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竣跌跌撞撞地跨过满地尸体，扑向了他心中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此时躺在血泊之中的曹缨在他的眼中仿佛一个被弃之荒野的孩子，满身血污，紧闭着双眼，只有长长的睫毛还在风中微微的颤动着。

“阿缨，阿缨！”曹竣急切的呼叫着。

似乎是感受到了曹竣的到来，也抑或是的梦呓，曹缨微微的睁了睁眼，冲着曹竣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杀，杀，我想替兄长把那些妖物都杀了，可是怎么这么多，杀不完……”说完曹缨又晕厥了过去。

“我知道，阿缨不怕，兄长来了。”曹竣放开了握着曹缨的手，脱下身上的衣服盖在曹缨身上，遮去了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一切，然后将他紧紧抱在了怀中。

只要曹缨没事，他就放心了，曹竣松了口气，看着周遭的一切，终于恢复了几分身为城主的冷静。

洛山妖物刚受了天雷之劫，尽管有侥幸逃过的，此时也已经被封在了妖之国内。如黄竹蓝这般在天雷之下活下来，还能走出洛山的绝无第二人，那究竟是谁杀了这些无辜的百姓？

很快，另一个真相让曹竣开始害怕，他看到了青釭剑上未干涸的人血和曹缨身上残留着的淡淡妖气，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偏偏只有曹缨无事，莫非这些人全是……

“阿缨的狂病发作了！”

当这个结论出现在脑海的时候，一瞬间，曹竣的全身顿时如同冰封，全都凉透了，洛山妖气冲天，难保不将曹缨体内狂病勾出来，若真如所想这般，他又该如何向曹家先祖交代？如何向百姓交代？

“他只是狂病发作了。”曹缨悲伤的垂了下了头，试图安慰自己。

平地，一阵妖风骤然席卷而起，卷着满地的血腥和断断续续的诡异笑声不断在半空之中盘旋，鬼哭狼嚎一般的刺耳。曹竣没有心思理会，那笑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然后随之到了曹竣耳旁。

“呵呵呵，没想到以城主大智，面对至亲之人竟然也会找这种无法采信的借口。”

“谁！”曹竣一抬头，眼中顿时充满了杀气。

地上一道黑影慢慢被逐渐拉长，女人妖娆的身体从黑影之中升了上来，正是躲在被青宓劈开的地缝中躲过了天雷之劫的白玉轸。在白玉轸的计划中，只想引曹竣曹缨两兄弟反目。可如今有了曹缨屠杀百姓这一环，可算得是上是天助她也。

白玉轸依旧笑意不减，朝着曹竣略略行了一礼，“城主不是一直在派人找我吗？不劳您费心，我亲自送上门了。”

“白玉轸！”

“城主大可不必如此，我虽身为妖族，但是在你们曹家二十余年自问没有做过愧对曹家的事情，反而是忠心耿耿。”白玉轸脸不红心不跳的为自己辩解，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羞耻可言，“至于城主想知道的那件事，老城主是二公子亲自下的手，与我无关，您若不信，待他醒来亲自一问就可知真相了。”

曹竣抱着曹缨的手紧了一紧，强行压下了自己混乱的思绪，保持冷静，“是你引阿缨去破了妖之国的禁地。”

“确实是我带的路，不过……”白玉轸眼珠一转，故意顿了顿，将目光停留在了曹缨的身上，“二公子以青釭剑破开妖之国的结界，这原本就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莫非老城主真未将二公子的身世告知于城主？”

“妖言惑众，曹缨他是城主府的二公子！”

“他当然是城主府的二公子，但他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宿体，乱世妖王祸斗的宿体，什么二公子有狂病？呵呵，那分明就是妖化的迹象。”白玉轸看着曹竣不断的急促的呼吸和颤抖的肩膀，她的语气更加唯恐天下不乱，“恐怕城主还不知道，老城主处心积虑要除掉二公子，想要将这个秘密掩埋，因为他不仅仅是妖王，更是曹家的耻辱！”

“闭嘴！”倚天剑兀自飞了起来，抵在了白玉轸的身前，“你再说一句试试！”

“一出生就以妖火烧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现在又杀了老城主放出妖兽，他若不死，妖王必出。”白玉轸丝毫不畏惧曹竣的威胁，她伸出手指轻轻一弹，倚天剑就如同一把破铜烂铁，失力的掉落在地，“城主现在不妨想想，究竟是杀我，还是杀了这个即将出世的妖王？”

曹竣如今早就没了对付白玉轸的能力，更何况，他的心绪已乱。

黑色的灵猫轻盈一跃，落在了白玉轸和曹竣之间，它抬眸盯着白玉轸，冷笑，“我说谁这么大的口气，原来是只破狐狸。”

见到穹川，白玉轸有一瞬间的害怕，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好久不见，小黑猫！”

“小！黑！猫！”穹川气的立刻炸毛，他看来这些年太安分了，如今一个一个竟都敢不将他放在眼中，“死狐狸，你等着受死吧！”

“都是老朋友了，彼此心知肚明的，就别说大话了，我自认灵力不如你，但是你先是召唤天雷，又是助这小子修复结界，现在若说能杀得了我，也真的是笑话了。”白玉轸早就了然于胸，否则也不敢这么贸然出现。

再次被小看，穹川气的胡子都开始微微颤抖，“跟我称朋友？你也配！我现在是杀不了你，但是烧了你这身狐狸皮还是做得到的！”

被激怒的穹川一声吼叫，一道雷光自天劈下，白玉轸猝不及防，撂下一个凶狠的表情转身遁去。

“喂，小子。”穹川转身重新看向了曹竣，如那只死狐狸所言，留着曹缨确实是祸害。

“我想静静。”曹竣很明显的拒绝了。

穹川倒也没有再强迫曹竣，转身离去，而曹竣抱着怀中的曹缨第一次无助的像个孩子，如今，他只有曹缨这一个亲人了。

他还记得母亲临走前，尽管被烧的不成人形，还是握住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让他保护好弟弟，直至力竭而亡。

“兄长？”

“兄长！”

开心的曹缨，难过的曹缨，撒娇的曹缨……往事的一幕幕不断在曹竣的眼前浮现，他不由自主的扬起了嘴角，伸手去触摸那张脸，一转眼，曹缨却被一阵浓重的妖物卷走了。

“兄长，兄长救我！”

“阿缨！”

一只手忽然拉住了曹竣的衣角，曹竣下意识的从中惊醒过来。

这手的主人他自然认识，是他亲手招入黑甲军，再选入虎豹骑，跟随了他整整十年的亲卫，此时的亲卫满身伤痕，撑着一口气，只为了见曹竣最后一面，“城主，小心，二公子疯了，他杀人……”

尽管已经有了准备，但是听到这话，曹竣还是忍不住的闭上了眼睛。

“城主，城主……”

曹竣伸手搭在了亲卫的额上，稍稍一用力，那亲卫瞪着不敢置信的眼睛倒了下去，曹竣闭上了眼睛，许久才缓缓的睁开，他伸手将亲卫那双震惊的眼睛合上，“对不起，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尽管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这些罪孽就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承担吧。”

曹竣抱着曹缨站了起来，不久前虽为妖山但还是生机勃勃的洛山，此时已经变得死气沉沉，或许很多年都不能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