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踪道影
作者:矢泪痕 | 分类:仙侠 | 字数:4.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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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颠
曾经,以后友情易得,随意处之,即可获得。然友谊之重,却无深体会。倏尔,平淡如水,留恋时,却如尘烟,消失殆尽..或天意,或人算,总归离别。
话说秦朗下得山来,继续往北赶去,希冀早日抵达接天宗。长途跋涉,非只一日。这天,走到一处官道上,远远望去,前面正是最初遇到的那位年轻人,年轻人一身白衣,浑身似有一种魔力,引人注目。秦朗不想多过纠缠,同时对白自在非常反感,闷头向前赶去,与他擦肩而过。
“秦兄,请听在下一言!”白衣人声音略显低沉。
“这位兄台,你到底还想怎样,还想布置你那所谓的关卡?”秦朗冷玲地说道,却是停下了脚步。
“秦兄,在下姓庄,名玉,想跟你交个朋友,舍妹顽劣,请秦兄大人大量,不要介怀。”庄玉微微一稽,真诚地说道。
“哼,不敢,犯上作乱,害死前主,行此大礼,秦某愧不敢当!”想到暗裔冥蛇的遭遇,秦朗依旧气愤难平。
“什么?秦兄弟,可是暗裔冥蛇前辈有何不测?”庄玉上前一步,双眉紧皱,急声问道。
秦朗看着前者的双眼,只觉得前者双眼真诚无比,不像是装出来的,一时间,倒觉得自己的语气过重了。当下缓缓将暗裔冥蛇的遭遇将来出来。
听完秦朗的讲述,庄玉的表情再没有先前的意气风发,长叹一声,久久不语。
“庄兄,你不必太过难过,也许蛇兄到了另一个世界,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一开始是秦朗不忿,现在竟然倒过来劝说别人了。
庄玉表情稍缓,对秦朗点点头,说道:“秦兄,你要前往接天宗,徒步前往,几时能到?我这里有一匹良驹,名唤‘小白’,神骏异常,还望秦兄不嫌弃,在下喜不自禁!还有一事,听白叔说,鬼仙已经出世,你这次赶往接天宗,务请让接天宗向天下修真界发出警示,哎,人间从此多事矣”
秦朗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明白事关天下苍生,非同小可。两人都不是扭捏做作之辈,当下就此拜别,冀图后会。
夜月十分,几盏灯光,在平顶山下长明城闪动,长明城外不远处山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马蹄之声。
啼声滴答滴答响,渐渐出现一名少年,少年一个魁梧的身形,一手策马,一手持灯笼,正在连夜赶路。
灯火照耀出一张年轻的脸,看样子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的虽是粗衣麻布,一对眼睛非常精灵,额头广阔,脸庞瘦削,身材魁梧,令人感到此子他日必非池中之物。
这时他神情焦灼,显然为错了渡河时间而苦恼。一道宽阔的河流,少年停留了许久,白天倒有不少摆渡之人,到了晚上,却是无船可渡。
马停。
他跃下马背,走到空无一人的渡头之上,苦恼地叫道:“糟了,如此又要耽误一晚,何日才能赶到接天宗!”少年正是秦朗,是时方与庄玉分手,昼夜赶往接天宗报讯。
江水滔滔,回头时,玉阳城中交错着排列着的民居透出点点灯光,份外使人感到内里的温暖,又是那样地使人感到孤独和隔离。
马儿移到他身后,亲热地把马头凑上来,用舌舔他的后颈。虽与此马相识不久,却甚是投缘。
秦朗怕痒缩颈,又不忍心责打,只得慢慢抚摸着马儿的头颅,苦笑道:小白啊小白,你可知我的心烦得要命,还不乖乖地去一边吃草!哎,只好绕道了!”边说边向一边看去,不经意间,看到一个人晃晃悠悠地从城墙的另一边走来,没走多远,倒在来了地上,试图再从新站起来,却是一连两次没有成功。
秦朗急忙赶将上去,附在他身上,大声呼叫。
那人张开没有神采的眼睛,待要说话,忽地身子弯曲起来,一阵狂咳,张口一吐,一团瘀黑的血雾狂喷而出,喷了少年一脸。
秦朗大惊失色,一手将他扳过来,却是没有在意到脸上的血渍。那人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秦朗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当年第一次遇到师傅时,就是这种情况,只不过这次像是比师傅更严重。当下暗忖:“救人事大,此事不可不管,城门已关,师傅又不准我再回山,只好绕路去找寻医者来医治他。”目标既定,急忙回头叫道:“小白啊小白!”
那匹白马长嘶一声,乖巧地奔至两人身旁。
秦朗轻拍马颈,柔声道:“小白小白!看这位大哥伤的不轻,我们赶快......哎,跟你说这么多,你也不懂,蹲下蹲下!”
