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质问过何太太之后，她没再去请过安，何太太也撕破脸皮，家宴上相见，大抵都是漠视。

不过，到底她还是忌讳着越苏未来太子妃的身份，不敢直接动她，只想着在吃食上，能不能找到什么法子，用雷同的手段试图炮制一番当年和婉娘一样的病情。

可她又不是原来那个低微无力的庶女了，何太太不知晓，除去她那几个崔家带来的心腹，整个侯府，几乎都是捏在她手里的。

这也是她拿出所有钱财来贴补侯府用度的缘故，若白白浪费，为她人做了嫁衣裳，自己还是个孤弱无依的庶女，也太亏本了，索性她就借机换成了自己的人，将他们的身契抓在手里。

药方还没送到药铺子，就已经先到了越苏手里，她自然也不会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方子。

几日之后，雅苑之中传来消息，何太太用了早饭之后，突然晕厥在地，下人们不知所措，只好来报给了越苏。

待她赶到之时，越蕙已经在床边啜泣许久，眼圈红红，捏着帕子抹眼泪。

如梅看见她来，连忙碰了一下越蕙的肩膀，低声说道：“二姑娘来了。”

越蕙抬头，似乎有些茫然，应当是何太太这些天告诫过她，所以见到越苏时，没像往日一般亲近，只是仍旧对着何太太哭泣。

“我听说，太太晕倒了，大夫怎么说，需要用什么药？”

徐妈妈拦在二人中间，不让越苏靠近：“太太是偶感风寒，风邪入体，不过是小病，吃几副药就好了，二姑娘还是回去枫林馆罢。”

听到徐妈妈的话，旁边的大夫明显蹙了眉头，大概是不懂为什么要隐瞒，不过大户人家的事情，能少知道就少知道，否则招致祸端。

越苏也没执意要去探望，浅浅点了点头：“妈妈既然如此说，越苏就告辞了，若太太醒了，还望妈妈禀告一声，我已来过，不至于让外人知晓了，觉得我不敬嫡母。”

徐妈妈见她走了，才走出门口拧了拧看门的小厮：“怎么枫林馆的人来也不拦着？还想不想要你的脑袋了？”

小厮吃了痛，捂着耳朵道：“妈妈饶命，下次不敢了。”

徐妈妈再骂了几句，说再有下次就撵出府去，小厮当即跪在地上拼命认错。

看他不知情的模样，徐妈妈瞥了眼门外其他人，均是战战兢兢听候发落的样子，此时不是惩罚下人的时候，徐妈妈抿了抿唇，脸色阴沉回了屋内。

“张大夫，您看我家太太的病，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那张大夫也是个常来侯府瞧病的，将拟好的药方拿给徐妈妈，捋着胡须沉声道：“不好说，太太这病，绝非表象所显示那么简单，五脏六腑藏有毒素难清......”

说到一半，他看了眼在场的人，示意徐妈妈到一旁角落里，压低了声音道：“太太去年大病之时就已经伤了内里，虽然补回来了，但这次来势汹汹，非寻常药物可以医治，恐怕这次......情况不妙。”

徐妈妈手中的药方差点没握住，脸色发白，只能故作镇定：“张大夫慎言！太太身体怎会......”

她忽然想到，大夫的这些话，似乎十分熟悉。

就像......就像当年她们请张大夫欺骗婉娘一般，也是同样的话术，如今怎么会......

她忙撇下这头的人，跑到何太太身旁，也顾不得身份，直接就将何太太的袖子翻上去。

果然见到手臂的皮肤之中，有了些许青紫瘀斑。

拉下床帘，她将何太太翻了个转，撩开衣服一瞧，后背之上也开始有了瘀点，不过还小，尚未形成块状。

只是这么一点，倒叫徐妈妈两眼一昏，当下就不省人事了。

越蕙不懂她在做什么，可是当看到自己母亲身上长满了青紫色的瘀点时，也知道绝非简单的病症。

“妈妈，这是怎么回事？”越蕙摇醒了徐妈妈，慌乱失措地询问：“母亲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怎么会这么严重？”

徐妈妈悠悠转醒，粗喘着气儿，显然仍在惊讶之中，久久未能缓过神，只是嘴里喃喃自语：“是她......是她知道了......”

“是谁？”越蕙问，“妈妈，你是不是知道母亲的病从何处来？”

“好姑娘，如今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徐妈妈强撑着起了身，没有回越蕙的话，只是将屋内的丫头都撵出去守院，只留下如梅。

“张大夫......”她道，“您是否还记得，当年您配过一副药，吃下以后，就和太太这样子差不多......”

她这么一说，张大夫也想起来了，十分惊讶：“你是说，太太误食了那副加量的活血药，那药要是吃了，可是会内里出血，重伤不治的！”

徐妈妈咬了咬牙，艰难朝他点头。

她们的吃食都是院里做的，药也是老方子配的补药居多，何太太近日从未吃过外面的食物。

可是前几日，她找出了张大夫从前的药方，去外面的药房抓药，药都还在柜子里锁着，还没来得及安排怎么送到枫林馆，今日何太太的病症，就同吃了那药方一样，叫她如何不怀疑。

越蕙听不懂他们再说些什么，但听到那句重伤不治，当下眼泪横流抓着徐妈妈问：“妈妈，这到底是什么药，母亲的病到底怎么了？”

徐妈妈为难看着她，也不知该怎么开口，过了一会儿，何太太已经半睁开眼，看到越蕙已经哭得不成人样，忙叫如梅扶起她来。

她的声音比平时虚乏许多，有气无力，连手都抬不起来，像是没什么知觉似的。

徐妈妈忙伺候在床前，扶她半坐着，靠在软枕之上，然后将煨好的参汤一口一口送到她嘴边。

何太太缓了缓，终于有了些许气力，脑子也渐渐清醒过来。

“张大夫，我今日所得是什么病？”

张大夫看了一眼徐妈妈，如实道：“太太，这像是出血症，可能是误食了活血的药物。”

何太太狐疑看着他，落下疑问，她从未有过这种病，怎么会一下子这么严重。

末了，她想抬抬手将被子放下一些，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怎么也抬不起来，睁大了眼睛：“我......我的手......”

徐妈妈：“太太手怎么了？”

“没有知觉了，我抬不起来......”何太太急了，用左手去探查自己的右手，掀开衣袖，就看到手上密密麻麻的瘀点，她想起了什么，神色十分慌张：“张大夫.......我这是不是同婉娘当年一样？”

“确实像，但太太您所用时日较浅，应当还不至于......只要停了药，慢慢就会不出血了。”张大夫看着她不能动的右手，迟疑补充：“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太太您的症状，似乎不仅内脏和皮肤可能有出血，就连脑中，可能也......不过有少部分人，吃了药能好转，渐渐地血块散去，还是能活动的。”

何太太当即像是要两眼一翻又要晕了，越蕙见状，顾不得自己震惊，忙抱住她的身体呼喊。

过了一会儿，何太太才恢复了清醒，锐利的眼光压着徐妈妈，像是要把她活剥了一般：“这药我是让你亲自去配的，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