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打扮完，离开宴还有一个时辰，莫鬼鬼今日高兴，在寝殿内坐不住，带着春风外出闲逛，此时宫内景色煞是好看。

不知不觉间，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凌冽的风吹来，带过一阵梅香，循着香味找过去，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大殿，红梅不甘心被宫墙困住，探出头来开的正好。

“今年的梅花怎么开的这样早？”

莫鬼鬼站在墙下，仰起头看着梅花，雪落在上面远远地看着多了一丝朦胧的美，让人忍不住想凑近了看。

“这是哪一处宫殿？”莫鬼鬼生了兴致，绕过围墙来到殿门前，院落的大门紧闭着，连个守门的小太监都没有，“梧桐殿？这是哪里，我怎么没听说过？”

“公主，我们还是离开吧，这里不吉利，”春风看着残魄的大门，小声地道。

梧桐殿乃是前朝皇室所建，用来暗中处斩和关押犯事的皇室中人，里面的梧桐台上，死过几个前朝的皇子公主，也就新皇登基，这几年才荒废的，平日里宫人都绕着这里走。

春风在宫里呆的久，却也只听说过，这还是第一次过来，不知怎的总觉得有股阴气，“看着还怪渗人的。”

“青天白日，有什么吓人的。”

莫鬼鬼因是在鬼节出生，身体又不大好，取了小字叫鬼鬼来压一压，还没有封号，这些宫人因为她的生辰，背后没少嘀咕，她面上虽未表现出来，但一向痛恨这种鬼神之说。

如今听她这么说，心内的逆反劲儿上来，走上前去费力的够到门栓，将大门打开，迈过到她大腿的门槛，几步走进去。

入眼处是一座大大的庭院，右手边乃是正殿，可奇怪的是，殿周围的抄手游廊做的格外宽敞，能容纳十几人并行，左手边则是一处长方形的台子，上面摆着几个实木的门框一样的东西，耷拉着几根铁锁链。

“这是什么？”莫鬼鬼好奇地走过去。

“公主！”春风脸色惨白，这分明是断头台，可她不敢与公主说，万一将她吓到，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我们还是走吧，御花园内也有红梅，定比这里开的好。”

“来都来了，摘一朵梅花，咱们就离开，”莫鬼鬼不解地看着她眼中的害怕，却也不想为难她，指着墙角的梅树道。

春风快步走过去，伸手正要摘下一朵，后方忽然传出喊声。

“什么人在那里！”

这声音将莫鬼鬼吓了一跳，回过头就见大殿的左侧，似是凭空出现了两个人，而她对这两人并不陌生。

“皇爷爷！”

莫宁玉七年前登基，封自己的亲哥哥为王爷，住在宫外的王府，父亲莫泊桑则封为太上皇，住安泰宫，平日里鲜少见到他。

“原来是小五，”莫泊桑几步过来，将她抱起来，“怎么在这里？”

“梅花，”莫鬼鬼指着梅树道，“好看。”

“小五可知道，这是什么梅花？”莫泊桑年近五十，身材清瘦，穿着道袍看上去仙风道骨，像是哪个道观内的老道士，脸上笑意盈盈。

莫鬼鬼小心摇了摇头，觑着他的脸色，不像是生气。

“这是朱砂梅，只有我们北燕才有的梅花品类，其他地方活不成，每年十二月份左右开放，正是皇爷爷的生辰，所以每年我都采些花瓣酿酒，”莫泊桑抱着她来到近前，“小五喜欢吗？”

“喜欢，”莫鬼鬼点点头，伸手想够树上的梅花，“我帮您采！”

莫泊桑抬手采下一朵，摊开手掌时，梅花却不见了踪影。莫鬼鬼握着他的手腕，好奇地前后看了看，明明见他拿了一朵下来，怎地不见了，“花呢？”

“小五，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答应皇爷爷，日后不许到这里玩儿，就把花给你好不好？”莫泊桑好声好气地说道。

“好，”莫鬼鬼忙不迭地点点头。

她别的不说，最会的就是看别人的脸色，方才皇爷爷出现之时的郑重还是被她捕捉到，可见是有些不愉的，这梧桐殿阴气森森，也没什么好看的，她再也不过来了。

莫泊桑转了转手掌，一朵红色的朱砂梅出现在他的指尖，戴在了她的发髻之上，将她抱到殿门前。

“好了，快回去吧，今日不是还有宴会吗？”

“好，”莫鬼鬼摆了摆手，内心直觉告诉她，不要询问为何两人会出现在这里，“那皇爷爷我走啦！”

