，你与我应该都在现场吧，你当时是在哪里？”

陆凉被这问话弄得不知所措，这个，总不能说“地心红莲”是被我抓爆的吧？

从结果上来看似乎是在自己去抓握的时候让“地心红莲”的能量散溢出来，所以在场的人被传送到了里世界，事实上当时什么也没有抓到，手心空空如也。

陆凉只好打个哈哈：“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跟着其他人走的啦！”

于归思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当时人数众多，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自己想都没想就这样发问确实也有些莽撞了。

带着一点歉意，于归思转而关心起陆凉的身体，这也是当初夏夭仪所担忧的：“不说这个……那，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腿上的诅咒……找到方法解决了吗？”

陆凉手撑在身体两边，不甚在意地晃了晃腿，腿上虽然一直很痛，但这么久过去差不多也习惯了，如果这是网游，说不定她还会获得一个什么类似“痛苦忍耐”的技能呢。

“身体比以前好多了，腿嘛……诅咒还是没有办法，不过没关系，已经习惯了，至少还能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