小白顺从地蹲了下来。
秦朗身材魁梧,轻轻一提,将那年轻汉子搬上马背,大喝一声,那小白甚是神骏,撑脚而起,秦朗乘势跃上马背,一抽绳,两人一骑,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
半个时辰后,志切救人的秦朗在山野里迷了路,左转右转,难分东西,这也是他多年之间难以解决的毛病。
灯笼已燃尽, 四周一片漆黑,不仔细之下,难辨数米之外。
伏在身前马鞍上那人,气息却是愈来愈弱,秦朗到底年少,又没见过如斯场景,当下心中担心,急得几乎哭起来。
记得小时候他曾跟随母亲来此,依稀记得附近小山村里有名神医,但在这样前不见人后不见店的黑夜里,要凭着褪了色的记忆去找一个小村庄,就像要从水里把月亮捞土来。
的达蹄声,是那样地孤寂无助。只是他不知道,他背上之人,普通的医生,又如何能医治得了?
“呀!”
秦朗惊呼起来。
大约一百多米外的树丛中,隐约里有点闪动的火光,虽然极为微弱,但在秦朗眼里,无异救命之光!
一夹马腹,向前奔去,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抓住了稻草。
一所破落的山神庙出现眼前,灯火就是由其中传出来。
秦朗跃下马来,牵着马,穿过破烂了的庙门,紧步进入了大厅之中。
在残破不堪的泥塑山神像前,三支大红烛霹霹啪啪地燃烧着,一个慈眉善目、眉发俱白的道士打扮的人,仙风道骨,盘膝坐在神像前,双眼似是微闭,又像是在看着他,看其年纪,起码超过了七十岁。
秦朗道:“老神仙!有人受了伤……”秦朗并不知道这人是谁,只是看他吐息均匀,目光神采奕奕,定是修真界中人。也不见那道士有何动作,眼前一花,他矮胖的身体已站到那受伤的男子旁,表情凝重,似叹非叹地发出了声音。
秦朗当下明白自己的猜测没错,知道遇上修真界的人,看其动作如此飘逸迅速,当即机灵地退坐一旁,不敢打扰。
道士将男子从马背上提到地上平放,便像搬个稻草人般毫不费力,同时从怀上解下一枚玉珏,仔细地在男子身上‘过滤’了一边,秦朗定睛一看,张大了嘴巴,那玉珏刚刚还是青绿色,转眼却变成了黑色!
不过,道士这一下还真管用,男子呼吸立即顺畅起来。
“得得达达”,破庙外,小白独自去吃草去了,传来一阵轻微的马蹄声。
和尚舒了一口气,这才有空望向秦朗。
“小哥儿?不知高姓大名?”
坐在一旁的秦朗呆了一呆,疑问道:“问我吗?”一向以来,秦朗只是耳熏目染,听师傅讲起修真界之事,郭破天毕竟修为全失,没有压迫感,直到今日遇巨蛇,与庄过之,庄妍儿兄妹相识,才算见过修真界中人。印象中,修真界中人大都不食人间烟火,如今得遇这道士,颠覆往日所想。
道士一脸祥和,鼓励地点点头。
秦朗道:“我姓秦,名朗,自小无父,母亲也不知所踪......”秦朗缓缓道来,声音虽然平淡,却是包含着许多黯然与无奈。
道士先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朗的眼睛,接着眼神低了一下,只是一瞬,又抬了起来,带着几分凌厉,说道:“好,秦姓英才,自古不绝,朗之一字,亦凛凛大丈夫本色,名字好,人品更是好,人如其名!请问小兄弟,你是如何遇到这男子的?”
从道士眼神之中,秦朗感觉到一丝鼓励,大是受用,连忙将经过和盘托出。
道士沈吟片晌,摇头道:“怎会是这样,天下间有那些人能伤他?而且伤的如此之重?”
秦朗一呆道:“老神仙,您认识他吗?”
道士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檀越,神仙一称岂敢当,贫道无微子,你叫我无微道长吧。至于你救的这人,在修真界可是大大有名!他叫张行,说起来,和我无为道观还有些渊源......”
秦朗两眼也睁大起来,道:“原来,原来道长是’无为道观‘的人!”要知道,‘无为道观’和‘藏剑阁’是修真界两个比较奇特的门派,其门下弟子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之所以没有列入修真界有名门派中,并不是这两门派弱,相反,这两门派下弟子修为俱极为高深,只是这两个门派比较神秘,门人很少进入红尘,秘异莫测,每当修真界有大事时才能看到这两门派弟子身影,怎知竟教他今天遇上了。
秦朗指了指那仰躺在地上,只剩半口气在的张行,关心地问道:“他会有事吗?”
