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朗了解她，也不肯相信这推辞的话。

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打听起何家的情况，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不敢去证明。

“太子殿下退了婚，到底是为何缘故？你不用说什么八字不合的话搪塞我，你知道，我不会信的！”

如果八字当真不合，根本不会有赐婚一事，皇家都已经赐婚，钦天监只能附和而不会去故意反对，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你问出这句话，心中大概也有了猜测，不是吗？”越苏挣脱了他的手，平淡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时候。”

那些诀别的话一出口，覆水难收。

她也不奢求能够得到他的原谅，只是希望，他心中的伤心少一点，哪怕他心里恨她、厌她，也无所谓。

“原来是真的......”傅明朗苦笑一声，身形几乎要趔趄而倒，恨然长叹：“这居然是真的，怪不得......怪不得......”

其实明明有很多次，他都能发现，不是吗？

在书肆时，太子殿下隐约的怒意，她一句话就平息了，本来板上钉钉的县令之位，忽然给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人，将他打发得远远的。

“那为什么他会想同越蕙定亲？”傅明朗想不明白，嬴琅早已大权在握，想娶谁，都是一句话的事，为什么先同越蕙定了亲，又无缘无故退了，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越苏顿了一顿，才说道：“皇后娘娘看上越蕙，太子殿下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后来......大概他又不想了吧。”

傅明朗锲而不舍追问：“那你呢？他这般反复，是置你于何地？现在满朝野都在针对何家，又是什么缘故？”

“那么大概也是，忽然之间就看不顺眼了。”越苏别过脸，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说这件事。

实话实说定然是不行的，告诉他因为她一直都在骗嬴琅，给他希望，就是在害他。

但是傅明朗怎么可能相信她信手拈来的假话。

他问：“越苏，你我之间，还有可能吗？”

只要她愿意，违逆父命又如何，他总会想到办法的，实在不行，这一辈子就在宝安县当个小官，或者脱了官服，做个乡野的教书先生也可以。

“如果你还爱我，我一定会等你回头。”他说，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

“这不是......”她明明已经扔了，怎么会在他手中。

“你不是说，覆水难收，可是，就算难收我也要收，这个香囊，我跑了十几里，终于在一处河边把它拾回来了。”他看着她，满是希望的眼神散发出夺目的光芒，“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愿意去付出，其实还是有可能的，越苏，你相信我。”

不知为何，越苏眼中流出了泪水。

她明明也没有哭，就是忽然之间不敢面对。

“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香囊，如果表哥需要，锦绣楼里十文钱一个，比这个好得多，实在不必为了一个香囊如此。”

“而且，我已经放下了。”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愧疚难当，可这又是必须要说的。

傅明朗问：“是吗？你真的这样想？”

“是的。”她听见自己回答得很迅速，也很轻快，完全没有犹豫。

“明朗，对不起，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你就当我变心了，违逆了誓言，不值得你喜欢了，忘了我......”

傅明朗想去拉她的手，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不愿看到越苏伤怀，也不愿她因为愧疚折磨自身：“越苏，如果当初......当初祖母阻拦之时，我坚持提亲，而不是妄图等祖母同意，或是等考上进士，有底气了再向何家提亲，也许，我们会有另一种可能，是不是？”

如果当初，他执意提亲，或是早些发现她的异常......

只是一切都晚了。

夏至过后，天气依旧炎热，府里为了节约，买冰的量比往年少了许多。

幸好枫林馆中种有些绿植，不至于青石板都被晒化了。

越苏正喝着消暑的绿豆汤，门外就有人吵吵闹闹不知做何事。

环青提了凉扇，打开门，见到是几个仆妇。

“你们做什么慌慌张张，吵到二姑娘午睡可有你们好受。”

那些人见门打开了，纷纷朝这边聚集，其中一个道：“环青姑娘，府里出大事了，太太让人套了车，已经回了娘家求人帮忙，二姑娘起了更好，眼下人心惶惶，姑娘还能不能给个准话。”

“什么准话？”越苏也听见了声响，睡眼惺忪踏出门问话。

那妇人立即答：“姑娘，今晨老爷接了宫里的旨意，说是进宫面圣，来传旨的太监脸色可不好，银子也没收，只有一个原先同我们府里有些旧情的小太监，让赶紧求人帮忙，太太已经去了崔府打听了。”

越苏蹙了眉头，若不是这些人闹起来，她压根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

那妇人接着道：“侯府好的时候，我们跟着享了福，如今侯府不好了，我们几个是做了几十年的，也没提离开，若是主家犯了什么牵连的大事，我们......说句实话，我们这些人的命，不值钱，可也是家生父母养的，我们也不想死。”

说完，几个人都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让人看了心酸。

侯府原先有几百个奴仆，裁减后也还有几十个，都是以前最忠心的，他们一辈子靠着侯府而生，一旦侯府没了，他们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不是被发卖，就是发配其他官邸，如果侯府犯了什么株连的罪责，奴仆也是难逃一死。

越苏定了定神，眼睛在他们身边转了一圈，这些下人什么都不知道，要清楚出了什么事，恐怕还是得听何致明回来。

可是，他还能平安回来吗？越苏的心跳得很快。

陆陆续续，又有七八个在院子里做活的，男女老少跪在她面前，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惶恐：“姑娘，您最是心善，若您知道什么，告诉我们，也好知道生死，奴婢不想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太监来发旨的那个生硬的语气，还有他们不等老爷起身嘱托太太，立刻就押了他去宫里，那场面，见过的人还心有戚戚。

“你们都起来吧，父亲最爱惜名声，他不会做那些有辱何家的事，最多不过是被陛下斥责为官的过失，罚些俸禄。”

她将最年长的那位妈妈扶起身，朝众人镇定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比你们更逃不了，我都没有惊慌，你们也不必如此，眼下还是等太太回来再说吧。”

素宜也不由分说将这些人赶回各处，让越苏暂且得了清闲。

她出了枫林馆，第一时间到了何太太的院子里。