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果叶将手搭在贤一身上，片刻后收手说道：“嗯，体内的伤确实已经完全复原。”

红果叶接着说道：“不过你要切记，在你未突破入一念境以前不要轻易使用踏天步，特别是实力强大的人面前。”

贤一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红果叶说道：“因为这种修行者大都见多识广，说不定就能认出你这门功法，到时候很容易猜测到你的身份。要知道天底下就只有你和唐中玄在通脉境便沟通到了命星。”

贤一接着问道：“我寻找命星的时候只有前辈你在旁边，别人怎么能知道？”

红果叶反问道：“你可见过有时候夜幕上的某一颗星辰特别明亮？”

“见过。”贤一回想片刻，如实点了点头。

“修行者开辟神海后会有异象发生，沟通命星也是，也是强弱程度不同。”红果叶说道：“莫非你以为你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能瞒得住天下人？我猜测现在大陆上所有的高手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只是暂时找不出是谁而已。”

贤一皱眉陷入了沉思，许久后开口说道：“听闻古籍记载，有实力强横之人可以观星占卜，这样说来我岂不是很危险？”

“那倒不至于，像你这样的人若是成长起来，必定会成为大南的顶尖高手。除非是与你有深仇大恨，或者是天秦余孽，不然也不会做出这等万夫所指之事。我要你不要轻易动用踏天步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

红果叶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在你之前沟通命星的时候，我尝试过用神识感知你体内的情况，却发现了一个更加奇怪的事情。”

贤一连忙问道：“什么？”

红果叶看着身下这块巨大的墨玉石台，缓缓说道：“我闭上眼的时候，我的神识感觉不到你的存在，如同你在石台上消失了一样，就像是...”

“就像是什么？”

红果叶抬起头与贤一的双眼对视，说道：“就像是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贤一面色僵硬，牵强露出了一个笑脸，说道：“前辈你别拿我开玩笑了，照你这样说，难道我已经死了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红果叶摇了摇头，突然问道：“你生在何地长在何地，父母的祖籍又在哪里？”

“我没见过我父母，我是跟着师傅一起长大，生活在十万大山深处了一座破庙里。”贤一故意留了个心眼没有说出柯白梅的名字。

红果叶问道：“也就是说，你的来历你自己也不清楚？”

贤一没有隐瞒，如实说道：“嗯，其他的事情我师傅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

时间缓缓流逝，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场间恢复了宁静，微弱的烛火被崖间扑进来的山风吹的摆动，红果叶蹙起额头间的纹路看上去更加深了一些。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许久之后红果叶站起身来，说道：“走吧，既然伤好了我送你出去。”

“前辈，你不跟我出去？”贤一问道。

红果叶摇了摇头，指着四周说道：“这些还需要的看守，虽然说已经暂时封印了他们，但要是出了意外还是不小的麻烦。”

虽说贤一仍然没有完全相信对方，但以红果叶如此雄厚的实力和天榜第三的身份，却甘心留在这处不见天日的洞窟中与死人相伴，不得不说值得让人敬佩。

贤一起身再次恭敬行了一礼，诚恳说道：“我若是有时间，会过来看你。”

“好。”红果叶倒没有拒绝，打趣说道：“那你可要记得带上一些酒，让我好喝酒解闷。”

“一定。”贤一说道。

红果叶笑了笑，从左手指上取下来了一个指环，递过去说道：“这个给你，你拿着。”

贤一一眼认出来这是跟唐君墨的布袋相仿的空间容器，先前他就看见过红果叶给他的衣物便是从这里面取出。

就算这个指环里面的空间没有布袋大，但绝对也是价值不菲，不是他所能承受。

“前辈，我不能要。”

不能要不是不想要，这倒不是因为贤一想起了书生所说他不能轻易受人恩惠，若是谈论因果二字，红果叶救下了他的性命难道还能断开牵扯？

相反，正是因为救命之恩太过沉重，才会开口拒绝。

红果叶扬起左手，说道：“你也看到了我还有一个，这也不值几个银子。”

“前辈，我...”

