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术势？有趣的思潮，你主张这个，那倒是难怪玉帝喜欢你，这世上怕是没有一个君王不喜欢这专门为君主为设，视臣民为犬马爪牙的学说，只是此道兴盛，则万民唾弃。”

听着姜山关于法家的叙述，儒帝先是微微皱眉，旋即笑道。

“这也未必。此法可说是专门为君主而设，但其本心亦是为国富民强，天下安定。”姜山道，春秋战国，礼崩乐坏，孔子认为是礼不行，要恢复周礼，大家遵守规矩便没事，而法家的则认为是贵族势力太多，力量太强，君王的实力太差，所以要增强君王的力量。

至于万民唾弃，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再差的和平年代也比乱世好。

“以此来说，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狡兔死，走狗烹，此法兴盛于上，而衰弱于自身，主张此学说，不怕身死？”儒帝笑道。

“前辈可能误会了，我只是说有这等法家学说，却没说我支持。再者，儒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然而古今以来，多少臣弑君？法是法，实际是实际。不过是看谁手段罢了。”姜山道。

名义是名义，实际是实际，名义上主仆有别，仆人生死取决于主人的一念之间。

可唐朝中后期，一群皇帝的废立取决于太监，甚至好几个被太监杀了。

还有明朝那些个口口声声说着伦理纲常的大臣，他们的大明皇帝易溶于水。

“那儒道法你支持哪一个？”儒帝看中姜山道。

“九州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儒也好，道法也罢，谁有用，便用哪个，哪有什么固定的支持哪个。无非因时因地制宜。再者这是上面要考虑的，与晚辈没什么关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才是人生之道。”姜山道。

儒法道，在学说上算是泾渭分明，但在事实上的运用，哪里分得太清？

严苛进取是法，无为自然是道，二者之间是儒。

内圣外王，儒家思想标志，但最早来源于庄子。

重农抑商、驭民愚民，儒家做了两千年，但法家同样做，甚至比儒家更狠。

管伱哪一家的，有用就拿来用。

实在不行，就篡改自家老祖宗的话，说老祖宗也是这么觉得，再不行，就编造自家老祖宗说过这话。

“九州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儒帝听后，眼中露出思索之色，旋即露出一抹笑意道，“有趣，许久没看到你这么有趣的晚辈了。你的过往，我也听说了，如今四大部洲中，最适合你的就是这北俱芦洲，不如就留在这里吧，我许你妖圣位。”

“嗯？留在这里？那我去杀妖，不是要束手束脚？”姜山道。

“那用牛魔王的身份回来就是。”儒帝眼中光芒一闪而过，轻笑道。

“那再说，不知我接下来，前辈要怎么安排我？”姜山道。

“此番更天，妖皇觉得是大典，妖王觉得是大战，可我却只觉得是大乱。你来此乃平乱，平天下之乱，我封你为平天大圣，巡察我青州一十八郡。”儒帝道。

“平天大圣？”姜山微讶，这是老牛原着里的封号，因为孙悟空自称齐天大圣，不愿意弱了孙悟空一头，又不像孙悟空那么年轻气盛，所以稍微温和了点，所以自号平天大圣，但其实际的意思也是与天平齐的意思。

倒不曾想，提前出世，意思也变成了平更天之乱。

“平天下纷乱，荡世间不平。”儒帝手中一块青色令牌浮现，令牌造型古朴，正面刻着一个儒字，背面则是一头背上生角形似狐的异兽模样。

“做这种事的人，多半不得好死，前辈莫要害我啊。”姜山接过儒帝手中令牌，面上却道。

“可你是獓因，本就不是人，又何来好死不好死？”儒帝微微一笑。

姜山面色微滞，没想到儒帝抓这个语病。

“好了，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熟悉下这里的环境。”儒帝手掌一挥，地上立时钻出一个穿着青衣的小道童，朝姜山微微欠身，“青笋，他带你去休息。”

姜山点头，当即起身跟随青笋童子一同离去，前往他的住所。

姜山走后，儒帝看着蛟魔王道：“玉帝看人的眼光，难得不出错。你有一个好大哥。”

“大哥自然是好大哥，不过方才大哥为什么说他杀戮，就不好留在这里？妖界不就是杀吗？”蛟魔王不解道。

“妖界是混乱，但如果只有混乱的话，妖界早灭了，再混乱的地方，它一旦持续存在，那么就会有秩序。只不过妖界的秩序在一些人眼里看来可能是混乱罢了。一个不问青红皂白，就大肆屠戮同级魔王的魔王，就算是神通广大，但是不讲规矩，在妖界也是难以持久的。尤其是我们青州还是难得讲规矩的地方，所以只有你大哥可以来，因为他只是北俱芦洲的过客，可以放肆地杀，而不用考虑之后的结果。”儒帝道。