莫鬼鬼带着春风原路返回，一路往御花园走去，远远地便见到西北角落开的正好的朱砂梅，她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春风，“我头上的这朵梅花，是哪里摘的？”

明明是大冷的天，春风只觉得后背都湿透了，“在、在御花园内。”

“嗯，我忽然觉得，一朵还不够，今年的梅花开的好，我想再去折下一段树枝，”莫鬼鬼脑子里想着，嘴上便说了出来，这种没有任何阻碍的感觉，当真是不错。

“母妃身体不好，估摸着今年宫宴还是不会出来，你着人将梅花送到她的寝殿，也算是一同赏了梅。”

“是，”春风恭敬地答道，往日的散漫全然不见。

莫宁玉登基后，御花园被重新改建过，扩大了一倍不止，完整的走完一圈，估摸着要两刻钟，为了找到开的最好的梅花，莫鬼鬼沿着梅林一路走过来。

雪淅淅沥沥地下着，御花园内寂静无声，待行至西北角，莫鬼鬼停下来，前后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奇怪，怎么没有人呢？”

“今日是宫宴，人手估计都调到长乐殿了，公主放心，晚点我再让人送过去，”春风在她旁边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过去吧！”

“好。”

莫鬼鬼不时观望着周围，随着春风沿着路一直往北走，准备从北门出御花园，去到长乐宫赴宴，这一侧乃是新扩建的区域，多了些假山与巨石，特地从宫外运回来的。

“唔唔——”

细碎的声音传过来，莫鬼鬼停下脚步，只觉得今日实在不该出门。

这可如何是好，春风心脏立时提起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就说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感情在这儿等着呢，她压低了声音，“公主，我们走吧！”

莫鬼鬼被她拉着袖子，回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假山，想了想还是停下，“反正都当我是傻子！”

“哎，公主！”

春风一个恍神，莫鬼鬼便松开她的手，顺着小路一溜烟跑个没影。

“哎呦呦!”

春风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了三声菩萨保佑，这才追着莫鬼鬼而去，嘴里大声喊着，“五公主，您跑慢一点！去宴会来得及的，您别跑了，等等奴婢啊！”

她一边跑，一边喊的声嘶力竭，力求能让其他人听到，引起各方注意，待追过去见到莫鬼鬼的时候，就见她直直地看向假山处，而她对面的人，没看错的话，正是莫毅少将军的贴身太监，顿时心凉了半截。

莫毅倒是没什么，可他的父亲莫平，与叔叔莫安，乃是追随莫宁玉多年的将领，此前是孤儿，才被赐姓莫。

后来莫家造反，莫平莫安两兄弟一路追随，是开国最大的功臣之一，莫宁玉登基后没有为他们改名字，莫平卸了兵权，被封为王爷，莫安掌管着皇城内的禁军。

莫毅作为莫平唯一的儿子，倒是一直低调的很，没听说什么消息，前几日据说被丢到了军营历练，都称他为少将军。

“公主！”春风努力使她的脸色变得正常，走到她的身边，“您怎么跑这么快，我差点没跟上您！”像是才看到那太监一般，与他行了个礼，“您是来赴宴的人？”

“谁？”莫鬼鬼指着假山，一副呆滞的模样。

“哎呦，这不是五公主吗，您怎么还不走啊！”小路的尽头走过来一位身着华服的夫人，迎着莫鬼鬼而来，“我们家舒敏就在不远，要不您和她一起过去？”

“那边，”莫鬼鬼像个执拗的孩子，一心看着假山处，作势就要过去，没走两步，就见一位紫袍男子走过来。

“参见五公主，”莫毅一脸不爽，假模假样行了一礼。

“怎么过来赏个梅，也能碰到这么多人，几位这是聚在这里干什么呢？让我也凑个热闹呗！”梅林内又走出两个少年，一个紫袍，一个月白袍，看着料子便知是世家公子，“在下沈空明，这是霍子君！”

沈空明的爷爷，乃是两朝阁老，德高望重，霍子君的父母战死在沙场上，因着与沈家有姻亲关系，一直养在沈家。

这时，假山后传来脚步声，从后方走出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女，衣服还算整齐，但头发略显凌乱，眼角泛红，眼神里满是麻木，冷笑着看向那位夫人。

“咳咳，”白棠手中的手绢挡住嘴巴，“我有些不舒服，就先走了，林舒窈，你可快点过来，别让人等着你！”

莫毅看了一眼林舒窈，丝毫不怕她说出去什么，“几位倒是来的巧，这么热闹，我倒是有些不习惯，就先走了，”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位坏事的公主，冷笑一声，过了今晚，她连活着都不一定，就先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