红果叶接着说道：“给你你就收下，记得到时候多装点酒带过来就行。”

既然对方已经如此说，那贤一若是再推辞便显得扭捏，也没有再拒绝。

贤一将灰色的指环套在了左手食指上，摸上去的手感倒是和普通的岩石一样。

红果叶走下了石台，说道：“走吧，我们现在出去。”

贤一看着前方那个红发及腰的身影，连忙跟了上去。

在死人堆里待久了便会麻木，逐渐习惯这种恐惧，这跟男子娶了个丑媳妇，看久了就觉得顺眼是一个道理。

两人离洞窟中央的石台越来越远，直到转身望向那团烛火成了一个不起眼的黄色光点，他们完全被黑暗吞噬。

一片漆黑，无法用肉眼视物，贤一动用念力来分辨出周围的情况，以免触碰到了这些浑身僵硬的石像。

但不知为何，他察觉到了一股悲凉和不甘的气息，是从这二十万枉死的尸体身上发出。

贤一不知不觉沉浸在其中，耳中响起了无数道各种各样的哭诉声和嘶吼声，不由得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

他低落是为这些人低落，他难过，也是为这些人难过。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贤一两眼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泪，脑海中生出一股强烈的欲望，想投入其中成为这些人其中的一员。

就在这个时候，他胸口开始发出一道光。

贤一很熟悉这种光，无论是他初次踏入修行的大门之时，还是后来修炼了丈六金身，体外都是发出的这种温暖而神圣，纯粹而明亮的金光。

但现在胸口的金光让他很难受，传出的那种炙热感让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去。

这种感觉和他前不久前用念力去靠近阳星一般，一次次挑战着他身体和意志力能承受的底线。

疼痛急剧强烈，思维也开始涣散，让他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连张开嘴鼻呼吸的动作都没办法做到。

在贤一意识失去的那一刻，却一切恢复如常。

贤一睁开眼，迷茫地打量四周。

我刚才，是怎么了？

身体内的炙热感已经消失，手脚能自主灵活的挥动，思维无比清晰。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贤一觉得两眼十分干涩，抬手往脸上摸了摸，发现多出来了两道泪痕。

胸口没有金光，眼前一片黑暗，一道声音传出。

红果叶开口说道：“还好你自己清醒过来了，你这种状态我根本不敢干扰，不然就算强行把你叫醒，你以后也会变成一个白痴。”

还不待贤一开口发问，红果叶接着说道：“刚才你差点被这支亡灵大军的意识侵蚀，差点迷失在其中。”

“若是迷失会怎么样？”

“你会浑浑噩噩，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红果叶说道。

贤一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望向周围的那些石雕一般的尸体觉得无比恐怖。

红果叶说道：“这也是我不能离开此地的原因，这支大军如果出现在人间而没有人控制的话，恐怕是一场无法想象的灾难。”

贤一木然点头，连忙将视线收回，不敢再仔细打量。

“走吧。”红果叶说道：“切记，一定要守住心神。”

贤一双手合十，唇齿微动，逐渐一句句的佛音从他口中传出。

“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是以，凡所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能见诸相非相，当知虚非真虚。”

“有生之气，有形之状，尽是幻也，造物之所始，阴阳之所变者，谓之生，谓之死，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了悟有无，参透虚实，自然遨游天地，无所阻碍。是谓大幻之道也。”

...

随着一道道的佛音在石洞中回响，贤一的神色越来越肃穆，莫名带给人一种庄·严的感觉。

同时他内心也一片空无，将所有的息怒哀怨和恐惧都抛去，只剩下悲悯。

不知过了多久，在前方带路的红果叶停了下来，声音也戛然而止。

贤一朝着红果叶站立的地方望去，只见他身前多出了一个一人高的通道。

通道朝着上方倾斜，里面依旧漆黑不见五指。

红果叶说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一直走，走到了尽头推开一块岩石便能出去。”

贤一认真说道：“我会回来看望前辈你的。”

红果叶打趣说道：“我倒是欢迎，只是下次你要记得走这条路，别再跳崖了。”

贤一窘迫，随即迈入了通道中，转身说道：“前辈，我先走了，告辞。”

“嗯。”红果叶点头点头，说道：“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