“这就是让大哥过来的原因？”蛟魔王道。

“不错，这件事情只有他这个外人可以做，你们做的话，都不合适。只是不曾想，他自己倒是自己看出来，而且儒法并用，要不是你大哥真的是獓因，玉帝那老小子也没胆量的话，我还真怀疑是玉帝那老小子的私生子，一模一样的厚脸皮，一模一样的追求实用。”儒帝道。

“大哥自然不凡。”蛟魔王道。

看着蛟魔王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神情，儒帝微微叹气道：“你大哥与玉帝是一般无二的脾气，你也颇类我，日后与他相处便要多多小心了。”

“这是为什么？难道玉帝做了什么对不起师尊的事情？”蛟魔王疑惑道。

“有些事，本不想告诉你的，但看你大哥这性子，还是与你一说。”儒帝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本是天地一过客，逍遥自在游。虽然当年时常有蠢货觉得骑了我，就能增寿两千年，前来抓我，但日子也有趣。直到遇到了那个王八蛋，被他胡乱说了一通之后，就跟了他，上天做神。”

蛟魔王神色微动，怎么这么像大哥和他啊？

“那时候，刚开始，我和他度过了很长一段愉快的时间。那时候我们两个，游历天地，抒胸中义气，随性所欲，欢场纵横，肆意花丛，好不欢快。直到一日，为师喜欢上了一个仙子，但他竟然背着为师偷偷去看那仙子沐浴！”儒帝缓缓说着。

“大好男儿，窥探女子沐浴，本就可耻，竟然窥伺兄弟爱慕之人，这玉帝竟这般无耻，如何能坐这天帝之位？”蛟魔王闻言，眯着的双眼陡然睁大，寒光凛冽。

听到蛟魔王的话，儒帝面色微微有几分尴尬，像当年年少无知的时候，偷看人沐浴这事，他还真干过，不过主要是玉帝无耻，他是被带坏了，继续讲着故事道：“是啊，这卑劣无耻的小人，怎么配做三界之主呢？所以我得到消息之后，就气冲冲地冲过去，要找他算账。但等我到了那地方之后，却没有看到玉帝那个王八蛋，只看到了仙子沐浴的样子……”

“难道是玉帝先走了？然后呢？”蛟魔王问道。

“然后，那个仙子现在就是你师娘。玉帝那天压根儿没去，他就是哄我去，逼我娶了那仙子。事后我才知道，分明是他们两个人合伙的。”儒帝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道。

“啊？”蛟魔王一愣，万不曾想竟然是这么个转折，但既然如此，好像也没什么啊。

你不是本来就爱慕吗？两全其美啊！

“可恨，我当年那么多红颜，青青、燕燕、美美、阿玉……最后就因为我成亲，都走了！我本来有那么大的一个后宫，都是那王八蛋，害得我现在那么大，那么大的一个后宫，没了！没了！”儒帝咬牙切齿地说道，再无方才的从容惬意。

蛟魔王听得瞠目结舌，就是因为这儿，所以当年您老人家和玉帝割袍断义，离开天庭？

而且这都过了多少年了，这些名字，您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另外，就算这样，师尊，您不还是有一后二妃吗？

虽然和隔壁毒帝相柳数万的后宫相比是差了很多，但多了也没用啊。

“防着点你大哥，我观他有玉帝之风，厚颜无耻，怕不是什么时候也会卖了你。”儒帝语重心长道，这弟子，他本来是不想收的，毕竟玉帝太不靠谱了，但一番接触，发现蛟魔王和他年轻时候太像了，所以收入门下。

“但我没有什么爱慕的啊，而且女子还好，在东海时，蛇妖、蚌精、狐女、鱼精一众，都没什么意思，断了也就断了。”蛟魔王道。

儒帝微微一顿，差点忘了自己这个弟子就有个庞大的后院，道：“俊儿，今天去接你大哥，修炼是不是耽误了？如今妖界大乱，你需要抓紧修炼，今天去北冥洞修炼吧。”

蛟魔王微愣，这北冥洞乃是模仿北冥深渊而成的洞府，内里极寒，纵然他是妖圣，在里面也不能多呆，但看儒帝这表情，他乖乖应是，下去修炼。

如此，儒帝才又拿起桌上书册观看，风吹竹林，清静怡人，恍若竹中隐士。

只是看着看着，儒帝不禁想起姜山方才所说的法家，手指微微弹动，几道灵光落下，自有妖魔离开妖界，前往南瞻部洲，了解法家学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