无微道人叹了一口气道:“生死有命,侵入他身体的真元阴寒无匹,邪异非常,兼之他本身真元奇异地败弱,我只能暂保他一命,能否复原,便要看他的造化了。”忽然凝目不语,雪白的眉毛,忽地耸动起来,说道:“有人来了!”
秦朗留心一听,果然远方沙沙作响,是鞋子踏在枯叶上的声音,脚步声有点沉重,似是平凡之人,否则脚步声不会如此清晰。但现在已是深夜,寻常之人,焉能随意走动?正想不通之间,一个沉雄豪劲的声音在庙外响起道:“想不到荒山野庙,仍不少有缘之人。天地之大,能得一聚,实属难得,主人家若不介意,容在下叨扰借宿分寸?”
秦朗虽仍未见人,闻弦声而知雅意,其人礼貌有加,顿生好感。
无微道人唱声诺,应道:“无量寿佛,聚散皆缘,往来是客,岂有先后之别?”
对方哈哈一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不想荒野之间,却有高人驻足。”
一人大步入庙。
秦朗一看下,吓了一跳。
来人身形雄伟,足有七尺以上,相貌甚是粗犷,有些丑陋,一双眼令人望之想起一词:醉眼朦胧。来人手臂却是极长,背着一把长剑,剑柄上是一个小包袱,靠近剑的前端却是挂着一只不断挣扎的山鹿。
那人环目一扫,叹道:“咦?有缘无缘,看来我还是要走了!”
无微道人和秦朗齐感愕然,不知来人何以又改变主意。
那人微微一笑,露出和他丑脸绝不相称的雪白牙齿道:“道长在此,算是半个出家人,在下虽是酒鬼,但无下酒之物,也太也无趣。”
秦朗总算听懂些眉目,知道来人不愿当着道士之面杀生,不禁更加觉得来人有趣。
无微道人微笑道:“檀越肩上之物,不正是下酒之物?道士算半个和尚,贫道却无半点向佛之心。再说,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檀越如此美食,怎能不让贫道分一杯羹?”那人脸容一正道:“佛道两家,殊途同归,俱善视众生,酒肉虽或不影响求佛求道之心,但总是由杀生而来,道长又有何看法?”
秦朗心中大不以为然,道长并不是和尚,也已明说不戒酒肉,这人理应高兴才是,为何反咄咄逼人,措词犀利,倒显得太也小气,不知不觉已站在道长那一边。
道长丝毫不以为件,淡然自若道:“有生必有死,道有飞升,佛有轮回,既有轮回,死即是生、生即是死,檀越杀此山鹿,似乎造了杀孽,但换个角度来看,却是助他脱此畜道,假若能轮回为人,皆是拜檀越所赐呢!”
秦朗听两人答得有趣,当下也随声附和:“不然不然,人生畜道,皆是生灵,既都是生灵,又何来轻此薄彼,贵人贱畜之分?”
那人哈哈一笑道:“答得好,左边这鹿腿便是你的,右边这条给道长。”说完坐了下来,那头山鹿被丢在了一旁。
“铮!”
背后长剑出销。
无微道人和秦朗眼睛同时一亮。
长剑比一般的剑要长了尺许多,剑身狭窄,但不时精芒烁闪,出鞘时嗡嗡作响,一看便知是一把难得的剑。
无微道人眼神一亮,动容道:“贫道无微,不知檀越高姓大名?”
那人迳自走开,用先前那把剑去为那山鹿剔皮去骨,自顾自说道:“萍水相逢,名姓来历,又何须互通,以免影响酒性。”
秦朗心想这人行为怪异,但转眼便给他的动作完全吸引,这长达五尺的剑,原是极不方面去皮削肉,转用厨工,但在那人魔术般的动作下,长剑有节奏地前弯后转,忽上忽下,山鹿像冰化作水般被一下下解体,成为整齐无比的肉片。
那人外型粗犷,一对手却雪白纤长,与他毫不相衬。此时站起了身来,长剑随手一插,准确无比地进入了剑鞘,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无微道长叹道:“庖丁解牛,不外如是!不外如是!”
那人突然仰天长啸一声,接着道:“粗鲁无理,鲁莽草率,也不外如是!”表情黯然,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目光一转,微微扫了扫地上兀自昏迷的张行,没有丝毫表情,再移往秦朗脸上道:“小兄弟,外面那匹白马,是你的吗?”
秦朗刚想答是,想到怪人怪异行径,心中一动,猛地改口道:“昨日不是我的,今日却是我的!"
那人哈哈一笑,深望他一眼道:“有趣,小兄弟倒是挺合我胃口。那匹马,外号唤作‘踢踏黑’浑身雪白,只有四蹄上有些许黑毛,定非凡品,好了!你们在此稍待一会,我这就去取些柴来生火,好好吃他一顿。”
秦朗晃了晃身子,刚想开口帮忙,那人早已飘出门外,转眼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