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虚无主义，那裴剑红的社会性消极、回避社交、面对一切事物以相同的“无所谓”、“不关心”态度回应，就很好理解了。

她认为一切无意义，那还关心个屁？

但裴剑红与彻头彻尾的虚无主义者不同，她十分关心妈妈，会假装乖巧听话来让家长放心。

“所以，这就是你的人生理念，一切都无意义?”杨曙发问，“你认为自己很清醒，所以不愿意和我们这些愚钝者交流？”

“不，我会在p站上传色图，享受网友的夸赞，以满足虚荣心，”裴剑红坦率道，“能让我在无意义的消耗中有趣一点。”

“看小说和动漫也是？”

“它们令我心情愉悦，或者说填补虚假。”

杨曙眉头微皱……很好，这小妮子不光虚无，还带点荒诞主义。

就像那个青蓝发色的刺猬头一样。

“顺带问一句，你喜欢看《瑞克和莫蒂》吗？”杨曙试探道。

“最喜欢。”

很好，找到病因了——一眼顶针，看动漫看得。

该部动漫的主角之一瑞克，就是典型的虚无和荒诞主义者，裴剑红极有可能受其影响，才形成这样的世界观。

杨曙想帮她纠正，倒不是鄙视虚无和荒诞主义，只是……这种观点并不快乐，尤其对于一个孩子来说。

对此，杨曙引导说：

“既然你对哲学这么了解，那解释一下历史虚无主义？”

这是裴剑红的擅长领域，也是她所信奉的理念，很自然地解释道：

“很简单，请思考：历史的意义和目的是什么？历史发展是否具有客观性？

“人们总说要跟随历史潮流，要站在时代浪潮的前沿，要吸取历史教训，遵循历史规律，但前提是历史需具有客观性和唯一性，才能保证人类当前道路的正确性。

“以辩证的角度假设一下：历史发展具有客观性，人类文明遵循历史规律，将演变成最美好的社会形态。

“那么时间尺度拉长，这是否意味着历史的剧本已完结？文明的走向早已确定，人类只是走在既定道路上，那人类个体的意义是何物？

“一切的革命、发展、流血牺牲，就像流水线上的零件，何时该出现于何地，又发生什么事，产出什么结果，都是规划好的。

“在历史客观且唯一的命题下，人类的变革与牺牲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无形大手中的塑料小人而已。”

裴剑红揉着膝盖，继续说道：

“现在假设另一种情况：历史不具备客观性和唯一性，它通往无数个未来，选择权掌握在人类手中。

“那么，当历史失去客观性，那它是否还具有规律性？

“至此，人类遵从历史规律便是伪命题，证明我们无法从历史中学习进步，因为历史本身并不‘客观’。

“将历史比作我们的过去，是否证明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与现在的结果并不存在因果强相关？因为历史、过去失去了指引性。

“这听起来很荒谬对吧？就像懒羊羊绑在头前的青草蛋糕，不管从什么方向前进，蛋糕总在面前，象征历史的前路不唯一，不确定，那人类如何确定发展的方向？

“所以，我们对待历史的态度是什么？相信历史唯一，走在既定道路上，或是盯着自己的‘蛋糕’盲目前进？”

说着，裴剑红耸耸肩膀：

“我才不关心，历史爱怎么发展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便是历史虚无主义，不关心、无所谓、无法思考历史真相。

杨曙笑了两声：

“你说得对，我完全认同，现在请做一个小实验，可以吗？”

“如果有趣的话，”裴剑红很乐意配合。

“好，请你现在假设，自己能看到一分钟后的未来影像，你的意识选择，能改变未来影像的轨迹，你每做一个决定，影像都会先替你演示。

“你现在坐在床上，假如看到一分钟后的自己爬上轮椅，出了房间，这时本体听到母亲的呼唤，那么你接下来的行为是？”

裴剑红思索片刻：

“爬上轮椅出门，重复未来影像的动作……”

“这种行为像什么？”杨曙引导着。

“像……走在既定轨迹上？”

“没错，这种感觉如何？”

裴剑红垂下头，语气低迷：

“跟着未来走，很无趣。”

像既定的历史轨迹一般，人的思想与行为毫无意义，毕竟未来就是如此。

杨曙却说：

“但还有其他选择，比如在下楼前换一条裙子，去一趟厕所，或者让妈妈自己上来。

“每当你浮现一个念头，未来影像都会因此改变，这种感觉像什么？”

裴剑红抬起头，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像是挑选未来？”

杨曙颔首，很正经道：

“这便是意识形态决定未来，如果你有看到未来的能力，你会如何利用？”

“提前部署，回避不利未来，加速有益未来！”裴剑红不假思索地回答。

杨曙微笑开口：

“按你的话说，现在时间尺度拉长，未来影像比作未来历史，你认为历史的本质是什么？”

“是……传递？”

很好，回答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杨曙郑重道：

“历史有无数种解读方式，唯一不变的，是它对后世的信息传递，让我们不至于对未来一无所知。

“过往历史为既定事实，而选择什么样未来，全凭个人意识，想读好大学就用功学习，想变有钱就发奋创业，想要亲情就多陪伴长辈。

“所以，人类脚下的历史，是客观存在的大地，人类头顶的宇宙，是需要意识形态思考，实践探索的未来。

“现在，你还觉得一切都无意义吗？不想改变未来影像吗？”

裴剑红陷入了思考。

【好厉害的家教，和以往的大学生不一样，虽然不想承认…但真的说动我了】

【这家伙不会是哲学系研究生的吧，扮猪吃虎欺负小学生？】

不是，这小孩咋恁个腹黑嘞？

【教育领袖勋章：认可度+30%】

我焯，逆天！

比小富婆还高的数值怪出现了！

这就是版本更新后的数值膨胀？

“杨老师，你说的挺对，奖励看我画的色图。”

那快点端上来罢~

“我不看，小屁孩你懂啥叫色图？”

“裸足滑丝润滑液，腋窝肚脐三角区？”

错了，小孩哥，快给我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